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晚娘通过镜子看着南宫玥那张倾城绝世的脸，他说的虽然是实话，但怎么听都怎么有种自夸的意思。
  “我梳得也好，”邱晚娘起身朝外走去，“快走吧，我的王爷大人。再不去咱们可就真的迟到了。云家女儿失散多年，我是去看热闹的。至于那个云铮，我早就不放在眼里了。”
  南宫玥看着邱晚娘离去的背影，眼眸里的光芒浮浮沉沉。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云家特意邀请他前去，另有一层目的？
  云家的女儿，和他南宫玥，是有推不去的婚约的。
  其实说到婚约，其实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是当初南宫玥的娘亲冷妃和云家的夫人定下的。只可惜后来不过几年，不知怎么的，云家的那个女儿忽然失踪了。所以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谁知道这会儿云家失踪的女儿竟然又给找了回来，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个早就被人忘记的婚约又要重新被提起？
  而这个婚约其实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毕竟冷妃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云家的女儿也失踪了那么多年，而且南宫玥还娶了妻，正是当今的邱太傅之女邱晚娘。
  可是南宫玥知道，此番云家特意邀请他，定然会提起此事。
  可是这会儿，邱晚娘正兴奋地坐在马车里，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
  而这并不是最坏的事情。
  云家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热闹。宁王府的马车到时，早有人声从府中传来，往来迎贺之人络绎不绝，感觉就像是云家谁要办喜事了一样。毕竟大家对这个云家的女儿的好奇心实在是太重了。
  要说到云家的人丁，其实并不兴旺。云铮是云家的二公子，云家的嫡出大小姐就是如今宫中的云贵妃，和玉落禾以及邱晚容另有裴家的裴贵妃并列四妃，也是四大家族之一的云家在宫中权利的象征。
  至于今日寻到的这个小姐，也是嫡出，是云铮的亲妹妹。再往下，云家老爷虽然也纳了几房妾室，却除了一个如今才五岁大的云家四公子，再没有人丁了。
  所以如今云家三小姐一寻到，可谓给云家又添了一脉香火。虽然是个女子，但权贵家族的女子，可比寻常人家的儿子还强些。
  “你们说，这个云家的三小姐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可是标志？”邱晚娘进了府，就听得耳边议论纷纷。
  “我猜自然是倾国倾城的，毕竟这云家夫人年轻的时候，那可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呢，虽然比不得裴家的那位，但到底也算是倾国一色了吧，”邱晚娘听见有人低声回答，“就是可惜这云家夫人自从没了女儿之后过度思念，茶饭不思，十几年如一日，都瘦得不成人形了，哪儿还有那当年的形容呢？”
  云家夫人？
  邱晚娘在脑海里迅速地搜索这号人物，却发现半点都没有印象。好像在大大小小的宴会中，云家都很是低调。除了云铮之外，她好像也不太认识云家的什么人了。
  毕竟本主没有留下什么记忆给她。
  邱晚娘正思忖着，那头正主直接就迎了出来，对着南宫玥和她款款而拜：“民妇见过宁王，见过宁王妃。”
  大概这就是云家的夫人了。
  邱晚娘虚扶了扶，仔细看面前的妇人。仔细看去，此人不过四十年纪。可是大概像流言所说的那样太过思念女儿，所以云夫人看起来的确憔悴许多，比实际年龄看起来显老。虽然她上了胭脂水粉，却还是掩饰不住。
  只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云夫人今日看起来气色倒是将身上的病气稍稍掩盖了一些去。
