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棋逢对手
  “你说什么？英亲王惨败？主力损失七八成？这不可能！”洪承畴不敢相信来人的报告，他认为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导致所报不实。
  “大人，”来人正色说道：“军国大事，奴才不敢信口开河。所报军情千真万确！英亲王不仅连败四仗，精锐伤亡殆尽，而且自己也受了伤。这是英亲王的亲笔信，请大人过目！”
  看过书信，洪承畴还是接受不了：他和阿济格统帅大军，从山海关一直杀到福建，一路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杀得大明将士闻风丧胆，绝大多数坚城都望风归降。少数顽强抵抗的城市也很快便被攻破、屠城。至少在这一年多时间里，除了贪狼山有些小规模的失利之外，阿济格可以说是所向无敌的。到底什么原因使他突然遭此惨败？从哪儿冒出了如此强大的对手？
  “你说说，明军主帅是什么人？”洪承畴边想边问。
  “其中一个是钱谦益。”
  “那个书呆子没有这两下子！还有谁？”
  “另一个目前还不知道是谁。只知道帅旗上绣着‘林’字。”
  洪承畴颓然坐在椅子上：“我知道了，肯定是林凡！我早就说过，这个林凡早晚会成为我大清的心腹大患。当初睿亲王两次杀他都失败了，自己还死在林凡手里。我安排人前去刺杀林凡，结果派去的洪金宝那十个人直到今天也没有消息，多半是被林凡杀掉了。当年没有除掉后患，给自己留下一个可怕的对手，甫一出手就让英亲王吃了大亏。好吧，老夫已经几年没有遇到强敌了，对手既然来了，那就分个高下吧！来人！”
  “老爷有何事吩咐？”
  “马上安排福州的善后工作。三天后大军北返南京！”
  “留在福建多少人马？毕竟占领时间不长，还需要大清八旗兵镇着局面。”
  “一个不留！只留下在本地收降的军队。南京那边是个劲敌，兵力少了不好打。”
  “喳！”
  “还有，派人通知贪狼山的内线，到了启用时候了！”
  林凡把临贺的防务交给部将孙明，给他留下一千步兵。自己随着大队人马走进了神奇的贪狼山。李香君又换上了戎装，显得容光焕发。在临贺住了几天之后，她的脸上多了一层光晕，营养不良造成的几分憔悴早已无影无踪了。
  贪狼山的军队目前还有两万人左右，另有不到一万的家眷和百姓。林凡一行熟悉了一下环境，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众人到大厅议事。所谓“大厅”也就是原木拼出来的一个较大的房间。林凡以钦差的身份宣读了圣旨，然后请大家坐下来。
  “我军虽是初战告捷，也并不表示战局就会一路顺风。接下来的对手乃是洪承畴，此人在谋略上远远超过阿济格，他从福建带回来的兵力也要比阿济格多一些。再加上洪承畴原是我大明封疆大吏，对大明的各方面情况十分清楚。因此说这是一个劲敌。目前当务之急是对贪狼山的步兵骑兵进行训练，使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掌握步枪射击技术和手雷的投掷技术，然后以贪狼山为依托，向外围逐步扩张。诸位有什么想法但请直言无妨。”
  侯方域说道：“经过这四场激战，阿济格的主力已经消灭殆尽，他除了守住南京，已经没有更多的能力与我们对抗了。在下以为，我们应该趁洪承畴赶回来之前，收复芜湖、采石，逼近南京，如有机会就收复南京，那样在全国的影响将是巨大的。”
  冒襄有不同意见：“我们虽然暂时占据主动，但毕竟兵力太少。即使夺取了城市，也要分兵防守，兵力就会更加的捉襟见肘。南京大家都想收复，但目前似乎还不到时候。”
  七嘴八舌各抒己见之后，林凡问：“老师，您看呢？”
  钱谦益微微一笑：“你们来了，老夫就可以省省心了。他们两种意见各有道理，老夫一时也难以选择。你是钦差，又是护国驸马，如今的军务一律听你指挥，你就说吧！”
  “那学生就不谦虚了。”林凡分析道：“江南的城市多如牛毛，我们是占领不过来的。在下以为，我们的目标一定要明确，那就是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也就是说更多地杀死杀伤鞑子。为什么这么说？鞑子杀进关内只有十一万人马，如今已经分散在全国各地，我们且不说攻城战伤亡难免过大，即使伤亡不大，我们在南京把鞑子击溃了，他们还是跑到别的地方继续祸害百姓。所有我们不打则已，一旦打就把他消灭！我们杀一个，鞑子就少一个。十一万鞑子杀光了，天下自然就归我大明了。俗话说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说得好！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大家纷纷赞成。
