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琼楼山
作者:
千道初 更新:2021-10-06 15:55 字数:12998
第十四章琼楼山
东靖的东北方向,有一个小县城,名叫滦平县。
说起来,这个小县并无什么特殊,却又是整个大靖最最特殊的地方。
说它普通,那是因为这里的风土人情,和大靖其他诸多地方并没有什么两样。小小的县城里,寻常的县民,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开茶馆的,卖杂货的,打铁的,应有尽有却又随处可见。
说它特殊呢,其实只能这么说:在这所县城里,并没有官府的存在。别说是县衙门了,就连周边方圆三百里,都没有官府甚至是一名官兵。
若是有人问起:如若没有官府,那这县城里的大小事务,或是打起官司,该如何处理?
县城里所有的百姓若是听到有此一问,一定嗤之以鼻,大声告知道:“大靖敕令,滦平自安。”
原来,早在大概约百年前,大靖皇帝——当然并不是现在这位——曾经发出圣旨,令滦平县及其周围三百里以内的官员、县兵、军队,一律撤走,半个不留。在没有新的圣旨下来之前,滦平县的一律事务,由滦平县自己负责。
至于为何会有此一说,则是众说纷纭。有一说,是说滦平县出过一个绝世高手,救过当时靖帝的命;也有一说,是附近那座琼楼山里有个老神仙,不喜欢官府,对皇帝下过逐客令。
官府那边儿呢,又从来没有个说法。这时日一久,也就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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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滦平县上的铁匠铺里又照例伴随着打铁声,传出一声怒吼:“孙小泉你个臭小子!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周围的街坊们一听这声儿,知道准又是那个打铁的小门徒小泉子,又做出了什么蠢事,惹得那打铁师傅大发雷霆了。于是互相暗笑,摇摇脑袋,只有一个耷拉着两串儿鼻涕的小童,噼噼啪啪地拍着手,大声笑道:“小泉子,当孙子!”
不多时,从铁匠铺里出来一个少年。一身破烂衣裳,再加上被骂得灰头土脸的,一脸的委屈。他白了那个鼻涕小童一眼,气不打一处来:“妈的天天受气不够,还要被你个小瘪三骂,我今天要是不教训你,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只见那少年从脚上扯下一只破烂的布鞋,作势就要砸那小童。
那小童见状不妙,赶紧扯开两腿跑开。跑了几步,确认安全距离以后,又转头骂了两句:“你写啊,写出来也是孙子,泉小孙!我不怕你,怕你的才是孙子呢!不对,是孙子的孙子!”
少年气得浑身发抖,匆忙套上鞋子就要追:“好哇,你个小瘪三,你别跑,看我追上你不打死你!”
那小童一听,赶紧继续撒脚丫子跑路,愣是往最热闹的人群中一扎,没一会儿,就跑得没影儿了。
这时候,又从那铁匠铺里走出一个人,是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她对着那孙小泉叫道:“师兄,别闹了。师傅叫你回去呢。”
被叫住的少年跑出去几步,听见叫声,只好啧了一声儿,悻悻然转头回来,耷拉着脑袋说:“小师妹,我可不敢回去,回去了你爹又得打我。”
“师兄,爹既然叫你了,你就回吧。”那少女好气又好笑,“我说你跟个小孩儿闹什么脾气啊。”
“哎,师傅准是刚刚骂我没出够气,要打我。”少年孙小泉哭丧着脸,老大一个不情愿。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抬起沉重的脚步,慢慢往铁匠铺里走去。
不知不觉在周围站了好些个街坊,本想是看热闹的,结果热闹也没看成,多少都有些意兴阑珊。其中有一个年纪不大的读书人开始扯着嗓子喊:“我说小泉子,你都在这铁匠铺里当学徒这么好几年了,怎么还是个没出息的样。”
那少年忿然回嘴:“关你个屁事!你怎么读书读了这么好几年了,连个解试都过不去?”
周围哄然大笑,那读书街坊也是不由得脸上一红,“我只是运气不好,运气不好。”
孙小泉不再理睬那人,心一横,就走进了铁匠铺,往内院而去。
铁匠铺内院里,坐着一个壮硕中年人。他手里拿着一个碎花图案的包袱,正坐在原地叹气。
孙小泉仔细一看,那碎花包袱不正是自己的床单吗?少年心下大惊,赶紧疾走几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哇得就哭了出来,喊道:“师傅,师傅我错了。您打我,打我您就消气儿了。可千万别赶我走啊!”
那中年汉子倒是一愣,看了看一把鼻涕一把泪花的少年,又看了看手上的包袱,恍然大悟。又突然笑道:“你个臭小子,怎么,要把你赶走你就知道错了?”
