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河边。
  何宇方没有去文川逍遥楼，而是选择先回营，临行之前，有些事情要问清楚。
  出了密林，何宇方沿着熟悉的道路回到营中。
  他没有举起自己的乞活军令牌，而是直接朝中军帐走去。
  一路上有无数兵卒认出这个腰间佩剑的青年，都只是默默行礼，没人敢上前问询，更无人拦阻。
  已不复从前。
  钟涛不在帐中。
  “你们主将呢？”何宇方问卫兵道。
  “回大少爷的话，小的……不知道。”
  何宇方没有为难卫兵，只好自己待在帐中等后。
  一直等到天色昏沉，钟涛才从账外走了进来。
  “你怎么在这儿？”
  “我有事问你。”
  “等我处理完公务再说。”
  钟涛说完，坐在了主座上，帐帘高挑，数位身披甲胄的副将走了进来。
  一股肃杀之气。
  何宇方挑了挑眉，往边上站了站。
  副将都看着何宇方。
  “末将……”
  “好了好了好了……你们就当我不存在。”何宇方连忙摆手阻止了向自己行礼的副将，然后迈步出了大帐。
  走在朽木河边，看着不远处炊烟袅袅的军营，何宇方有些感慨，不知道今天还在这里吃饭的人，以后还有多少能够终老。
  入夜。
  钟涛打了个哈欠，扔掉手里的笔，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出了大帐。
  何宇方在朽木河边乘凉，他坐在地上，凉风习习，昏昏欲睡。
  钟涛走到他身边坐下。
  “你忙完了？”何宇方揉了揉眼睛。
  “有什么事，你问吧。”
  “第一件事，我那个‘戾’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戾？”
  “嗯。”
  “听小何说，你去凉州杀了不少人，感觉怎么样？”
  何宇方认真想了想，说道：“当时觉得很解气，现在想想也挺爽。”
  “哎……”钟涛叹了口气。
  “怎么？”
  “我在想，让你去商州，到底是好是还是坏事。”
  “为什么？”
  “我只是隐约觉得，有什么人在商州等着你。”
  “什么意
  “这是我们凤凰一族的知觉。”
  “知觉？”
  “对，先知气，再觉运。”
  “不懂。”
  “这么跟你说吧，若只是寻常百姓，其体内的那股气是非常清晰易看的，很容易便能推出其运如何，但如果被观之人过于强大，其未来不确定性便越强，其体内之气便很难一眼望穿其运行轨迹，更难推出其运，至于你……我看不透你，甚至只是想看一看你都不行。”
  何宇方茫然的看着钟涛。
  “我的意思是说，既然你爷爷看不透你，更别说我了，更何况你天生剑心，精神世界犹如一片汪洋大海，还有阵星护体，我根本看不清你体内气息流转。”
  “那你怎么知道我应该去商州？”
  “直觉。”
  何宇方皱起眉头，有些想骂人。
  “我虽然看不清你体内的气，但你的运与旁人不同，所以我能感觉到，若你去商州，会变得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也许很痛苦，也许会更强大，你的破境契机便在商州。”
  “好。”何宇方略加思索，答应道。
  钟涛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爽快，有些没想到。
  “反正我现在也是一个人，只要剑和钥匙还在，去哪儿都行。”
  “放心吧，我给你找了个轻松的活儿，主要还是你要去商州走一趟。”
  “你确定那边有事情和人等着我？”
  “不知道，最终一切还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们好像……都很在意我的选择。”
  “因为选择本本身就很重要。”
  “不懂。”
  “以后就懂了。”
  “那以后再说吧。”
  何宇方看着钟涛，认真问道：“第二件事，关于我娘，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你娘的事，我知道都跟你说过了。”
  “第三件事。”
  “你问。”
  “我爷爷是不是离开了。”
  “嗯。”
  “他……真的去另一个空间了吗？”
  “准确的说，你爷爷回家了。”
  “他还回得来吗？”
  “绝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他这些年太多次偷窥天道运行，并且太多次帮你们人族预见未来，所以云汉大陆的天道不可能再容他在这里活下去，这段时间就是他的最后期限了，如果他此刻还待在云汉大陆，等着他的就只能是灭族。”
  “整个何家都不复存在了吗？”
  钟涛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就按你爷爷这种程度，应该整个人族都会受到惩罚吧……”
  “那你呢？”
  “我？我不是大预言家，只能知气推运，远比不上你爷爷能够精准的预测未来，虽然老天最终会降下惩罚，但也只会怪我一人而已，与我族，与你族，都毫无关系。”
  “最后加问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拒绝回答。”
  何宇方看着钟涛，等着他的答案。
  “好吧……我只能说，既然我是在云汉大陆化形，那么我就算是云汉大陆的一份子，我得为这里做些什么。”
  “满意吗？”
  何宇方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钟涛无奈的笑了笑。
  “感觉你不信啊。”
  何宇方扬眉，说道：“我有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解决。”
  “说。”
  “我有一柄断剑，如果没有他，我的剑阵就不完整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修好他。”
  “断剑？拿来看看。”
  何宇方动念，将小念头拿了出来。
  钟涛拿起剑柄，仔细看了看断口。
  “是被某种污秽的东西封住了断口，所以很难续接。”
  “你有办法吗？”何宇方期待的问道。
  钟涛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他右手握着剑柄，左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断剑来。
  凤凰魂火徐徐燃烧，却被牢牢控制在左手之中。
  一股青烟自断口处冒出，又被魂火击散。
  钟涛松手，断剑被续上一块。
  何宇方把另一块断剑递给他。
  一刻钟后。
  小念头恢复了原样，只是每处断口处多了一道金红色，整个剑身看起来多了一条蜿蜒盘旋的金线。
  “还挺好看的。”何宇方伸手握住小念头。
  一股熟悉的感觉从小念头传来，一声欣喜的剑吟。
  何宇方抚摸了一下剑身，机敏之中多了一丝华贵与威严。
  “谢谢。”何宇方认真说道。
  “还有事吗？”
  “没了没了。”何宇方赶紧摇头。
  “我走了。”
  “你保重，一路顺风。”
  钟涛背着手离开了。
  何宇方一人坐在朽木河边，他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