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假前的最后一天，老玉米在教室里收拾着东西。优等生们喜气洋洋的拿着成绩单在互相炫耀，而老玉米则在座位上闷闷不乐。他的成绩单惨不忍睹，数学59、语文71、物理60、英语75……正当老玉米闷闷不乐的把成绩单塞书包里的时候，赵辉来到了1班的教室门口。
  “老玉米！我在车棚等你啊！”赵辉说完就走了。
  老玉米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是空空的门口。一个月了，自己再没有和赵辉一起上下学，赵辉也没有找过他。就在老玉米已经开始习惯了这种日子的时候，赵辉的突然出现，让他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老玉米背起书包，磨磨蹭蹭的往车棚走去，边走边琢磨着，“赵辉找我干什么？是要说谢颖的事情吗？他和谢颖在一起了吗？这两个被他放在心里最底层的身影又开始翻腾起来。
  车棚门口，赵辉坐在自己车子的后座上，看见老玉米走过来，赵辉微笑着打招呼：“嗨！老玉米。”
  老玉米没精打采回应了一下。
  赵辉没话找话的说：“期末考试怎么样？”
  老玉米依旧没精打采的说：“不怎么样！”
  赵辉有点尴尬的说：“哦！我也考的一般，回家肯定得挨我家老爷子的骂！”
  接着，赵辉又说：“听说，这一段，你跟刘凡走的很近啊！”
  老玉米点点头，没有说话。
  赵辉的脸变得严肃起来，“我初中跟刘凡一个学校，但不是一个班。虽然不很熟，但也知道一些风传，刘凡跟黄毛不清不楚的，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跟他走的太近，会把你带坏的。”
  老玉米不服气的说：“是不是好人，我自己能分辨。我喜欢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赵辉无奈的说：“好吧，相信你能分辨。”然后他想了一下，接着说：“对了，我今天主要是想告诉你，我跟谢颖后来见过一面，我告诉她，我对她没感觉，然后……王娴雅让我转告你，她很抱歉，让我跟你说对不起。”
  听到赵辉说他拒绝了谢颖，老玉米觉得的自己心里那个特别黑暗的地方，稍微透了些光亮。他冲赵辉轻微笑了一下，“哦，这样啊。还是得谢谢王娴雅。”
  赵辉说：“嗯，完了有机会，大家再聚一下吧。”
  老玉米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心眼了些。是时候弥补一下跟赵辉的关系了，寒假是不是可以约着赵辉去哪里玩儿玩儿呢？看着陆陆续续走出校门的同学，老玉米问道：“赵辉，放寒假了，你怎么安排啊！”
  “我要去趟沈阳，去我姥姥家过年！”
  老玉米稍显失望的说：“哦，那就开学见吧！”
  赵辉微笑着说：“好，开学见。”
  于是，两人一起跃上自行车，离开了校门口。
  2
  回到家里，不必说，以老玉米的成绩单为标靶，爸爸、妈妈、爷爷三个人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整个晚上，家里硝烟弥漫，老玉米则一言不发，低着头，接受着公开审判。
  爸爸说：“唉！这成绩，我是没脸去参加家长会了！”
  妈妈说：“劳玉民，你一天到晚，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我告诉你，这个假期，别再想看闲书，给我好好补习功课！”
  爷爷说：“咱们劳家，世代书香，当初是不是把你抱错了，是亲生的吗？”
  妈妈不高兴的说：“老爷子，您说话注意啊！别指桑骂槐，您自己看看，劳玉民跟您年轻时候的照片是不是一模一样。”