“诶?师傅不是要赶我?”少年赶紧胡乱一抹脸,破涕为笑说道:“不赶我就好,不赶我就好。嘿嘿。”
“你个臭小子,要不是你爹走得早,临死还托我照顾你,我几年前就该把你赶出去,让你去城门口讨饭去!”那铁匠汉子随手将包袱放下,说道“你给我过来。”
孙小泉扭扭捏捏,有些不肯动。那汉子瞪了一眼:“过来呀!”
“是,是。可是师傅你可不能打我。”孙小泉有些害怕,可也只好战战兢兢走了过去。
“你也知道害怕?让你去那寒水河打水,你个臭小子嫌远偷懒,就给我打回来几桶井水,以为我不知道?”铁匠汉子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又是一肚子气:“你当时怎么不害怕?!跟你说过那么多遍了,这打铁的水,必须是阴寒沉稳的河水,一点马虎不得!”
“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那孙小泉吓得瑟瑟发抖,颤声应道。转念他又好奇,问道:“那师傅,当时您为啥就不把咱们铺子直接开在那寒水河边呢?这样不就方便多了。”
壮年汉子白了一眼他道:“还不是为了照顾你们几个小王八羔子,想多挣些银两?!开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有好生意吗?!”
孙小泉低下脑袋,暗自碎碎念道:“那现在也没见生意多好啊,房租还贵……”
“臭小子又在念叨什么?!”那汉子一声霹雳吼,吓得孙小泉赶紧摇着手连声说:“没,没说啥。”
那壮年汉子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我也不想跟你多说啥了。赶紧去给我把事情办了。”
他将那包袱,连同一个用棉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件,交给了孙小泉,说道:“这是刚刚打好的剑。你现在就出发,给我去一趟琼楼山。”
孙小泉一惊,道:“琼楼山?是给那仙人打的剑?”
“什么仙人。”铁匠汉子白了他一眼:“要是仙人还会从我这儿订剑?”
“也是。仙人用剑,那肯定得是神兵利器,哪能是从咱们这个穷地方打的便宜货?”孙小泉点着头道,却忽然发觉旁边汉子的眼神越来越冷,赶紧改口:“不过找我家师傅订剑的,也算很有眼光嘛!”
“哼。”汉子闻言,倒是受用不少。想当年自己在京城那会儿,还曾为那尚书府的剑客打过剑呢。只是汉子不是个喜欢提那陈年往事的性子,也没多说,就站起来踹了孙小泉屁股一脚,说道:“赶紧去!”
那孙小泉受了一脚,哎呦一声,又摆出哭相道:“可是师傅,这一去得好几天,您看今天天色都已经不早了,要不我……”
“这日头才刚上了三竿你不早个屁啊!孙小泉老子告诉你,这剑必须在五天之内给我送到咯,不然我打断你的腿!”汉子丢下这话,就往内屋走去,一边走一边还摇头叹气:“这小孙子,要是不把他身上的那懒筋给彻彻底底地抽干净了,怕是永远也练不好拳!”
孙小泉没有听到师傅的言语,只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蹲坐在地上。
那方才在屋外把孙小泉叫回来的少女,便是铁匠汉子的女儿,也走过来蹲下身道:“师兄,你就快去吧。早去早回嘛。”
“好师妹,你就一点儿不心疼你师兄?”孙小泉带着一丝哭腔说道。
“只是去个琼楼山,不过三四天的路程嘛。”少女笑道:“要不这样,等你回来,我给你做蹄髈吃?”
“真的?!”那少年顿时精神抖擞,跳了起来,“那可说定了,师妹你可不能反悔啊!”
“不反悔。”少女笑道,眼睛眯成一条线。
“好嘞,”少年拎起包裹,又把棉布包好的剑小心绑在了身后,说道:“那师妹我这就走了,别忘了我的蹄髈啊。”
“慢着。”少女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递过去一个柔软包裹,“你看你那身衣衫,就这么上仙山?也不害臊。”
少女接着道:“我给你新作了一套衣衫,还有一双布鞋,记得换上。”
“知道啦!”少年接过包裹,开开心心地出了远门,留下一个笑意盎然的少女,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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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别看那孙小泉废话多,人又懒。真做起事情来,倒是还算利索。
这才三天,换上新衣,总算不再显得破破烂烂的少年就来到了琼楼山的山脚。和山门下的弟子说明原由以后,就被领着上了山。
孙小泉一路走,一路四下张望,心中惊叹:哇,这琼楼山不愧是仙山上的名门大派,果真是非同凡响,这屋子样式、亭台楼阁,哪一处不透着一股子仙气?
负责领路的弟子看见这个穷小子眼神发亮,得意洋洋之余又有一些好笑,心中却也不免生出一丝纳闷,想我堂堂琼楼山,用的剑可都是从京城那神冶堂里特别订制的。怎么小师叔那等武功境界的人,却非要从那滦平县的无名小铺里订剑?莫非当真是武功太高了,随便拿把什么剑都能使得惊艳无双?