  林凡继续说：“不过向芜湖、采石方向进军，这个想法还是有道理的。阿济格的大本营在南京，我们逼近南京，就能牵着他的鼻子走。”
  接下来就是紧张的训练。林凡也不敢和李香君亲热过多，一本正经地研究下一步的作战方案。半个月以后，兵锋逼近芜湖。
  在芜湖附近休整几天，林凡接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洪承畴在统领大军北返的同时，派了一支偏师日夜兼程赶到临贺并偷袭临贺城得手。孙明兵力太少，寡不敌众，只好撤出了临贺。
  临贺城不容有失！林凡立刻下了命令：“袁宗第将军，”
  “末将在！”
  “命你带所部三千骑兵，再给你三千骑马步兵，火速返回临贺，一定要夺回临贺城！”
  “是！”
  有三千带着步枪的步兵，临贺那个小城，应该能夺回来。
  袁宗第出发以后，林凡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一时又想不明白。
  这个洪承畴用兵实在是老辣，自己居然没跟上他的节奏。幸亏把李香君带到了山上，否则万一被洪承畴抓了人质，以自己的“情种”性格，缴械投降也说不定。而以李香君的刚烈性情，一旦被抓变成人质，她会毫不犹豫选择自尽。
  林凡不敢继续往下想。
  两天后袁宗第带着队伍返回：“报，洪承畴的偏师夺取了临贺之后，并没有派兵驻守，而是劫了我军的军械库，就撤兵回南京了。”
  林凡知道自己那不祥的预感是什么了——军械库！
  一片阴云笼罩在全体将士的心中。要知道明军之所以能够连战连捷，主要靠的就是步枪手雷大炮这几种先进武器。洪承畴第一次出手，就准确地点到了明军的死穴！
  洪承畴既然能劫走军械，自然能够找到能工巧匠研究使用方法。这种并不复杂的东西，也许几天就能整明白。
  最大的优势失去了，今后的仗还怎么打？
  更难受的是，洪承畴偷袭临贺城，劫夺军械库，劫完后立即撤走，这种用兵不仅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而且每一步都出乎自己意料之外！自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钱谦益也坐不住了，赶紧召集众官员商议对策。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林凡打破了沉默：“这次失利主要是对敌人的厉害估计不足，完全是我的失误。”
  钱谦益赶忙纠正：“不不，作战计划是大家共同商议制定的，每个人都有责任。”
  林凡继续说：“这次失利确实造成了巨大损失，使我们今后的军事行动变得很是被动。但也没到惊慌失措的地步。”
  众人的眼睛紧紧盯着林凡：难道还有转机吗？
  “我们从兴安带来的武器弹药，有七成都运进了贪狼山。剩下的三成在四场战役中也消耗掉了一大半。敌人劫走了大约一千支步枪和五门大炮，还有两千枚手雷。好在剩下的子弹不多了，炮弹也就是那么几颗。洪承畴这次虽然占了先机，但是他把手雷扔光、子弹和炮弹打光之后，大炮就成了废铁，步枪就成了烧火棍。”林凡叫来军需官列出几个数字，使大家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因此，下一步的打法注意两点：一是严密保护好贪狼山的弹药库；二是要如此这般……”
  林凡组织了马仁起、李大宝、孙明三支特战队，进行了一些针对性训练。
  不久以后，付伟民的情报站传来信息：洪承畴已经掌握了几种武器的使用方法，并把武器配备给了几支最为关键的军队。与此同时，他还悬重赏聘请大批工匠，筹备建造工厂，准备仿制几种先进武器。信息中提供了几支配备枪炮军队的番号和驻防位置。
  “好啊，机会来了。”林凡信心满满：“洪承畴建工厂，仿制武器，这个想法完全正确，说明他也知道劫来的武器太少，不能成为长久之计。只有仿制出同样的东西，才能在装备上与我们处于同一高度。如果他能成功，我们就真的没有胜算了。好在洪承畴不懂科学技术，以为仿制武器是那么简单的事。他不知道我们的工业科技已经在三丰谷发展了多年，而且还有世界上顶尖的科学家和技师！大家不必担心，他研制不出先进材料，更研制不出黄色炸药，只能用火药代替。没有十年时间，他最多能造出一些土手雷，威力跟我们的手雷根本没法比。”
  话题一转，林凡拍着被关了三天禁闭的孙明肩膀：“不要无精打采的，又没打你军棍，不就关几天禁闭吗？”
  “驸马爷，你是不是觉得关禁闭挺舒服的？你知道吗？三天三夜！除了黑暗、孤单，什么也没有！你可能会说，睡三天觉不就行了吗？说来奇怪，就我这倒头就睡的人，一关禁闭，就睡不着了，越想睡越睡不着！到时候有人给你递进饭来，一句话都不说！没人理你，也不敢喊，一喊就追加惩罚。不瞒你说，到了第三天，我连死的心思都有了！各位各位，我好心提醒你们，哪天你们犯了军纪，一定申请打军棍，千万不要关禁闭，那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看来我发明这个关禁闭还是有效果的。现在你可以出一口窝囊气了。马仁起、李大宝、孙明听令！”
