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宇方吃完饭，跟钱君毅爬上一棵树，站在树上聊天。
  “这一圈种的是柳摇金？”何宇方站在大树叉上，目光越过各式各样的屋顶，环视着营地四周的环境。
  他看着不远处那一圈参天大树组成的边界，看着那些金色的柳枝和柳叶，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这真的是柳摇金？”
  “对啊，就是柳摇金。”钱君毅嘴里哼着小曲，
  “听说柳摇金的叶子有清心凝神的功效，小西关城里卖的可贵了，我们晚上去弄点？”何宇方捅了捅钱君毅的胳膊，试探着问道。
  “你一天都在想什么？你不会真的以为那就只是一圈柳摇金吧？我敢保证，只要你靠近那个地方，肯定有一堆阵法等着你。”
  “怕啥，不是有令牌吗？”
  “这个地方进出只有我带你来的那条路。”
  “那片空地没种柳摇金。”钱君毅白了何宇方一眼，随即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每个月给你二十片金叶子，够你用了，再说，我们在这儿也用不上那些。”
  “哎，不知道我们小队还有三个人是谁。”何宇方有些不知所措，他刚来此处，人生地不熟，只认识钱君毅一个人，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我家里把我撵出来以后，太白道那边直接安排我进乞活军，我说我要去最厉害的，人家告诉我最厉害的是刚组成的钟涛小队。”说着说着，钱君毅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接着说道：“妈的，来了才知道被骗了，不过还好，遇到了你这个宝贝，等你以后做了将军，我就不愁吃喝了。”
  何宇方看了一眼身旁自言自语的钱君毅，并没有搭话。
  “在另外三个人来之前，就只能我跟你了”何宇方说完从树上跳了下去，转身往茅草屋走去，钱君毅赶紧跟了上去。
  “你老是跟着我干嘛？”何宇方有些烦。
  “我们是一个小队的嘛。”
  “我习惯独来独往。”
  “你现在是我的病人。”
  “自作多情。”
  “我可是花钱雇你的。”
  钱君毅说着把胳膊搭在何宇方肩头，何宇方面无表情，没有反抗。
  两人回到小屋，钱君毅从靠墙的那张桌子里把药箱掏出来，又从里面拿出一套茶海来。
  “你这个抽屉？”
  “对的，这里面有一个小空间。”
  “你家真有钱。”
  钱君毅没有搭话，他打开药箱，拿出何宇方那一小瓶药，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又拿了一大堆瓶瓶罐罐的东西，开始鼓捣。
  “你自己泡茶喝啊。”
  “我不会。”看着那套茶海，不知道该怎么用，他以前在书上看过一套类似的茶海，但那是三百多年前江家的皇室用具。
  “去哪打水啊？”
  “出门左拐直走，有一口泉。”
  何宇方拿起屋角的水桶，打算出门去打水。
  门被推开了，周海宁走了进来。
  “咦？打算泡茶啊？”周海宁看着有些懵的何宇方，说道：“愣着干什么？去打水啊。”
  ………………
  两人坐在椅子上喝茶，周海宁眯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你知道这个药的副作用吗？”钱君毅拿着一颗药转过身来，左手火苗一闪而过，又是一声爆炸。
  “前不久刚知道。”周海宁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何宇方。
  “老爷子敢把这种东西给他吃？”钱君毅走到桌子旁，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着。
  “给你吃自然有给你吃的道理，老师总不会害你。”周海宁看着何宇方说道。
  “但是他给我这个药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会有什么危险，他起码应该告诉我，让我自己选择。”
  “老师可能是担心你……”
  “我是人，有意识有思想可以自己选择，不是林子里那些畜生。”何宇方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周海宁的话，他端茶杯的手有些发抖。
  “虽然我只是个村里来的穷小子，但是我的命应该由我做主，我来这儿只是为了以后能给朋友报仇，我不喜欢战争，这些东西离我们普通人太远了。”何宇方越说越激动，他站起身来看着周海宁，不停地喘着粗气。
  “老师今天晚上要来找你聊一聊，他说让你今天晚上别乱跑。”周海宁神色平静的看着何宇方说道：“我今天下午来只是传句话，顺便把我的枪带走。”
  周海宁去床边把涯角枪提在手里，转身出门了。
  “坐下喝茶。”钱君毅说着，坐在周海宁的位子上开始给何宇方倒茶。
  “你认识我爷爷？”
  “认识啊，当时他在我家做客，爷爷说他是太白道的将军，就是他骗我钟涛小队是最厉害的。”钱君毅抿了一口茶，反问道：“他是你爷爷？能问问你是何家哪房的吗？”
  “说了我是村里穷人家的孩子，无父无母，比不上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何宇方坐下喝着茶，心里仍是不忿。