孙小泉自然是不知道那领路弟子肚子里的这些个嘀咕,只是东看一看西瞧一眼,生怕错了什么美景。
走了约一盏茶的时光,领路弟子把他带进了一间偏厅,还不忘奉上茶水,让孙小泉在此歇息,稍作等待。孙小泉哪里受到过如此礼遇,赶紧恭敬站着连声道谢。
只是那领路弟子走后,他才在椅子上坐了几分钟,就已经忍受不住无聊,站起来东瞅瞅西看看。那些个架子上的瓷器玉碟,他是这辈子见都没见过,又不敢随意瞎摸,万一碰坏了怕是这条小命送出去都不够赔的。
过了一阵儿,终于偏厅里来了一个人,孙小泉赶紧站直了身子,不敢继续东张西望。
那人体型修长,脸孔英俊帅气,俨然一副山上剑侠的派头,只是这性子却是不拘小节得很。他看着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孙小泉,扯起嘴角开了口:“小兄弟你那么拘谨作甚。来,把剑拿出来我瞧瞧。”
“是。”孙小泉不敢怠慢,赶紧把长剑上的布条一把扯下,将剑递给那人。
那人把剑拔出一段,也不全部出鞘,就点点头,说道:“果然不错。”
他转而对着孙小泉笑着道:“你是严师傅的徒弟?”
孙小泉惊诧道:“仙人认识我家师傅?”
“诶,仙人二字我可担待不起。”那人摆摆手道,“至于你家师傅,也算见过几次。他身体如何?”
“身体硬朗着呢。动起手来虎虎生威,要不是我底子好,早被他打死了。”孙小泉闷声回道,顺便诋毁一下师傅,权当出气。
“好小子,连我师姐见了严师傅都得毕恭毕敬的,你倒是有趣。”那人哈哈一笑道,“来,随我去见个人。”
孙小泉虽然心里纳闷,却还是跟着那人出了偏厅。他好奇问道:“仙人,咱这是去见谁啊?”
那人摇头晃脑道:“去了便知。”他突然脚步一顿,转头又说:“说了我不是什么仙人,我叫刘临崇,你叫我一声刘大哥便是。”
“好嘞。”孙小泉见这位刘临崇是个和颜悦色的好人,也就不再拘束,眉飞色舞。
刘临崇手握长剑,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着,那小泉子就乖乖跟在后头,只是眼珠子骨碌碌直转,要把这气派的仙家景象多看个几遍,回去也好和小师妹吹嘘。
两人没走几步,便来到了正厅门前,门口正候着一位脾气温良的嫡传弟子,见到两人之后,上前一步拱手恭敬道:“小师叔。掌门正在见客,师叔若是有事,请在此稍等片刻。”
那被人唤作师叔的的刘临崇直接抬手给了师侄一个板栗,横眉竖目道:“我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再者说里面那客人我也认识,掌门不会怪罪。”
说着,便大咧咧推门而入,孙小泉也不敢吱声,乖乖跟在屁股后头进了厅。那位吃了一个板栗的弟子只能揉了揉脑袋,苦笑连连。
正厅之内,坐着三个人。房门打开之时,一个青年来客正在说着:“圣姑也别急着拒绝,这次朝廷……”
他突然打住话头,眼神锐利,直刺扰了自己的两个来人。
孙小泉被那男子一盯,吓得缩了缩脑袋。只是那刘临崇却像没看到一般,自顾自开口道:“见过掌门。”
“师弟,你又不讲规矩。不知道我正在见客?”那坐在主座上的人物却一脸笑意开了口,语气虽是责怪,却似乎对这刘临崇的举动早已习惯,并不放在心上。
孙小泉见到那主座之人,却是愣住了神。原来那人居然是个女子,看上去也就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姣好,仙风道骨,面孔绝艳,惊为天人。
孙小泉原本一直以为,这一派之主,应该都是白发白眉的老仙人,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见到这样一位美若天仙的女掌门。
那女掌门也不在意那铁铺小徒的神色,只是微露一丝歉意,对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歉然道:“两位大人见笑。我这师弟素来是浪荡惯了,也怪我这掌门管教不力,贻笑大方了。”
除了仍然面露不满的青年之外,客座上还另外坐了一位白须老人,老人笑道:“圣姑实在太过客气了。这位刘剑仙的大名老夫也曾听说过,今日一见果然卓尔不凡。”
青年客人翻了个白眼,随即说道:“咱们现在谈的毕竟事关朝廷,况且又是机密……”
没等青年说完,女掌门却微笑轻柔打断道:“我这刘师弟也不是外人,这件事情我本来也要与他商量的,倒是无妨。”
“这……”青年脸上有些挂不住,偷偷瞥了旁边的老人一眼。老人反正只当没见到没听见,事不关己。
青年砸吧了一下嘴,干脆眯起眼睛,也不起身,只是对着刘临崇的方向微微侧身道:“刘兄,许久不见了。”
“哦?”刘临崇似乎这才刚刚发现青年一般,只不过神情浮夸:“哎呀,原来杨小副将也在啊,眼拙眼拙,竟是没看到。您大人大量,别生气啊。”
那青年无视刘临崇的蹩脚演技,冷声哼道:“在下进不了刘兄的法眼,理所应当。”
他转过头,不再与这个性似泼皮的无赖计较,转而继续对着女掌门道:“圣姑,言归正传。此次朝廷想要派兵入驻滦平县一事,还是希望能得到圣姑首肯。”
“这倒是新鲜事。”不羁惯了的刘临崇向来有话直说,闻言便插嘴道:“难道皇帝陛下是想打自己老子的脸不成?”