  “来，纤儿，快来见过宁王，见过宁王妃。”邱晚娘来没来得及大量完，云夫人立刻将身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推到了南宫玥和邱晚娘的面前。
  邱晚娘抬眼一看，愣了一下。
  但见那女孩儿一身白衣，翩然若仙女下凡。行礼时候动作款款，眼神温柔中带着一丝清冷，连她身上出淤泥而不染的气度，都让邱晚娘想起一个人。
  那个人并不该出现在这里，而是该出现在流芳园。那人是个戏子，名字叫绿萼。那人身上总是穿着青绿色的衣服，而此番的白衣，却是第一次见。
  然而这样的装束却莫名很适合她。摘去了面纱之后的绿萼，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别样的味道。
  从前当绿萼还是流芳园的戏子的时候，邱晚娘曾在一品火锅店见过绿萼。那时候邱晚娘就觉得此人气度不凡，看起来与旁的身陷囹圄的女子都不一样。
  她高洁，任何时候都给人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之感。
  但方才云夫人叫她什么？
  纤儿？
  “纤儿给宁王请安，给宁王妃请安。”绿萼，不，此后应该改名为云纤儿，她朝南宫玥和邱晚娘盈盈一拜，那礼数，丝毫不亚于旁的大家闺秀。
  邱晚娘仿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再看南宫玥，却并无半点意外。好像他早就知道此事，又好像不管什么事情到了他这里，都不会成为意外。
  只是南宫玥迷人的桃花眼看着面前摇身一变成了云家失散多年小姐云纤儿的绿萼，闪过一道飞快的寒光。如同黑曜石的光芒中忽然闪现一抹刺人的星光。
  犀利，打在绿萼的脸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
  绿萼自然感觉到了。但她努力挺直了腰杆，做足了大家闺秀该有的姿态。
  轻纱退去，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展露真颜，而且她已经换了一个身份，他总该认真地看着自己了吧。就是不知道他对于她的这张脸是否满意？
  而一边的邱晚娘，看着退下面纱的绿萼，片刻之后也终于恢复了冷静。都说了云家的小姐是失踪多年的，既然流落在外，自然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不论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
  云夫人见双方见过，便很开心。然她的目光只在邱晚娘的身上轻轻一掠，便看住南宫玥道：“想不到宁王果然到场，实在是我云家的荣幸。听纤儿说，其实二位早就认识了？”
  绿萼听到这话，适时地瞥了南宫玥一眼，然后表现出一丝女儿家常有的娇羞。
  邱晚娘看了看绿萼，又看了看南宫玥，怎么觉得这眼神中别有意味呢？
  而且绿萼她是见过的，而且是当着南宫玥的面见的。当时在一品火锅店，绿萼把自己对南宫玥的情意大概也表现出来了，毕竟大家都不是蠢人。可是那时候南宫玥就已经和绿萼说得很明白了，绿萼大概也是甩脸而去的。
  可是此刻，换了个身份，绿萼又打算卷土重来不成？
  南宫玥却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对云夫人道：“夫人不必客气。是我家夫人待在府中不免烦闷，本王带她出来，恰好透透气。夫人觅得爱女，实在恭喜恭喜。”
  南宫玥一番话说得不可谓不绝情，甚至连邱晚娘都听出来这中间带着的刺儿了——言外之意不过是，我本来不想来的，都是我夫人央求着我来，我才带她来的。至于最后一句，听起来就像是敷衍。
  南宫玥今天是怎么了？邱晚娘不免将南宫玥多看了两眼。他恨反常。
  果然，云夫人和云纤儿听到南宫玥这话，顿时变色齐齐一变。但到底都是厉害人，很快便调整了脸色。
  云夫人甚至十分客气地道：“连宁王妃都来恭贺，当真是我云家蓬荜生辉。”
  南宫玥说着，伸手将邱晚娘的腰轻轻一揽腰：“云夫人，云小姐，我家夫人怀有身孕，不适合如此久站，不知可否入席？”
  邱晚娘不免又看了南宫玥两眼。这家伙今天肯定不对劲。
  “哦，是民妇疏忽了，”云夫人忙道，“纤儿，快带宁王入座。”
  邱晚娘眼皮子一跳。什么叫带宁王入座？当她不存在吗？