  爸爸小声说：“明明是跟他姥爷像，跟我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妈妈突然就发作了：“劳昆，你什么意思？你就是说玉民不是你亲生的呗？我以前插队的时候，那么多人追我，我怎么就选了你，跟着你受了那么多年的罪，你意思我不守妇道吗？我今天跟你拼了我！”说完就一头撞在爸爸的胸口。
  奶奶这时发话了：“思红，你就别闹啦！你爸和劳昆都不是这个意思！”
  妈妈哭着说：“妈呀！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容易吗？”然后又指着老玉米的鼻子：“劳玉民，我告诉你，过了18岁，你就自谋生路吧！我跟你们劳家，生不起这个气！我明天就买票，回石家庄。”说完就进了卧室，狠狠的关上了门。
  爸爸红着脸，喘着粗气，也指着老玉米：“臭小子，都是你干的好事儿！”说完就披上衣服出了门。
  奶奶在门口大声问：“劳昆这么晚了你上哪里啊？”
  爸爸远远的说：“我找老刘喝酒去！”
  奶奶说：“你又喝酒啊！少喝点啊，别回来太晚啊！”
  爷爷大声说：“你别管他，让他喝死了算。都奔50岁的人了，自己还管不住自己。唉！我生的什么儿子，什么孙子，我愧对祖先啊！”
  奶奶回身拉着爷爷，“走走走，进屋去，少说两句吧！你晚上还没吃药呢！”
  就这样，剩下了老玉米自己站在客厅的中央。
  3
  腊月二十九，北京火车站熙熙攘攘。回家过年的期望，挡不住任何人的脚步，哪怕挤成沙丁鱼罐头。老玉米背着重重的背包，左手拎着一大盒点心，右手拿着一大袋烤鸭，亦步亦趋的跟在爸爸的身后。爸爸同样是大包小包，一边走一边跟老玉米说：“跟紧点啊，别让人把咱俩挤散了。”
  父子两人，艰难的挤出了检票口，一边走一边看着旁边有个人正在着急的往回赶，一瘸一拐的喊着：“谁看见我鞋啦？”
  上车、找座、放行李。一系列动作做完后，父子俩已经满头是汗。爸爸喘了口气，歇了一会儿，拧开玻璃杯的盖子，冲着老玉米说：“你个臭小子，要不是因为你，咱俩至于费这个劲吗？你妈说走就走，回了石家庄，我打电话也不接，我告诉你，今天去了你姥爷家，要是不给咱们开门，咱俩就惨啦！去，给我打杯开水去，别烫着啊！”
  劳玉民在去开水间的路上嘀咕着，“明明是你惹的，还赖在我头上，我比窦娥还冤！”
  火车缓缓开动，房子、树木快速从窗前掠过。老玉米有两年没回姥爷家了，姥爷和姥姥本来都是外交部的，姥爷以前是外交官，在英国待过很长时间，姥姥曾经是陈毅的机要秘书，会摩斯电码的。姥爷和姥姥一直都是老玉米心里，像间谍英雄一样的形象。尤其是姥爷以前还有配枪，是把比利时造的勃朗宁手枪。从前看007的系列电影，詹姆斯邦德一出场，老玉米就会把他相像成姥爷的形象，于是007的海报也变成“姥爷大破太空城”、“姥爷勇战金枪人”……而姥姥就是， m（007上司）办公室门口那个漂亮的女秘书。
  文化大革命，姥爷和姥姥都被下放到了五七干校，1978年拨乱反正后，外交部请姥爷回归，但是脾气倔强的姥爷就是不回去，于是中央就把姥爷和姥姥双双调到了石家庄，在一个药物研究所当领导。当时姥爷也曾想把女儿从山西农村接到石家庄，在药物研究所安排工作，但是指标只有一个，管不了女婿的工作，那时候，妈妈已经生下了老玉米，所以坚决要和自己丈夫、儿子在一起，就放弃了去石家庄的机会。所以每每想到这里，爸爸觉得妈妈还是很够意思的。
  天色暗了下来，老玉米和爸爸被人流挤出了火车站。父子俩饥肠辘辘，虽然带了很多吃的，但那都是给姥爷姥姥带的年货，没法吃的。这时，一阵阵鲜香、带着浓浓孜然味儿的烟雾随风飘进了老玉米的鼻子。
  “老爸，要不咱先吃点儿羊肉串垫垫！”说着，老玉米扭头看那个带新疆小帽，不断在烤炉上翻动肉串的小贩，大大地咽了口唾沫。
  劳昆也看了看肉串，又看了看儿子，再抬手腕看看手表。“快到饭点儿了，还是回姥爷家吃吧！”说完也吞了口唾沫。
  老玉米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烤串摊和爸爸走向公交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