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嶷和许澈一前一后走近会议厅没多久，谭总便到了，这次临时召开的会议主要是进行海程集团ipo项目成果汇报，楚嶷代表团队，向谭总汇报了前期工作中尽职调查的开展情况，按理说这些事情楚嶷的团队完全能搞定，高层向来很放心，这一次突然召集，显然意不在此。
  “不错”，谭总认真听完了楚嶷简明扼要的汇报，十分坚定地表达了对楚嶷工作的赞许，“小楚，你的实力有目共睹，你办事，我一向项挑不出毛病”，会场很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下文，“不过，人才还是要用到最需要的地方”，谭总停顿了几秒，然后不疾不徐地说：“公司下一步要开展跨境合作业务，没有估值建模基础可不好和外资磋商，既然投行部已经把估值系统的构建提上日程，我的想法是这件事由你亲自督办，毕竟对全局的把握还是你最熟悉，今后海程的项目就交给许澈负责，你们的团队尽快完成交接”。
  所有人都看着楚嶷，等待他的答复，人们目光中包含的情绪不一，有的是心疼，有的是围观者的好奇，更多的是不解——楚嶷的团队一直是投行部的核心，整个公司都知晓他们的辉煌战绩，ipo业务寒冬的背景下，楚嶷一枝独秀，业界都觉得难以置信，然而莫名其妙地，老谭却把楚嶷调离了前台一线，转做中后台技术支持业务，实在令人费解。
  楚嶷没说什么，依然是程式般的回答：“谭总，没问题，我会和许澈做好交接。”
  许澈也接着表示会做好后续工作。
  就这样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解释，楚嶷从一线退了下来，会议到此结束，但是人群的议论却并没有因此停歇，有人说楚嶷是得罪了人了，也有人说许澈是关系户，空降部队的背景楚嶷哪里比得过，还有人说高层这是有意考验楚嶷，若是这次留住了，将来管理层的空缺等着他去填……沸沸扬扬的议论中，处在中心的楚嶷反而是最沉默的那一个，他依然如往常一般，礼貌而友好的对待所有人的寒暄和问询，提振下属士气，让交接尽快进行，可是他的下属们，却不像他这般不动声色。
  调令下来，团队里反应最大的是张梁，他跟着楚嶷做事最久，几乎可以独当一面，“这是哪门子人事安排，前期的艰苦工作楚老师带着我们做完了，凭什么中途把楚老师调走，让一个做债出身的人来管我们，凭什么！”张梁忿忿不平。
  “话不能这么说，别人不是在华尔街呆过吗”，刘珂的语气满是嘲讽，“鬼知道是混成什么样，恐怕是待不下去才回来的吧”，张梁接着刘珂的话，转身问在整理调查报告的清雅，“清雅学妹，你在美国圈子里听过这号人吗”，清雅努努嘴，表示真没听过。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几分钟后才发现楚嶷站在门口，议论声逐渐变小。
  “说完了吗”，楚嶷的话语依然不带感情，“那我就把具体交接的工作安排讲一下”。
  “楚老师，大家没有别的意思”，张梁解释道，“只是真的太难服众了”。
  “是吗”，楚嶷一边打开电脑，确认交接安排，一边回答，“我觉得这样的调动没什么问题，跨境业务确实是公司下一步的重要布局，做好先行工作很重要”。
  “可是这需要你去坐镇吗，咱们又不缺做风控合规又懂技术的人”，刘珂也加入了谈话。
  “谭总在会议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楚嶷翻看着文档，没有抬头，“不要再说和工作无关的事情了，无论团队的领导是谁，我想专注都是非常重要的”。
  大家识趣地闭上了嘴，进入了惯常的高效运转模式。
  交待完工作已经接近下班时间，虽说这一时间对于做投行的人基本没意义，忙起来的时候都是十多个小时不能停歇，但是现在不是在讲业务，把需要注意的说明白也就各自无事了。楚嶷回到办公室，今天是周五，很久没有这样的清闲，有人在敲门，是徐清雅，楚嶷叫她进来。
  “楚老师，你上午说的资料，我整理好了，你看是交给你……还是……”
  “不用交给我了，把这些资料和之后许澈需要的资料一并给他”，徐清雅入职不久，小心翼翼不敢出差错，楚嶷注意到徐清雅的表情有些难堪，又有些不舍，也许每一位职场新人对第一任上司都会有特别的情愫吧，楚嶷换了种平和而又鼓励的语气，接着对徐清雅说：“清雅，你是张梁引荐的，他是我多年的搭档，我相信他识人的能力，你跟着团队做了一个多月，真的很不错，只不过以后做事情还要更坚定些，克服唯唯诺诺的缺点”。
  尽管很注意措辞，但是话说出来楚嶷还是觉得怪怪的，他真的没有批评徐清雅的意思，虽说对待下属应该一视同仁，但是对于女同事，他还是会尽量温和，投行对女性从来就不友好，高强度的工作，漫长的工作时间，足以把个人生活全部抹掉，变成一台冷冰冰的工作机器，永无止境的运转下去，或许该停下来了，一个念头在楚嶷的脑海中冒出来，他觉得奇怪，这是斗志昂扬的他，从未有过的想法。
  徐清雅果然觉得楚嶷是在批评她，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一瞬间楚嶷有些心疼眼前这个“软妹”，他突然想起了过去，那个人，虽说都是女孩，她却从来不会像徐清雅这般垂头丧气，等待着他人的鼓励和垂怜，谁批评了她，她第一个怼回去，天不怕地不怕，像风一般自在，可是今天，她也在他面前饱含眼泪了。楚嶷觉得自己好像被诅咒了，或者说是他现在获得的一切所付出的代价。
  “哦对了，把苏慧的微信给我，之后就由我去和她谈吧”，楚嶷对着低着头的徐清雅，终于说出了今天最想说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