  “你现在心情不好，我不跟你说了。”钱君毅说着起身收拾药箱，从里面捡出几样应用的东西揣在怀里，打算出门。
  何宇方看着他把一把小镰刀揣进怀里，忍不住问道：“你不怕自己把自己戳死了？”
  “我有这个啊。”钱君毅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翠绿的麻将，伸手在何宇方眼前晃了晃。
  “你也有吧？我昨天晚上看见你把一把剑揣进怀里。”
  何宇方从怀里把那把系在脖子上的钥匙掏了出来。
  “这是老爷子送你的？”钱君毅走进眯着眼睛看着钥匙。
  “这是我自己做的。”
  “吹，接着吹，不是什么物质都能承受空间能力的，况且你也没有空间源力。”
  “真的是我自己做的，这把钥匙是我妈留给我的。”
  钱君毅倒抽一口凉气，愣在当场。
  何宇方不知所措。
  “我终于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说钟涛小队是最厉害的了，就凭你一个，可以吊打这里所有人。”钱君毅手里握着麻将牌，大手一挥，仿佛能吊打所有人的是他自己。
  “哦。”何宇方又喝了口茶，把钥匙揣回怀里。
  气氛有些尴尬。
  “我去林子里弄点药，回来看看对你的身上的黑斑有没有效果。”
  “谢谢。”
  钱君毅摆摆手没说什么，转身出门了。
  何宇方放下茶杯，起身坐在门槛外的草地上，开始静静的发呆。
  他看着夕阳慢慢的消失在林子那头，气温逐渐降了下来，林子里鸟兽的声音嘈杂不堪，营地各处都亮着火光，噼噼啪啪的柴火爆裂声中夹杂着各种交谈的说笑声，他觉得有些冷，用手抱着膝盖，脸埋在双腿里。
  何宇方睡着了。
  “醒醒，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一个苍老的声音轻轻的在何宇方耳边响起，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带着一股穿透力。
  何宇方从梦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裘皮大衣，抬头看见天已经全黑了，何龙泉穿着一件单衣，站在自己身边。
  “慢点起来，你的腿肯定麻了。”何龙泉伸手去搀何宇方，何宇方挡开了他的手，自己扶着门缓缓站了起来。
  何龙泉伸手接过滑落的裘衣，披在自己身上，侧身进屋，把屋角盖在夜明珠上的黑布扯了下来，屋子里顿时亮如白昼。
  “你营房里的东西我都给你带过来了，还给你带了点应用的东西，衣裤家具什么的。”
  何宇方看着何龙泉在屋子里四处走动，他随意的招着手，茅屋里的家具不断地移动着位置，不时的还有崭新的家具凭空出现摆在地上。何宇方看着钱君毅那张靠墙角的床边又出现一张舒服的小床，上面整齐的摆放着许多衣物。
  “谢谢。”
  “听周海宁说你怨气挺大？这对你身上的药疹可没有好处。”何龙泉随手布置着茅屋里的家具，不经意的说道。
  何宇方看着没有搭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等我收拾好屋子，带你出去吃东西。”
  “好。”
  没过多久，何龙泉就把小屋布置好了。原来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屋子，现在挤满了家具和各式物品，顺着左边的墙新摆了四张小床。
  “这是要开客栈吗？”何宇方疑惑的问道。
  “一个小队五个人，总不能睡一张床上。”
  “我打算过段时间自己搭个棚子。”
  “你真是这么想的？”何龙泉笑着反问道。
  何宇方又一次无言以对。
  “走吧。”何龙泉说完抬手盖住了那颗夜明珠，出门走远了。
  何宇方赶紧跟上前去。
  夜已经深了，营地里的人大都回自己的住处了，只剩下一小撮人还在火堆旁小声的交谈着，没有人注意到何宇方两人。
  “我们走这边。”何龙泉说着，带着何宇方绕到了茅屋后面，径直朝那排高大的柳摇金走去。
  “跟着我。”何龙泉拉着何宇方的手腕，径直往外走。
  两人走到离那排树不远的地方，何宇方突然感觉自己开始极速下坠，但是自己的双脚仍站在坚实的大地上。走了没几步，何宇方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天进来时的火场，滔天的火焰朝自己扑来，随即又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安静的燃烧着。
  “屏住呼吸。”
  何宇方又觉得自己掉进了深海里。
  等到两人穿过层层阵法，何宇方的双手已经汗湿了，他长出一口气，觉得脖子一阵刺痛，他伸手去摸，何龙泉的手已经按在他的脖子上。
  “别动。”何龙泉的手在他脖子上轻轻地揉着，等到何龙泉把手拿开，何宇方觉得脖子上凉凉的。
  “嗯？”何宇方看着何龙泉伸过来的手，手上聚集着一团漆黑的雾气，比夜色还要黑。
  “这是什么？”
  “这就是你体内的怨气。”
  “你能治了？”
  “治标不治本，你体内的怨气还会聚集到皮肤表面，还会长的。”
  “那到底怎么办啊？”
  “我们先到地方，边吃边说。”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大，斑驳的月光透过层层枝叶洒在地上，何宇方跟着何龙泉，两人朝朽木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