  “末将在！”
  “命你三人各带特战队分别对这几个目标进行袭扰，诱使敌人开枪！”
  “是！”
  三支特战队潜入南京，趁着夜色，对付伟民提供的几个目标进行雷声大雨点小的进攻。敌方不知是计，开枪射击，有的还扔出一些手雷。特战队在记住敌人子弹和手雷的消耗数量之后，迅速撤出了现场。
  几支有枪有手雷的军队潜入南京城里，搅得鸡飞狗跳。整整一天，南京到处都有清军和汉奸军在大规模搜查，如临大敌。
  而孙明他们在付伟民的帮助下，白天混在黑道的城狐社鼠之中睡大觉，根本不担心暴露。
  第二天夜里，他们如法炮制，敌方不再扔手雷，步枪射击也是零零星星，看得出来他们知道节省弹药了。
  到了第三天，任你特战队如何袭扰，敌方不再上当，只是以弓箭弩箭射击。
  大家把记下的数字加起来，发现敌人的子弹已经消耗了一半，手雷扔出了一百多颗。基本完成了作战计划。可以撤回了。
  孙明有些不死心：“你们说，就这样回去是不是太便宜洪承畴了？咱们应该再整他一下子才好。”
  “可是驸马没给我们别的任务啊！”
  “没关系，咱们都是三丰谷练出来的，你们还不知道？驸马不是古板之人，你只要拿出好的战绩，他只会奖励你！何况他又没说明我们必须怎么干。”
  “那你说咱们怎么干？”
  “刺杀洪承畴！”
  “啊！”
  “喊什么？不就一个洪承畴吗？有什么了不起！今天夜里咱们潜入洪府，有机会就干掉他！这样驸马爷的仗就好打了。”
  “这主意不错！咱们在三丰谷学的那些特工技能总是没机会用上，今天就试一回！”
  三更时分他们潜入了洪府，洪承畴的书房很好找，是几间亮着灯的房间之一。
  以特工的眼光观察四周的警戒设置，发现明岗暗哨安排的无懈可击。三个人几经努力，只能潜入到一个勉强能看清书房的位置，就再也无法接近了。
  看清楚了，书房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显然是洪承畴！
  没有机会出手。勉强出手不但难以成功，几个人谁也跑不了。
  就在他们决定放弃之时，听见了书房里的说话声。
  “贪狼山的内线来消息了吗？”
  “来了大人，林凡正在训练三支小部队，可能会来南京找大人的麻烦。”
  “哼哼，他们已经来了，麻烦的确不小，想让我把武器消耗光！是个聪明的做法。好在我及时察觉，严令不准使用。林凡这是一招‘抛砖引玉’，引诱我把武器这张牌打出去。到时候我的武器就没用了。一试验才知道，仿制弹药不是那么容易，工厂那边一时指望不上，眼前还得打林凡的主意。贪狼山的军械库有机会吗？”
  “内线说暂时没有机会，防守太严。”
  “告诉他，别的事可以不管，只要把军械库的情况掌握好，就是大功一件！”
  “喳！”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都张得老大。
  没想到有了意外收获，贪狼山有内鬼！
  听了孙明三人的汇报，林凡表扬了他们的表现：“任务完成的不错。洪承畴不可能把弹药都消耗掉，消耗掉的这些主要是他的将领被袭扰之下的本能反应，如果他在场，肯定一枪都不准放。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潜入洪府虽然有些鲁莽，发现没有机会能及时撤回还是十分明智的。更何况你们运气好，无意中得到这么重要的情报。给我记住：内鬼之事只能我们四个人知道，违令者斩！”
  “是！”
  “好了，去领赏吧，领完了出去喝一顿！”
  孙明三人走了。林凡出了一身冷汗：洪承畴真是老谋深算，看来很久以前就把内线埋藏在贪狼山了。如果不是自己的人马及时赶到，恐怕贪狼山已经被攻破了，那钱先生他们特别是李香君将是怎样的处境？他不敢想象。难怪我们刚刚靠近芜湖，他的偏师就乘虚而入攻下了临贺城！而且劫了军械库之后立刻撤走！显然洪承畴对我军的动向了如指掌，才一再占据主动。这个内鬼就像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剑，时刻威胁着全军的生命！不把他挖出来，贪狼山再无宁日！
  林凡找到了钱谦益，说出了内鬼一事。钱谦益大吃一惊：“林凡，兹事体大，你就在整个贪狼山中随意调查，不管用什么方法为师都支持你！一定要把内鬼查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洪承畴没有发动围剿，林凡的调查工作也是毫无线索。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有一天跟袁宗第喝酒时，袁宗第的一句话引起了林凡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