  然而很快邱晚娘就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宴席才开始不久，云家夫人和老爷便过来将邱晚娘和南宫玥分别请到了后院书房。
  后院云夫人的屋子里，邱晚娘坐着上座，云夫人坐在下首，云纤儿，也就是绿萼坐在云夫人的身边。屋子里点着淡淡的香薰，下人们很快斟了茶上来。
  邱晚娘并不知道云夫人到底叫自己过来做什么，而且还让绿萼在一边，所以她只端起茶盏用茶碗刮着茶水中的浮沫，并不说话。
  良久，还是云夫人先开了口：“王妃，今日民妇请您过来呢，是有一件事情要与您商量。”
  “哦？”邱晚娘这才将茶水放下，抬眼看着云夫人，做出一幅兴致盎然的牟阳，“不知道夫人要与本王妃商议什么呢？”
  邱晚娘心里的问号早就和那茶水里的泡泡一样多了。若是云夫人还不说，她就觉得自己快要化成那茶水里的沫沫了。
  “其实这事情，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但……”云夫人似乎迟疑了一些，“但请王妃恕罪，这毕竟关乎到纤儿的终身大事，所以民女只能舔着脸来同王妃说一说……”
  “云夫人，既然您已经开了口，不如有话直说吧。”邱晚娘耐着性子道。毕竟云夫人越是吞吞吐吐，她就越觉得这事情不太简单。而且什么叫做关乎纤儿的终身大事？这云纤儿的终身大事需要和她这个宁王妃商量个什么劲儿？
  “按照民妇的意思，就是想求王妃一个恩典，”云夫人斟酌斟酌语句，“王妃是皇上赐婚的正妻，这我们云家绝无抗旨的意思。但是鉴于从前宁王与我家纤儿指腹为婚，这婚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所以民妇想请王妃看在云家的面子上，将来等纤儿过了门，王妃能不能善待纤儿？毕竟纤儿在外头受了那么多苦……”
  “等等！”邱晚娘忽然抬手，“云夫人您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什么正妻，什么指腹为婚？这意思是眼前的这个绿萼，也就是云家的三小姐云纤儿和南宫玥指腹为婚过？
  云夫人和云纤儿对视了一眼，似乎早就料到大概邱晚娘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会有这样的反应。毕竟谁不是呢？任何一个女人，不都想着独占自己的夫君吗？
  “王妃您有所不知，当年宁王母妃冷妃同民妇曾是患难之交，两人前后脚怀孕，生下宁王和纤儿。我们二人早就约定好了，若是同为男儿或是女儿，就结拜为姐妹或是兄弟，若是一男一女，即结为夫妻。虽然冷妃过世这么多年，但这个婚约却仍然是在的，”云夫人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而如今纤儿也回来了，也长这么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所以必然是要把这个婚事了了的。”
  云夫人见邱晚娘还想说什么，立刻又接话道：“民妇知道如今王妃怀着身孕，说这种事情也不太妥当。您放心，纤儿如今刚刚回府，我们也不舍得将她立刻嫁入王府。只是您如今身子一天重似一天了，宁王身边总是需要有人照顾的。所以若是纤儿嫁过去，也能替王妃您分忧不是？”
  “这么说，纤儿嫁过来，还是为我好了？”邱晚娘心里冷笑。好不冠冕堂皇的理由。她怀着孩子呢，别的女人就想进宁王府，这不是摆明着要插一脚吗？
  这放在现代，就得浸猪笼！
  只可惜这个时代的人的思想都是这样的，也许这个云夫人还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荒唐可笑呢。
  这不，云夫人愣了一下，道：“王妃，难道民妇说的不对吗？纤儿迟早都是宁王的人，不过是早晚罢了。只可惜冷妃过世得早，没机会看到纤儿与宁王成婚了……”
  “谁说我同意纤儿入府了？”邱晚娘看着云夫人一脸感慨的模样，赶紧把她从云纤儿和南宫玥成婚的幻想中拉回来，这些人，就是不现实。
  “怎么？王妃不同意？”云夫人很是惊讶，“这可是冷妃的意思。宁王是个孝顺的人，定然不会违背冷妃的意愿的。”
  “我看未必，”邱晚娘轻笑，“我想夫人其实也猜到本王妃不会同意，所以夫人才会特意将本夫人和王爷分开，让云老爷和王爷单独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