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周遭渐渐暗了下来，清莞苑内早早就掌上了灯，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二人脸上，和着屋子里的炭火，滋生出阵阵暖意。
  去岁秋日里酿的桂花酿在这个时候开坛饮用再好不过，楚寒煜来时也并非两手空空，正巧就将这桂花酿带了过来。
  桂花酿不烈，无尘也并非滴酒不沾，见楚寒煜来了兴致，不好拒绝，便接过了酒盏。
  酒的醇香萦绕在舌尖，下腹后又是一阵暖意。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会来清莞苑？”无尘趁着酒劲，也不再称呼楚寒煜“王爷”，和他说起家常来。
  虽然几杯淡酒过后无尘有些微醺，但楚寒煜还清醒得很，他眉头一挑，饶有兴趣，“我想瞧瞧，你除了整日待在药阁，还会做什么。”
  “当然是练我的医术啊，没事儿再看看书，写写字，再不然便去小厨房琢磨几个自个儿喜欢的吃食。”无尘撑着脑袋，眼神有些迷离，不过说起自己琢磨的吃食时，眼里分明多了几分色彩，她伸手夹起一块鸡肉，递到楚寒煜嘴边，“喏，你尝尝，这个是我新想出来的，鸡肉用酒浸泡过，再烹制出来时，鸡肉就会鲜嫩许多，还带着些许酒香。”
  楚寒煜愣了愣，终于张嘴咬住了那块鸡肉。
  鸡肉味美，楚寒煜嚼在唇齿间却不食其味，盯着无尘看了许久。
  半晌，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拭去了无尘嘴角的酒渍。
  原本恍惚的无尘猛地惊醒过来，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也不知是杯中的桂花酿，还是炉中炭火，亦或是面前某人的缘故，双颊竟泛起层层红晕。
  一把推开楚寒煜的手，无尘立即起身，胡乱拍了拍自己的脸，失措道：“时辰不早了，王爷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此刻林嬷嬷等人瞧二位主子期间相谈甚欢，早已悄悄退了下去，此刻屋内只剩下无尘和楚寒煜二人。
  “不。”楚寒煜忽然笑了，竟耍起无赖来，他歪着头，戏谑的看着无尘，“太晚了，外头又冷，夫人就不能收留收留为夫嘛？”
  呃......无尘一时语塞。
  她犹豫再三，想着总不能把楚寒煜赶出去，只好道：“那......我让采篱准备一间厢房给你......”
  “厢房许久未住，夫人怎么好让为夫遭那种罪啊，嗯......”楚寒煜跟着站起来，没醉却是踉跄一下，顺势靠在无尘身上，低声喃喃：“......头好晕啊，好困啊......”
  瞧着楚寒煜这副模样，无尘有些哭笑不得。
  她侧首看了看靠在她肩上的楚寒煜，他眼帘阖着，长长的睫毛在烛火的映射下的阴影打在眼下，口中正低声喃喃着，也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这些天见到他的时候多半是板着一张脸，以冰冷的外表示人，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让人看了也没什么好心情。然而此刻，他靠在无尘肩头，不似平日里那般冰冷，周身的凌厉之气消散了许多，眉间也没了疙瘩，看起来温柔了不少。
  罢了罢了。
  无尘也清醒了不少，她跌跌撞撞的把楚寒煜扶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将自己身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无尘身上，可把无尘累得不轻，走到床边时，几乎是毫不客气的把他扔在了床上。楚寒煜大大方方的趴在榻上，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这一扔不打紧，无尘倒是犯起了难——楚寒煜睡她床上，那她睡哪儿啊？
  她在榻前来回踱步，“楚寒煜？楚寒煜！”唤了两声也不见榻上的人有什么反应，只好去拉他，想把他拉起来。
  奈何无论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无尘不过是做无用功。
  算了，她还是打地铺把。
  无尘看了一眼榻上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帮楚寒煜褪去了外衣，正准备帮他盖上被子，忽的从一旁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握住了无尘的手腕，猛的一拽，就将她拽到了榻上，楚寒煜又故意翻了个身，将无尘压在了身下。
  “嗯......”楚寒煜轻哼一声，似乎在找一个舒服的睡姿，脸埋在无尘颈窝蹭了蹭。
  无尘：“......”
  也许是酒劲儿上头，渐渐地无尘便开始意识不清，脑子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
  无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日已经睡到了床榻里边，她身子蜷成一团，像在母胎里一般，娇小柔软。
  楚寒煜早早就醒了，他身上盖着被子，侧过身，头枕在胳膊上，目光所及指出，竟是无尘。
  他看着无尘睡着，眉头微蹙，眼脸不时扇动着，应是做了噩梦，他忍不住伸出手抚了抚她的眉心，略略有些心疼。
  又替她掖了掖被角，翻身起床。
  约摸又过了个把时辰，天早已泛白，无尘一觉醒来，只觉得脑袋沉沉的，有些不适。
  她晃了晃头，想起昨晚楚寒煜是留宿在她这里的，起来时却发现身侧已没了人影，只有被子和枕头有睡过的痕迹，就连余温也早已散去。
  采篱在外头听见里面有起床的声音，柔声问道：“娘娘起了吗？”
  “进来吧。”无尘回应，从榻上坐起来，不经意间低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只着一件白色里衣，昨晚穿的那件衣服正挂在床边的衣架上。
  她皱了皱眉，心里暗道不妙，但还是忍住了面上的表情，待采篱进来放好洗漱的水盆后方才问道：“你可知昨晚是谁伺候，是谁守夜的？”
  相较无尘，采篱似乎心情很好，她一边试洗漱的水温，一边笑，“娘娘你忘了，昨晚你没有叫人伺候，奴婢在外头守的夜啊。”
  如雷贯顶般的，无尘着实被吓了一跳，直挺挺的坐在榻上愣住了——心里那不详的预感竟是真的！
  虽然她昨晚喝了点儿酒，但她明明记得她是穿着那件外衣睡的，怎么今早起来就只剩下里衣了呢？
  暗暗咬牙，他的手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心里更是把楚寒煜鄙视了个遍。
  好你个楚寒煜，枉我昨晚收留你，你竟然吃老娘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