“师弟。”女掌门轻轻喝止了刘临崇的口无遮拦,犹豫一瞬道:“这件事情,我还是认为有所不妥。”
女掌门语气清缓,语速更是不疾不徐,“滦平县方圆三百里无官无兵,是朝廷先皇赐下的大规矩。我等虽是江湖俗人,却也是得了先皇赦命,保这三百里之内平安。这次陛下却要突然收回成名,实在是于理不合。只不过若是朝廷颁下圣旨,琼楼山倒也不敢不从。”
青年皱了皱眉,仍是拱手道:“圣姑这话言重了,毕竟先皇的赦命自然重要,朝廷岂会出尔反尔。上山之前陛下曾明言,此次我二人上山,无非是先来与圣姑打个商量,自然万不会强人所难。不过嘛,既然身负皇命,自然要为陛下分忧。此次圣姑若是能够答应驻兵一事,朝廷诀不会有任何越权之举,滦平县上下事务,仍是由滦平县百姓和琼楼山做主。毕竟此番驻兵,说白了也只是为防边境。”
老人听着青年完全没讲到点子上的胡话,只好悄悄叹口气,瞥了青年一眼,接下话头道:“圣姑有所不知。如今局势微妙,西梁那边儿就先不提,但前些日子连北周隐隐有些动作,不可不防。”
女掌门微微皱眉。
老人神色微动,轻声道:“圣姑可听闻郑将军失踪一事?”
青年听到老人道破天机,虽惊讶却也并不多话,这次前来琼楼山,本就只能算是半个跟班,隔壁这位文官泰斗才是主位。
女掌门轻微点了点头,毫无波澜。
老人嗯了一声,也就继续说道:“事情虽大,但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想来也瞒不住圣姑。”
青年闻言,便用余光轻轻瞥了一眼站在远处那个一看就知道不是山上人的寻常少年。
孙小泉赶紧点头,畏畏缩缩。
刘临崇嗤笑道:“你一个堂堂将军,欺负威胁一个百姓小辈,不觉得脸皮发烫吗?”
青年不置可否,并不多加理睬。
“两位大可放心,我琼楼山上,从不出口风不紧之人。”女掌门笑意不减,话回正题道,“请罗翰林与杨副将回去禀明皇上,北周一事不必太过忧心,咱们那位老剑神尚在不说,哪怕就算真是十年之期已到,我琼楼山也不会坐视不管。”
青年副将闻言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人摇头示意拦下。老人叹息一声,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也不便叨扰了。想必陛下有了圣姑这一席话,自会安心不少。”
老人站起身,打个道门稽首,杨姓副将则是抱拳告辞。女掌门站起身,却是施了一个万福礼。
二人离开以后,刘临崇才对圣姑开口说道:“那位郑将军当真是失踪了?”
圣姑笑了一笑,“这种事情,可以的话我还真不愿知道。”
刘临崇耸了耸肩,“也罢,这种朝廷大事,我可懒得想。再者说这可是那位郑无双,能出什么事儿。”
孙小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愣愣站在角落有些尴尬,可又不敢随便出声。那圣姑看了一眼谨小慎微的孙小泉,心中稍稍好笑,轻柔出声道:“这位就是严师傅那边过来送剑的?”
“是,”刘临崇转而向孙小泉说道:“小兄弟你也坐下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出身贫寒的少年只好小心翼翼回道:“我叫孙小泉。”
“孙公子不用如此拘谨,请坐吧。”孙小泉憨憨一笑,这才坐下,只不过只敢轻轻搭上半个屁股,腰杆顶得挺直。
“掌门师姐,”刘临崇想了想,仍然接着开口道:“这无缘无故的,突然就要在滦平县驻兵,背后还有没有什么深意?”
