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庖厨之论
  董旻盯着董卓传递给自己的一个竹简，头大如斗，按照董卓教的名为阿拉伯数字的发音艰难的读道：“一、八、九、七、三、六、二、九……这这这都什么东西，什么跟什么啊！”
  董卓翻白眼看着抓耳挠腮的董旻：“你回来不一直说自己愧疚，说要我找点事情给你做么！”
  “可二哥，背这些排列还不如让我去帮你谋划一下杀了那卢家之人。咱董家子弟你又不是不清楚情况，除了走了的大哥，咱俩就是个半吊子的文化，吹吹牛批，写几个野狐禅还凑合，真让我背这些东西还不如让我投胎呢！”董旻苦笑道。
  董卓狠狠瞪了一眼董旻，“让你背这些基础的才第一步刚开始呢，别给我没个正形，这个摩斯密码的排列组合还是最简单的了”
  董卓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接下来，还有更为诡异的，毫无章法的句子，密密麻麻的点子组合等等，你都要给我记到脑中。”
  继而他话锋一转，“这是命令，是给我最信任的人的任务，你不得推辞！”
  董旻苦涩一笑，“二哥，我。”
  “叫主公。”董卓沉声道。
  “主公。”董旻喑哑道，颇有点不情不愿。
  “主公！”
  门外传来了请示的声音，董旻循声张望过去，眉头微皱，竟然不请自进，如此放肆么！
  董旻脚不自觉的挪移了几步，恰巧挡住了董卓正对门口的胸口，两眼盯着手中竹简，但却两臂紧绷，只要一有什么动静，他敢保证能第一个用竹简制服对方。
  董卓看向来人，瞬间面带笑容，“文和，跟公达交接好了？”
  来人正是跟荀攸交涉好任务的贾诩，他肃然道：“是的，主公，现在除了那些还在一些重要职位的暗卫以外，其余什么情报信息和杀手死士都于今日清晨交接给了荀攸、陈东两位首领。”
  “荀攸荀公达！怎么可能，他不是被赐死了吗！”董旻惊呼道。
  贾诩用眼神询问了一下董卓，董卓点了点头，贾诩会意，耐心解释道：“主公没有杀掉荀攸，只不过用了金蝉脱壳之计让荀攸用假死脱身，这样。”
  “这样就能让荀攸隐于暗中，既可以用鲜血震慑住那些想下手的鼠辈，又能才为我们所用。”董旻一点就通，立马想清了其中的关节。
  “那主公要我跟荀家派来的代表周旋，也是为了让众人相信荀攸死了这个消息。”董旻一脸震惊，不寒而栗，自己的二哥到底骗了自己多少！
  对于欺骗，董旻却没有感觉什么不适。卑鄙二字，适于君主，不适用于君王。自己的二哥本性未变，只不过他的权谋手段是越来越老练了！
  董卓转过身，没有解释，寒声道：“今日的事情，文和想必已经听说了吧。”
  “臣下失职，还请主公责罚。”贾诩没有推脱自己的职责，坦然弯下腰说道。
  “没事，自古权利相争，哪有多少正大光明。夫专诸鱼肠刺吴王僚，彗星袭月；要离刺庆忌，白虹贯日。今日我有惊无险，文和无须自责。”董卓摊了摊手，“文和坐坐坐，本公这不是没事么。还好卢子干跟我事先提醒了酒这事，不然还真会中招了！”
  “卢植么……这老头不错。”董旻手持竹简喃喃道。
  “主公，而今日头渐渐低沉，外面各方的探子耳目是越来越密集，我们是不是要开始做点什么了？”贾诩问道。
  董卓呵呵一笑，“既然来了，就给他们唱出戏，你附耳过来。”
  贾诩起身，董旻也想过来听，却被董卓狠狠的瞪了回去，只能憋屈的看着贾诩脸上神采飞扬。
  ……自古灵台就是戏台，而这次台上的表演者则是内心万般无奈的董旻。
  披着麻，戴着孝，在草草铺设的灵堂上大声嚎哭，嘴里却仍旧含糊念叨着：“一、八、九、六、七、四、四、一……”
  贾诩依旧是穿着一身黑袍，手中黑色乌雕羽扇不规律的扇动，一双眼睛深沉而又阴暗，不停观察着四周。
  灵台之上置放着一个棺木，里面躺着的人是李儒给董卓预备带进雒阳的替身，而原本应躺在这棺木中假死的董卓，此刻正穿着管家的衣服在厨房内跟一个口齿不清的小男孩聊着天。
  这个小男孩正是那位被三个世家逼死的邓庖厨的后人，名叫邓艾。
  红彤彤的脸庞和明亮的眼睛，灵动的眼神加上口吃，董卓可以九成认定其为后三国三杰之一，偷渡阴平，奇袭蜀汉的邓艾邓士载。
  “小孩，你怎么待在这呢，怎么不去学堂读书呢？”董卓和善地问道。
  “我……我家中没……没钱，我……喜欢……喜欢这里。”邓艾断断续续回道。
  “呵呵，厨房有什么好的？”董卓故意讥诮道。
  “我父死于这，我……在这可……以听到父亲的教诲。”邓艾急道。
  接着他又说道：“我……的志……志向，不求为一国之宰，但求子承父业，能成为像伊尹那样出色的庖厨，煎熬脍脯，烹调五味，足矣。”
  邓艾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了，他呐呐的看向董卓，生怕他像其他伙伴一样嘲笑。
  董卓认真的听着邓艾的讲述，对邓艾的吐露心声，静静地听他言志，没有说什么赞同，也没有批评，只是拿出袖口中的绢巾擦了擦他的嘴角，平静的说道：“鸟有鸟道，鱼有鱼道，而人也各有志向兴趣，在我看来，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不必惶恐。”
  邓艾挠了挠头，嘿嘿讪笑，为方才的失态而有些不好意思。
  董卓见状，拊掌而笑道：“小孩你也不用自卑都说君子远庖厨，但入于庖厨的君子，从古至今数都数不过来。昔有燧人氏，钻木取火，以化腥臊，而民悦之；又有疱牺氏，养牺牲以庖厨，故曰疱牺；其后神农、后稷、伊尹等，更是不必赘言。而诸子百家里，自称周室史官小吏的老聃也曾有过‘治大国如烹小鲜’的比喻。”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你若能做出让万民共享的美食，也是与民同乐的一种啊！”
  小邓艾揉了揉眼角，“谢谢管家大叔。”
  董卓笑道：“小孩，今日之言，出我口入你耳。”
  “嗯嗯。”邓艾使劲点头，回道。
  “哈哈哈，不知你喜欢看哪些书籍，等下次我来厨房给你带来。”
  邓艾眼中星光闪闪，拧了拧耳朵，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在厨房看书，哽咽着喉咙道：“真的？”
  “那是自然。”董卓粲然一笑，刮了一下邓艾的小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