七十五.灵堂
  “今天你的杀性重了。”郭汜平静道。
  李傕的嘴角咧了咧，谁说当兵吃军粮的就都是老实人，郭汜这个老狐狸。
  李傕心中鄙视了一下郭汜，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多的仁慈，乱世须重典，军队里更要明正典刑。”
  “我俩蒙主公信任，替主公镇守边陲，拱卫刺史府。而今主公有召，我岂能因为一些鸡毛蒜皮而分神。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多事之秋当然行非常之事。”
  郭汜颔首点头，视线朝着西方董卓府邸的方向，道：“嗯，董府的那位老太太动身了没有？”
  李傕侧着身子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没有其他人，便压低了声音，道：“老太太很明事理，今早接到中郎将的信件就带着董府的莺莺燕燕动身了，由牛辅将军负责一干后勤保障，料是现在已经进了函谷关。”
  “啧，不愧是老太太，雷厉风行。”郭汜赞叹一声，随即又眉头一皱，“怎么还有莺莺燕燕？”
  “噤声，那是那位的桃花劫，”李傕眼角恭敬的往那一直空置的主位上瞟了一眼，接着手靠近着郭汜的耳朵，坏笑道，“老太太给准备的。”
  郭汜左眉一挑，立马会意，“主公艳福不浅啊！”
  “谁说不是呢？”李傕挤眉弄眼道。
  “哈哈哈……”郭汜大笑，果然同道中人，“听说最近咱们西凉来了几个胡商，他们弄了一个胡姬馆，要不咱哥俩走着，整一盅？”
  大多数军旅，对于两样东西，毫无抵抗力，酒和女人，尤其是酒！
  李傕眼中精光闪过，手臂如风一般立马耷拉在郭汜的肩上，仿佛扯都扯不开，“求之不得，走，定让胡姬见见我大汉的男子气概。”
  两人一路坏笑，交流着不为人知的经验。
  沿路遇见二人的兵士毕恭毕敬，惴惴不安。能让这二位长官嘴角上扬到不可名之处，自己等人恐怕祸将不晚矣！
  众人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更加用心准备操练，在岗的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丝毫不敢马虎。唯恐防止这两位长官吹毛求疵，找出丁点瑕疵。
  殊不知这互相挽着走出军营的两位，心里存着的却是怎样的腌臜心思。
  ……
  董卓面色古怪的看着邓艾，腊肉、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
  董卓秉持着不懂就问的原则，丝毫不觉得尴尬无知，“士载，你带这些东西来……干啥用呢？可是来给为师烧粥，士载一片孝心啊！”
  “学生愚……钝，幸……幸逢恩师点，点拨，士载才明理识字，昨……昨日家母听到士载拜……拜师的消息，喜极而泣，特命学……学生准备好了束脩之礼来叩拜恩……师。”
  “有腊肉，寓意谢师恩；有芹菜，有业精于勤荒于嬉之意；有龙眼干，此谓启窍生智者也；还有莲子，喻恩师苦心教学；至于红枣和红豆……”
  这孩子，这……这……这是做什么，让他怪不好意思的。怎么说起怼起他这个师尊语出莲花一般，一点不带停歇的。
  “好了好了，士载，为师知道了。替我谢谢你的母亲，日后更要孝敬母亲，不能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诺。”邓艾颔首应道。
  董卓连忙打断了邓艾的介绍，这束脩之礼，自己还是第一次闻之，咳咳，绝对不是自己孤陋寡闻。
  瞪了一眼在一旁憋着笑的董旻，明明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还让自家老哥出丑，看我日后怎么整你。
  董旻身上打了个寒颤，瞅了一眼董卓，得，麻烦了！
  董旻讪讪一笑，赶忙解释道：“二哥，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问的太快了。”
  “呵呵，改日找你算账。灵堂都摆设好了吧？”董卓淡淡问道。
  “自家老哥的灵堂，愚弟怎敢不用心。”董旻嘿嘿一笑应道。
  董卓脸色一黑，咋越听越怪呢，感情你这是巴不得我走呢！
  董旻身上的寒意更重了，感觉不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董卓摇了摇头，后知后觉的傻弟弟，缺少社会主义的毒打。
  大力地踹了一脚心思重重的董旻，“按部就班，忙你的去。”
  “诺。”董旻抱拳道。
  邓艾不解董府内的二把手董旻，在自己师尊的面前就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般。
  于是，董卓便开始了拜师后的第一次传业授道。
  “师尊，士载有……有惑不解，还……请师……师尊解惑。”邓艾持弟子礼道。
  董卓的目光落向邓艾，自己这名师的人设今天就要展现出来了，轻咳一声，“以后不要用这些文绉绉的繁文缛节，耗时费力。有何疑问说出来即可。”
  “诺，士……载想知道为何以往精明强干的董……董旻师叔在……师尊面前就……就……就跟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口无禁忌，行事如同，如同……”
  邓艾半是紧张半是自身结巴导致董卓不由咬了咬牙，自己的一时兴起，导致的后果是无尽的耐心。没法啊，这语速加上先天的结巴，不耐心根本不知其意啊！
  “如同失了智对吧。”董卓接下话茬，摆了摆示意无碍。
  忽然发现自己给自己埋了个坑，董卓苦笑，“你师叔在为师面前判若两人，其实是因为长兄如父。为师自幼便操持家务，除了老母打点门面外，其余之事皆是为师一肩担着。自然，董旻也就敬我爱我亲我，对我毫不设防，如同孩子一般。”
  “那……不知……师尊用的是何……何种办……法教育……董……董旻师叔，让师叔文武……双全？”邓艾问道。
  “哈哈哈，揍！”董卓挥舞着拳头，恶狠狠地道：“不揍不成器，不揍不成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读书要揍，不习弓马要揍；看不顺眼往死里揍，即便看得顺眼，也要揍一揍，这叫防微杜渐！”
  董卓眼中精光一闪，看着门外竖立着人影正瑟瑟发抖，微微一笑，大声说道：“他老老实实了，你去揍他一顿，你去揍他一顿，他便更老实了，再没坏心思了，揍得他娘的屁滚尿流，从此便晓得上进，晓得努力刻苦。一年揍个几十次，就成了良家子弟；倘若一年揍个几百次，得个冠军侯便不在话下，什么郡主、公主还不手到擒来。”
  “所以说，要揍啊，不揍，且不说那混账不懂得规矩就说没有眼力见，人家便瞧不上你，瞧不上你，便娶不到妻，娶不到妻，我便抱不到侄子，抱不到侄子，我便愧对祖宗，祖宗泉下有灵，能合得上眼吗？”
  邓艾听得目瞪口呆，真的是大道至简啊，一个揍就能延伸出齐家之道，人伦之情，师尊果然博学啊！
  外面扒着听墙根的人影起处时听两肩还有颤动，但随着董卓的越讲越深入，连心里都是拔凉拔凉的。
  当然，若是旁人说这话，他一定会奉为圭臬，将之视为家规，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简直太特么有道理了，可是董卓口中要揍的对象，却恰恰是自己。
  董旻脸上的泪痕逐渐变干，抬眼看了看灰暗的天空，你说老爹咋走的那么早呢！
  心道不行，这老哥是个狠茬子，那是真说揍就揍的主，得赶紧让老太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