“帝心难测,我又去哪里知道。”圣姑笑道,“只是听方才那位罗翰林的口气,怕是这件事还没完。”
刘临崇诧异道:“那位就是朗陵公?!乖乖,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大人物前来当说客,看来皇帝也是真急眼了。”
青年剑侠摇了摇脑袋,叹气道,“哎,我们好好的一个江湖门派,怎么却还和朝廷扯上关系了。”
“江湖不也是朝廷的江湖?”女掌门似乎若有所思,淡然苦笑。只不过这个动作落在了孙小泉眼里,当真是让他觉得如梦如画。少年愣愣看着那位美丽不可方物的圣姑,偷偷心想:这圣姑掌门长得是真好看,我要是以后能有福气娶个这么好看的老婆,真是死都值了。
刘临崇留心到孙小泉的眼神,笑道:“你这小子,倒是不害臊。”
“我……这……”少年被点破心境,顿时尴尬无比,只求有个地缝可以往下钻。猛一抬头,赶紧对女掌门颤声道:“圣姑掌门恕罪,我真没有不敬之心。”
女掌门笑道,“圣姑掌门这个称呼,倒是挺新鲜的。”
她转而问刘临崇道:“剑怎么样?”
“当然是好剑。”刘临崇回复道,“只是师姐你还没告诉我,这剑究竟是为谁打的?”
“时机还未到,不急。反正入仰止境之前,也用不好严师傅的剑。”女掌门又对孙小泉说:“孙公子,今日送剑辛苦了。公子不妨先在客房休息一会儿,吃过晚饭再走?只是咱们这儿没什么好菜,都是些山荤野菜罢了,只求公子莫要嫌弃。”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我哪儿敢嫌弃啊。”孙小泉还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叫做公子,而且还是那么好看的圣姑掌门,心里早就乱成一团了,憨笑着傻乐呵,“那我就不客气啦,吃过再走。嘿嘿。”
“傻小子,倒挺讨人喜欢。”刘临崇笑着起身,“走,我带你去客房,就当动动腿脚。”
刘临崇带上仍然呆呆傻笑的孙小泉离开之后,圣姑掌门托腮喃喃自语:“这少年当真是严师傅的弟子?只瞧根骨资质,怕是这辈子都想难入五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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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楼山安排的晚餐,还真就是一些山荤野菜。只不过这琼楼山的药膳出了名的非同寻常,一般人可没那福分可以吃到,毕竟所谓药食同源,这可是在山上修行之人每日的餐食,能差到哪里去?若放在寻常城镇,可真要千金难求。
只可惜孙小泉却完全不懂这里边儿的暗藏玄机,只顾着狼吞虎咽,还边吃边想:这饭做得真是讲究,味道比那县城里的酒楼的都要好吃许多。
一想到这个,孙小泉不禁有些忧愁,也不知道小师妹的蹄髈有没有给炖上?
刘临崇就坐在一边,没动筷子,酒杯却不离手。他忽然笑嘻嘻问道:“小子,有没有喝过酒?”
“我?”孙小泉抬头白了一眼刘临崇,“我哪来的钱去喝酒啊。”
“哎,这酒可是好东西。”刘临崇笑意盎然道:“所谓一醉解千愁,你就不想试试?”
“还是甭试了。”孙小泉有些没好气地回道,“我就是个小小的铁匠学徒,平日里就是吃喝拉撒,再愁的事情也无非就是犯了错让师傅给打一顿,屁大点事。再说如果真成了酒鬼,以后没钱解酒馋,你负责啊?”
“这也没啥不行啊。”刘临崇倒是笑笑说道:“你要是乐意,我可以时不时去县里请你喝酒啊,说不定还能指点你两招,到时候成了大侠,没点酒量可怎么行?”
“教我功夫?!”孙小泉一听眼睛都亮了,只是也不好一下就表露出来,努努嘴眼珠子转了一圈,“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喝一口试试也不是不成。”
少年怯生生给自己倒了一杯从未尝过的水酒,想了一想,却又放下问道:“对了,看样子刘大哥和刚刚那个年轻的将军大人认识?”
“哦,他呀,”刘临崇不置可否,“以前和他见过面,打过架,可不就认识了。”
“那你赢了还是输了?”少年好奇道。
“当然是我赢了,你没看那小子见到我就气得眼睛直冒火啊?”刘临崇笑意大作,得意洋洋。
孙小泉见此反而有些半信半疑。毕竟吹牛嘛,跟谁不会似的。
少年拿过酒杯浅浅尝了一口,瞬间大吃一惊,憋得满脸通红,呸得一声将那价值不菲的山上水酒给全部吐在了地上,扇着舌头直呼:“这就是酒吗?这么难喝的东西,你没坑我?”
