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鸟鸣啾啾。
  淮阳城北门外，道左长亭。
  “昨日方才行过拜师礼，今日为师便要离去，实在是太过匆匆，”杨亿有些唏嘘，“不过既然你坚持要留在这里，为师也不勉强，等你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再去汴京不迟。”
  “恩师尽管安心北上，不必挂念，只是时行不能随侍在恩师左右，实在是遗憾。”韩默神情恭敬道。
  “哈哈哈，来日方长，为师便在汴京等你！”杨亿转而对夏弘道：“夏兄，时行在淮阳的时日还要劳你看护了！”
  夏弘笑道：“大年兄放心，时行于洛芷有恩，我也是视他为子侄，大年兄就算不说，我也会照料他的。”
  杨亿点点头，道：“夏兄，时行，时候也不早了，我这就上路。珍重。”
  “大年兄珍重。”
  “恩师一路珍重。”
  杨亿转身上了马车，老仆阿来把行李安置妥当，驾起马车顺着官道，在朝阳中往北行去。
  韩默和夏弘在亭中站着，目送马车渐渐远去。
  夏弘收回目光，看韩默仍然远望出神面有戚戚，以为他是感伤杨亿离去，于是安慰道：
  “咱们也回吧，时行你也不必太过感伤，人生离合聚散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你还年轻，日后只怕这样的场面会越来越多。”
  韩默收回思绪，没有解释，笑了笑跟着他从亭中出来。
  “大年兄说你在淮阳还有事要处理，他也多次叮嘱过我千万照顾你的安危，以我的意思，这件事实在是危险，衙门里的都头捕快们自会追查，你大可而不必涉险。”两人向路边的马车走去，夏弘开口道。
  韩默执意留在淮阳，对杨亿的说辞便是要追查那伙截杀自己，使自己险些丧命的人贩子，其他没有多透露半分。看来杨亿之后对夏弘请求照顾自己，也是如此交代的。
  可是这里面不光是那伙儿人贩子啊！韩默心里感叹一声，道：“您不必担心，我会谨慎行事的，而且……”
  韩默大有深意的道：“如果真要一心指望衙门里那群都头捕快，只怕永远报不了我的仇……”
  夏弘以为他是不相信捕快们的办事能力，摇摇头道：“既然如此，也由着你，如果需要我帮忙就尽管去找我，若是到时候嫌我没照顾好你，大年兄可不得拿我问罪啊？哈哈哈……”
  韩默跟着笑了笑，心道，只怕过些日子会给你添不少的麻烦……
  两人分别上了马车，夏弘自回衙门，韩默仍让老胡驾着马车来到樊泊泉宅子附近停下，远远地在暗处继续蹲守。
  ……
  ……
  今日一早，樊屠户就带着两个小厮逛瓦舍去了。
  依着他往日的习惯，上午多半会去金玉楼听曲子，中午会在瓦舍里找处勾栏吃了午食，然后继续去看杂戏或傀儡戏，有时兴致来了，或许还会去赌两把骰子，一直到天色将昏，才会悠哉悠哉回来。
  芸娘依旧是把樊屠户送出门外，望着他粗胖的身影拐过街角，才转身回去把门关了。
  来到房间里，她拿出妆奁，对着铜镜细细擦了胭脂水粉，想起他昨日回来时给自己的暗示，想着过一会儿将要到来的欢愉，禁不住妩媚地笑了起来，脸上带着欢喜期待。
  最后拿出箱子里的幕离带上，遮住面容，打开门左右看看，时候尚早，见四下无人，才低着头碎步快速走进巷子。
  ……
  樊泊泉的宅子附近，韩默打着盹儿，突然被何安泰拍醒。
  “快看，有人来了！咦，是个小娘子……”
  韩默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头戴幕离，来到樊泊泉院门前，左右张望一番，轻轻拍了几下门。
  韩默顿时抖擞精神，仔细看过去。
  院门很快打开，正是樊泊泉。
  只见他一把把那女子拉进去，猛地抱住，凑上去就要亲吻，那女子扭捏一下看看院门，樊泊泉才放手，急切地把院门关上。
  韩默嘴角扬起，看向何安泰和老胡，道：“你们看那女子身影，觉得熟悉吗？”
  何安泰茫然地摇摇头。
  老胡却笑一声，“呵，怎么不熟悉，老何你忘了前几日在那樊屠户宅院，那站在门口的小娘子？”
  何安泰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她……”
  “不对啊！”刚说完，何安泰又咋呼一声，“她她……她是樊屠户的小妾，那不就是这樊泊泉的……”
  韩默和老胡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何安泰还在震惊当中，“这，这！竟然如此荒唐？那两人真敢做下背伦之事？！”
  老胡嗤笑一声，“有什么不敢的？两个人年纪相当，又在一个屋檐下过活这么多年，那樊屠户又老又粗鄙，年老体衰，能守得住他这正当年纪的小娇妾吗？坊间一直偶有传闻，之前我也听过，只是没想到今日亲眼所见……”
  一番话把何安泰的内心冲击得七零八碎，继而是满腹的不齿与鄙夷。
  “呸！真是两个败坏门风的畜生！那樊屠户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老胡笑道：“那赖老屠有什么门风？年轻时欺行霸市，后来做了生意也是鱼肉乡里，老来竟然遭了这门子事，也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
  何安泰仍是满脸不齿，这个正直率性的汉子是去吃个面都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此时见到这样违背伦理纲常的事，自然一时意难平。
  虽然是个性情中人，却并不是个死脑筋，何安泰看向韩默问道：“咱们在这儿蹲守这么多天，就是为了等这个时机吧？你打算干什么？”
  韩默笑得玩味：“自然是进去查水表。”
  何安泰一愣，不过这么长时间好歹是习惯了他的偶尔胡言乱语，大概知道他的意思，“进去？就这样闯进去？这……虽然他们干的是不见人的肮脏事，可咱们私闯民宅也不好吧？”
  “何大哥你也说了是见不得人的事，他们怎么敢宣扬呢？”韩默笑笑，“这樊泊泉之前让三个泼皮在巷子里截我，这么多年也算是助纣为虐了，咱们就当是为民除害。”
  “待会儿老胡大叔在外面守着马车，何大哥和我进去。”
  老胡和何安泰点点头。
  何安泰催道：“那还等什么，事不宜迟，走吧，咱们翻墙进去！”
  韩默估摸着时间，笑得古怪：“不急不急，再等等，多给人家一些时间，好戏开场了再去不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