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冰影轻轻晃着手指语气很是轻柔，这是她平生第一次以这样的口气说话。
  杨寒眸子转到角落里，心口的压抑让他喘不过气，周围的声音嘈杂凌乱，而他也在袁冰影的注视下反应过来。
  他低头快速用手指扫下自己的眼，眼泪在手背上弥漫，而他，也终于抬头看了袁冰影一眼:“下车吧”。
  袁冰影似乎能感觉到杨寒的呼吸声，那声音在黑夜里迟缓凝重，她听了几秒钟，只觉得异常压抑。
  “好”。一句低沉沙哑的声调响起，袁冰影与赵素下了车，而后便拿下轮椅抱下杨寒。
  风吹过袁冰影的长发，凉凉的，一吹吹涟发尾，在赵素看不见的位置，显出凄凉眸色。
  路灯照在马路上，打破黑漆夜空，杨寒看向天空，一点点的小星星也被照的失了神秘。
  “听说他就是老板，风叶集团的董事长，前天才买下这座销售楼”。
  “是啊是啊，他就是呢，这回出了人命，这可是大事啊”！
  一位大妈拿着手机偷偷拍照，小声小气的和旁边一个男人说话，这样一来，一传二，二传百，很快围观的人都听说了。
  杨寒看着前面地上的白布，手心开始冒汗，他的手紧紧捏着把手，凉凉的风打在他的脸上，他只觉得眼前的灯光恍惚，白布恍惚移动着。
  袁冰影站在旁边放空目光，无论周围有多少人，她都已经完全放空，脚下好似飘了起来。
  抬起头，略过地上的一片白，她再也不忍继续看下去，瞳孔扩进一片片星空，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模糊。
  人的生命，竟然是如此脆弱……
  到底是谁做的，为了利益吗？还是……
  袁冰影偷偷抬手擦去脸上的泪，倒吸一口凉气，她再次低下头去看，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她的鼻子已经开始发酸，看了真的控制不住了。
  那如果是为了恩怨，那为什么要害了旁人的命……
  袁冰影见面前一个女人戴着手套，她便慌忙擦干自己的眼泪，虽然那女人只是穿了一身便衣，但就凭她的言行举止她也能猜测到。
  这个女人应该是个警察。
  袁冰影猜的不错，眼前这个站在杨寒面前一脸茫然的女人就是警察周晴。
  一头马尾笔直垂落，风衣过膝凸显利落，而眉宇间那一侧时隐时现的精炼显的这个女人更加认真谨慎。
  站在车前的赵素抿抿嘴两眼放光，盯着周晴心里很是激动，他很是克制的平静，由于周围人的肃静，也就没有注意到他。
  这个小妞也不错啊，这大城市美女就是多，漂亮啊！
  周晴停稳脚步扫了三人一眼，而后便抿了抿嘴摘下手套放到一旁:“打扰你们休息了吧”。
  杨寒缓慢的眨眨眼，扫过身后两位警察，他停了一秒，才僵硬的回道:“不用这样说，周副队你们才辛苦”。
  周晴微微皱眉，心里也是一阵感叹，明明看起来已经很颓废了，可还是没有忽略自己的客套话。
  “是这样，四人烧伤严重，和一个轻伤的中年男子一起送往医院，电话打来，已经没有大碍，只是”……
  杨寒挪了挪把手上的手指，慢半拍的大脑后知后觉，他转着眼珠想了一下，脑子里大致连串了周晴的话，这才抬头默默反问。
  “只是什么”？杨寒张开嘴唇哑哑的问出一句来，他现在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心口好累。
  “只是，那四人年龄断都不一样，还有二十多的，现在四人家人已经都通知完，只怕他们看到脸上身上那些疤痕，会…会质问你，对你不满”。
  袁冰影听完低头沉思，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沉重，这不就和昨天那个要一百万的阿姨一样吗。
  “这个不用担心，惦记也没用，该来的都会来，家人嘛，人之常情，都会很心疼的，出了这样的事，这也是我应该接受的”。
  周晴收回喉咙的蠕动，她有些震惊，正常来说，这是每个人都不想面对的谴责，而他，却能如此理解别人……
  周晴揣摩的眼多出一抹敬佩来，她摸摸下垂的口袋整理一下又继续问下去。
  “而且逃出的三人我都一一审问过了，他们确实没有什么嫌疑，所以就放他们回家了，而且现在扫黑除恶，领导对这件事非常重视，所以我们会努力找到凶手的”。
  杨寒听完提起一丝精神，闷热的胸口快速通开一口气，勉强勾出一丝微笑来:“麻烦你们了，我总是有事情”。
  “这是什么麻烦，你也不想发生的，没事的，还有，死者名叫孙耀，二十八岁，我们在手机上只联系到了一位幼儿园老师”……
  “然后呢”？还没等说完杨寒便打断周晴的话，着急的语气里透着隐隐阴冷。
  “幼儿园老师只说，她以前是孙耀的邻居，他没什么亲人，只有一个五岁女儿，叫孙音音，他的老婆也在女儿二岁时和一个有钱人跑了，所以，那老师现在正带着女儿过来，大约得四个小时左右”。
  “和有钱人跑了”……杨寒嘴角漏出一抹冷笑，抬头看一眼天空，余光的白布角正微微吹凛，而他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那就是孙耀”。
  杨寒看着周晴用眼神提示，他已经知道白布下的人就是他的。
  杨寒伸出手一点点用力转着轮椅，每一次用力他都觉得愧疚，一点点向前移着，他每看一眼心里就难受，那种突破视觉直击内心的内疚狠狠砸向他的良心。
  只有一个女儿……杨寒紧紧抓着轮椅终于停在孙耀身旁，那种接近死亡的气息束缚他，他只觉得胸口快要堵塞了。
  他把手伸向下方，身体慢慢弯下身去，僵硬的手指微微颤抖，在冷风夜里，显得格外注目。
  终于，空中那只颤抖的手掀开了白布，映入杨寒眼帘的时候，那双本是干涩的眼再一次湿热起来。
  杨寒努力忍住眼泪，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可他的眼睛控制不错，眼泪在眼圈里汇聚，一滴滴扩散，流过鼻尖，流过脸颊，风一吹，有一股微微发痒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