“我坑你作甚。”刘临崇笑得更厉害了,“哎,看来你果然还是年纪太小了,尚且不懂酒的好滋味儿啊。”
“酒要是这么难喝,我以后都不要喝了。”孙小泉白眼道,“反正我也不是特别想学功夫,想想就累人,有那闲工夫还不如把铁打好了,省得再惹师傅的拳脚。再者说了,你的功夫也未必就有多高。就说你刚才说的话,我怎么听着就像是在吹牛呢?我看你其实就是打输了,还嘴硬不承认罢了。”
刘临崇一听这话,反而一脸懵,喃喃道:“我了个去,这天下居然还有瞧不上我刘某人的。奇了奇了。”
少年不再理睬这个满嘴大话的骗子,继续闷头吃饭。
“罢了罢了。我还是走吧。”刘临崇一脸苦笑,大步离去。
一顿药膳吃饱喝足以后,孙小泉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之后他挑起包裹,与门前一名神色怪异的琼楼山弟子说明了要下山后,就急匆匆朝着山下跑去。
那门前的弟子半晌没能回过神来,佩服道:“这小子以后肯定是个大人物。换成是我今天错过了这么个大机缘,非要悔死不可。”
少年可不管别人心里那些小九九,一心一意快步下了山,往那滦平县赶去,心里只想着:好师妹,蹄髈可千万要做好了啊,我这还留着肚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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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大靖京城内,有一个穿着破旧道服,头戴一顶莲花冠的老道人,跟着一个红衣女娃儿,走在热闹的早市大街上。
那女娃儿左手一串儿糖葫芦,右手拎着一包包好的小糕点,开心得一蹦一跳的。她向前跑两步,看到有意思的小摊儿,就停步下来,这边看看,那边瞧瞧,甚是开心。后面那位老道人则举着一面幡旗,上书“顺天知命”四个大字,显然就是个算命老道。
老道人紧紧地跟着那身穿红衣的孙女,生怕她一个眨眼就跑丢了,嘴里还不住叫道:“絮儿,絮儿,你慢点儿!爷爷我腿脚不好,你别乱跑啊。”
“哎呀爷爷你快点来吧,不然好位子可就没啦。”那女娃儿转身过来,挥着小手喊道。
那老道人好不容易追上女娃儿,气喘吁吁,说道:“急什么,天色不还早着嘛。”老道人苦笑继续道:“你还说好位子呢,我看你是光看着那些京城里的稀奇物件儿呢。”
“我知道咱们买不起,可看看又不用花钱。”那女娃儿这一声儿,倒是呛得老道人有些难受,他心想:没钱我又能有什么法子,还不是因为前几天摆摊儿的地方不景气,眼下这兜里的盘缠都快住不起店了,总不能就这么睡大街吧?
“哎,生意难做,生意难做哟。”老道人叹着气,摇头晃脑嘀咕。
忽然,老道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原本并不高大的身子突然挺直了起来,煞有一股世外高人之态,单腿用力一蹬,像一阵风一般冲到了一家客栈对门的街角,站立不动,俨如一座大山。
身旁另一位正在搬动桌椅的同行愣愣地看了看这个行动迅猛的老道人,流露出一丝诧异,可还是硬着头皮问道:“这位道长,这位子……。”
仔细一看,这位开口的也是个算命先生,手里也拿着一块幡旗,居然和老道人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打扮,显然正打算在此处开张。却没想到却突然半路杀出了个老道人,速度惊人,竟是先声夺人地抢了客栈门口人流量最大的宝地。
那老道人看了一眼同行,摸了摸雪白的山羊胡子说道:“摆摊儿这事儿,抢位子本来就是基本功。这位道友,既然这地方先被我站住了,麻烦您就另找他地吧。”
“您、您这是不讲道理啊……”那同行算命先生才刚说了一句,就被老道人一瞪,却愣是把那准备骂人的粗话吞回了肚子里。
老道人眼露精光,看上去有点凶神恶煞的,那位同行便有些发怵,转念也就忍了,离开了这个自己抢先相中的好地方,只是嘴里还嘀咕着:“本天师只不过是念他年纪大了,不与他一般计较,不与他计较……”
那穿着红衣的女娃儿姗姗来迟,笑得很是开心:“爷爷,这次的位子比前两天好多啦。”
“那是。”老道人得意洋洋,拉开折桌折椅,开始从包裹里拿出一大堆算命器物,仔细放到桌面上。他继续说道:“就凭你爷爷我这身法,谁也甭想跟我抢位子,哼哼。”
“哎,要是祖师爷知道了他创出的绝妙身法如今却被您用来抢生意,不知道会怎么想。”女娃儿略显刻意地摇了摇脑袋,叹气道。
老道人没好气回道:“就你鬼机灵。”
那女娃儿吐了吐舌头,说道:“那爷爷您先忙着,絮儿到处看看去。”
“别跑太远啊!一会儿还得吃中饭呢。”老道人说罢,也就随那红衣女娃儿去了,反正方圆三十里内,气机都能遥遥一线连,出不了岔子。摆好了摊子以后,老道人就在桌子后面稳稳坐下,挺直了腰杆,等待生意上门。
只不过稍稍过了一会儿,老道人就开始有些坐累了,便锤了锤腰,斜眼看着隔壁一对卖豆腐花儿的年轻夫妻,嘴里不知碎碎念着什么,脸色不满。
