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何后怀恨
  看着眼前的西园士卒闷声不响闯进地自己的椒房宫，拿着屠刀杀害服侍自己的小黄门，拖走拼命挣扎的侍女，接着在自己眼皮底下进行毫无人性的奸淫，用手指揉按住脑袋上暴起的青筋，何皇后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们到底是何人指派，不知道此是何地，本宫是何人吗，胆敢这般放肆!”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这个抓挠着头发，状若疯魔的女人，就连她头上薄脆的紫金凤冠掉落在地上变成碎片也没有一丝理睬。
  何皇后瘫坐在地上，面对着这些士卒对她的熟视无睹和置若罔闻，被冷落在一旁的何皇后又一次感受到了侮辱，这是自己身平第二次了。犹记得是幼年儿童时村口的汪六麻子碰了一下自己，便被得知消息的大哥暴打一顿，差点闹出人命，可……从小保护自己的大哥却因为自己的愚蠢弄得尸首无存。
  何皇后看着地上散落的凤冠碎片一阵失神，这个自己最为喜爱的冠饰还是自己被封为正宫后，大哥那时担任将作大匠，他把自身三年存下来的俸禄请一个大师运用各种鎏金上彩，研炼十足赤金珠制成惟妙惟肖的赤红色凤冠作为献礼送给何皇后。而在赠送的那天清晨晨曦第一缕阳光的照耀下，凤冠的颜色由原先的赤红变为了高贵无比的紫色，因为这个异象，何皇后除了睡觉便一直将它佩戴在头上。
  一个个地拾起残留在地上的凤冠碎片并将碎片放在丝帕之上，何皇后的泪水止不住滴答滴答地落下，斯人不在，斯人不在啊！若是有机会，只想和你一起晒晒太阳，只想和你聊聊理想，只想和你唠唠家常，只想和你吃吃东西，只想……
  悲莫悲兮生别离，最过悲伤的或许真的就是这屈原口中活生生的别离!哀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头虽然疼痛，但心却很明了，何皇后知道自己把属于自己的珍宝给摧毁了。
  痛不欲生、追悔莫及的何皇后用手狠狠敲打着地面，就像是在狠狠锤击着自己愚不可及的脑袋。突然，何皇后的耳边传来了一断带有嘲讽意味的笑声。
  哈哈哈哈……
  何皇后轻轻地擦拭了一下脸颊，不愿让来人看见这么软弱无能的一个自己，可当时的泪水在粉若桃花的脸蛋上遗留下的泪痕却清晰可见!
  “吴匡，是你——”何皇后看向来人，原来发出笑声的正是自己大哥何进生前的部将吴匡，沉思了一会儿，何皇后便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看了看身着何府家将衣饰的吴匡，又瞅了瞅手心里锦帕中的碎片，大哥，是你么?
  “这些士卒是你派来羞辱本宫的吧，吴匡。”何皇后恢复了平日里与人交流的傲人语气道，仿佛已经忘记自己刚刚的狼狈模样。
  吴匡低着头，没有说是与不是，只是淡淡回道：“末将听凭娘娘处置。”
  “告诉本宫，现在济阳侯和舞阳君被你带到了何处，本宫赦你无罪。”或许是没有底气的缘故，往日里颐指气使、气焰万丈的皇后娘娘也只是问了一下先前被士兵拖出去的二哥和母亲的安危，不过想必这吴匡也不会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
  “舞阳君还在人世，至于车骑将军，末将已经让他去陪大将军了。”吴匡抖了一下肩膀，说道何苗的结局时颇为激动。
  “母亲还……还在人世，吴匡你……身为我何府家将，你竟然敢……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以下犯上，戏弄本宫，数罪并罚，吴匡，想好怎么死了么？”何皇后没有了之前谈话的好脾气，呲着牙恨不得活吞了吴匡，保养很好的纯白面容由润红转变为青黑，说话的声音也十分的僵硬。
  即使吴匡是为了大哥，可依旧是不可原谅，一个小人物妄图成为掌控船桨的舵手，就算他有足够的实力和运气，在何皇后眼中，依旧是微不足道。
  对比家人和能够听命于自己但不稳定的部下，何皇后还是会选家人。因为就算部下再过忠诚，还不是像十常侍一般为了自己的生命甘愿出卖主人，这几条摇尾乞怜的老狗尚且如此，更别提这个开头便羞辱自己的家伙了!
  “末将受大将军举荐，大将军给予末将以荣耀，末将唯有奉大将军为主公，为大将军拼搏一生。”吴匡说话的语调逐渐高昂，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大将军对他的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
  停了一会儿，追思回忆的吴匡继续言道：“然而大将军却被小人所害，末将应替大将军血刃仇敌，而车骑将军何苗收受贿赂，与十常侍暗通款曲，怂恿娘娘下懿旨，虽然娘娘名义上不知情，但一个后宫之主，怎么可能对这种计谋不熟于心。因娘娘为一国之母，故此我小惩大诫。何苗此人为钱财卖兄命，无道义之辈，我已斩杀，砍为肉酱。至于舞阳君，丧子已是最大打击，末将也没有过多……”
  “够了，”何皇后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吴匡，内心浑然不是滋味，因为自己的愚蠢让自己痛失了两位至亲，哽咽了一下，何皇后阴毒的眼神瞟向吴匡的右手，咬牙切齿道：“给本宫留下一条你的手臂，然后……滚吧。”
  “诺。”吴匡毫不含糊，寒光一闪，抽出腰间的佩剑，左手反手一挥，闷声不吭地斩下了右手手臂。
  吴匡回剑入鞘，发髻边汗水直淌，浸湿了肩膀衣衫，身躯止不住的颤抖，迈着不平衡的步伐，吴匡躬身走出了大门。
  大门外，随时准备闯进去与吴匡会合的张璋、董旻看着失去右臂摇摇摆摆的吴匡，失血过多导致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反而是苍白的可怕。
  张璋上前扶住吴匡，讶异地问道：“怎么会这样，难道里面藏有埋伏?”
  吴匡摆手说道：“这胳膊是我自己卸下来的，毕竟我是将大未来汉天子的母亲羞辱了一番。”
  董旻没有说话，因为他听到门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撕下袍子帮吴匡简单的做了一下包扎，董旻拍了拍吴匡的肩背，说道：“走吧，现在的我们也是还了大将军的恩情。朝野也定会重新洗牌，我们带着士兵暂且退出宫门等待朝廷的安抚吧。”
  “嘶……”吴匡因为董旻的骤然拍击，略微感到了疼痛，便叫了一声。“也好，我和张璋都听你的。你说我们两个做，只要能利于大汉，帮大将军实现生平之愿，我与张璋定和你同进退!”
  “好了好了，一个大老粗还拽文弄墨，走去给你找个医师才是最重要的。”张璋搀扶着吴匡说道。
  三人渐行渐远，甘露宫的宫门慢慢开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走了出来。此人正是何皇后，看着那远处的三个小人影和宫门前昏迷了的母亲舞阳君，怀恨在心的何皇后心里已经给董旻三人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