那豆腐花儿摊子上的客人络绎不绝,生意倒蛮兴旺。摊子老板的那一对年轻夫妻,不巧正好和老道人对上个眼神,有些尴尬,却也堆起笑容,低头示意。
老道人心想羡慕人家生意好也不能失了风度啊,便也微微点头还礼。没想到那摊子里的小娘子却是端了一碗豆腐花过来,笑意浅浅道:“隔壁相邻的,也是缘分。道长若不嫌弃,这碗豆腐花儿就送给您尝尝,不收银子。”
老道人不由得老脸一红,反而有些拉不下架子了,嘴里说道:“不可不可。所谓无功不受禄嘛,这怎么好意思呢。”
隔壁豆腐花摊子上的年轻汉子手上还在忙活,却也听到了这句客气话,爽快笑道:“道长,不打紧的。这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总不是坏事,咱也就是学人家念念生意经,权当跟您讨要些香火情,您就放心喝吧。”
老道人听到这番由衷说法,倒也深以为然,不再惺惺作态,打了个稽首便端起豆腐花儿喝了起来。那小娘子笑笑,“您慢慢喝,一会儿我再过来收碗。”
“多谢,多谢。”老道人顾不得那山羊胡子上沾到了些许豆腐,赶紧客气说道。原来是早上光顾着给孙女买零嘴了,自己倒没顾得上吃早餐,还真是多少有些饿了。
他将那碗豆腐花儿三下五除二全部喝进肚子,顿时感觉浑身上下一片暖意,甚是舒畅,心情亦是大好。只是尚且还来不及去将那碗交还,一位布衣公子正巧走出客栈大门,看到老道士的摊子,犹豫了一下,朝这边走了过来。
老道人见来了生意,赶紧将碗放下,还不忘用手将胡子上沾到的豆腐捋去。他站起身作揖笑道:“这位公子,占卜看相吗?”
“在下正有些心事,还望道长帮忙看看手相,指点一二。”那公子笑着回道。
老道人于是笑着请那年轻公子落了座,细细观察起来。眼前这个年轻人估摸着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面白齿净,像是个颇有文采的读书人,虽然稍稍有些消瘦,个子却很高大,坐姿笔直。双眼原本应当很是有神,此时却感觉有些黯淡。
老道士开口道:“公子可是官场之人?”
“道长明察,在下的确是在朝廷述职。”年轻人大大方方一礼,微笑道。
“那,公子所问,是否与公子的仕途有关?”老道士又问。
“道长果然是高人。一看便知。”那年轻人又一礼。他虽知道算命之人,最擅长的就是看人察问,但嘴上客套言语总是不能少了。
老道人笑笑,并不如何得意,淡然说道:“先烦请公子伸出右手。”年轻人依言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老道人又问:“公子欲问何事?”
“不瞒道长,”年轻人开口说道,“在下是今科仕子,运气还算不错,侥幸过了省试,得以面见圣上。又承蒙皇帝陛下抬爱,勉勉强强过了殿试,这才得了一官半职。”
“那可要恭喜公子了。”老道人轻轻捏住年轻人的手掌,细细观察。
“哎,本来高中,自然是喜事一桩。”年轻人口中不停,只是说到这里微微有些忧郁,“只是却得了份不太舒服的差事。容易得罪人。”
“哦。”那老道人心下已经了然七八分。年轻人初入仕途,总是容易不懂规矩,若是个无关紧要的闲职还无妨,怕就怕是刚刚坐上了某些关键位置,本就容易招惹冷眼,得罪了某些权贵,处处被穿小鞋,当然难受。这年轻人怕就是因为这样,这才病急乱投医,问仕途居然还问到了算命道士这儿来了。
只不过嘛,这上门的生意岂能就这么砸了?别说他是问仕途,就是想在这摊子上求老人揣测圣意,那也得给他说出个门道儿来才行。
那年轻人继续说道:“我在朝廷里,是个新人,又是个不讨好的官职。本应该夹起尾巴做人吧,可是偏生又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老道人闻言,微微点头,却不急不躁,只等年轻人继续说下去。
“怪就怪我这脾气太耿直,看到有些事情,就是说什么也不能当做没看到。说来惭愧,在下才上任没几天,就得罪了好些人。”年轻人苦笑道,“其实得罪人本也不算什么,反正只要道理是对的,哪怕当面顶撞了皇上,我也虽死不悔。”
“哎,公子年纪尚轻,接下来才是扬眉吐气的好日子,怎的说起死来了。”老道人安慰道。
“是啊,也只求是在下庸人自扰便也罢了。”年轻人点点头,心中稍安,说道:“在下想问的,正是自己的吉凶。”
“公子是怕?”老道人说到一半便不说了,意思自然明了。
“道长,在下这次得罪的人实在是不巧。在下空有一肚子道理想与他讲,无奈他本人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年轻人一脸苦笑,“说起来还是我这张嘴不好,总是容易惹上些不该招惹的大人物,还请道长指点一二,教我如何趋吉避凶。”
老道人微微颔首,请年轻人再换过左手,仔细端详,半晌抬起头,对那年轻人笑道:“看公子手中的命纹,稳稳缓步上升,只是根处略浅,淡而稀疏,确有近忧之相,恕贫道直言,短则几日,长则半旬,公子怕是免不了会横生一场波澜。”
年轻人有些皱眉,却没接话。欲扬先抑,看来是位老江湖了,不然怎么能够哄得银钱?
老道人果然继续开口道:“再说这地纹吧,虽然有些微岛之状,说明会有波折,但是纹路清晰绵长,实在是生生不息之相啊。”
老道人微微一笑:“公子。依贫道浅见,公子大可不必担忧。其实仕途一路总是不太可能一帆风顺,得耐得住熬。熬出头了,自有福缘相随。其实从公子手相来看,公子一生都会连遇贵人,大有冬去春来,柳暗花明之相。”
年轻人闻言一愣,若有所思,随后一笑说道:“赴京之初,却确实曾遇上过一个贵人,有幸结为好友。只是在下那好友的好运齐天,若是要和他比气运,怕会是望尘莫及啊。”
年轻人讲完低头喃喃又道:“哎,也不知道现在他到了哪里,好好的科举都放着不管了,都不觉得可惜不成。不过此举虽然鲁莽吧,不过既是有情有义之人,自当如此行事。”
年轻人抬起头,眼神中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他站起身摸出一些碎银,交给老道人,弯腰一礼说道:“多谢道长指点。”
老道人点点头,收了银子,笑逐颜开。
那高大的年轻人随即脚下生风,快步离去。老道士再次点点头笑道:“年轻人,就是应该这个样子才对嘛。”
隔壁豆腐花儿摊的小娘子见老道人做成了生意,笑脸走来说:“道长,我来拿碗啦。”
“哦,对对。”老道人赶紧拿起碗递了过去,笑道:“多谢两位,这豆腐花儿呀,味道好极了,难怪生意如此兴隆。”
“哪里哪里,也祝道长生意兴旺。”那小娘子倒是善解人意,微微一笑,收起碗,回了自家摊子,与自家年轻汉子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微微红了脸颊。
老道人收回视线,气定神闲坐定,感慨道:“哎呀,年轻真好。可惜我已经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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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坊间传闻,在京城某日深夜,出了两件怪事。
第一件呢,是有一帮小流氓,觊觎豆腐花摊子的小娘子姿色很久了,就想要趁黑下手,准备绑了那汉子,把小娘子弄到手后好好疼爱一番。谁知却在准备翻墙进入那对年轻夫妇的破旧院子之时,不知道怎么的,被一阵刚猛无比的怪风,直接给刮飞出去,狠狠砸在了对街的巷子口。几个小流氓,有些砸碎了脑壳,鲜血直流;有些摔断了手脚,哭爹喊娘。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接近这院子和那豆腐花摊子。
第二件呢,是有几个歹毒杀手,想要刺杀朝廷御史台的一位新上任监察御史大人。结果辛苦埋伏了半夜,却愣是没等到那年轻新官入睡,却反而等来了一把剑。三四个收了银子办事的六七境刺客,被不知道什么人无声无息地全部杀个干净,还都是一剑致命。第二天早晨,那三四具尸首更竟是被扔在了那背后主使的朝廷命官的大宅之前,似是以示警告,愣是吓得那位大员好几天没敢出门,更别说其他几位对那监察御史大人心有芥蒂的官员了,什么阴损毒辣的想法全都被吓没了。
这两件事情当时都在京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可是到了后来却成了有头没尾的故事。官府连着几天查了查这两桩案子,最后实在是没法查了,也就不了了之。而过了一阵子以后,这事儿也就被百姓们给淡忘了。只有那位个头高大,名叫安瑾言的年轻监察御史,似是明白了一些什么,好几天都在一家客栈附近转悠,到处找寻一个算命摊子。
当然这位安御史并不知道,还在他刚开始打定主意想要找寻老道人的时候,老道人早就带着身穿红衣的孙女,提着幡旗,朝着北方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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