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彻夜难眠
作者:
一介草木 更新:2021-10-06 03:42 字数:3136
石头是“天意”汽车运输公司的老板,大忙人一个。虽然也在沙河市,俺俩平时很少见面。
他的突然造访,让我喜出望外,忙招呼进屋坐下。
屁股刚落座,石头乐哈哈的,掩饰不住激动:“伙计,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找到张翠了。”
“在哪里?走,快领我去见见!”
“看你急的,跟狗过不了河似的。夜深人静的,去找张翠,万一她男人在家里,咱俩咋解释呀?”
“一时性急,竟忘了这般时候,去找张翠确实不合适。”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明天再见不迟。”
我耐不住性子,催促石头讲讲见到翠姐的情况。
石头卖起“关子”:“伙计,我可是有偿服务,你得有所表示。”
“你想要啥,快讲!”
“早没见面,烟酒伺候呀!”
前段时间,苦县枣集镇宋河酒厂二期改扩建工程剪彩,专门邀请我参加,馈赠有贵宾珍品。这酒放在长方形透明塑料盒内,里面有十个凹槽,垫着金丝绒绸布,每个凹槽中放一小瓶装有一两的佳酿玉液。
石头一看,眼发直了:“哇,包装这么漂亮啊!”他打开盒子,取出一小瓶,去掉盖子,倒进嘴里少许,细细品尝,绵绵的,一股浓浓的清香,浸沁入脾,连声称赞:“好酒,好酒!”
我又拿出一盒“大中华。”
石头更是吃惊:“一支顶上一瓶香油的价钱,从哪里弄的?”
这烟是市高官谷丰在我上任之初见面谈话送的,我不能“显摆”(张扬),说:“你只管吸,别问恁多。”
石头看到酒和烟,不禁感慨:“伙计,你现在是掂茶壶的当老板——一步登天了:来来往往,车接车送,接触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到哪里,人家都当贵宾招待,临走送名烟名酒和土特产。”
“我再风光,无非是吃吃喝喝,多结识几个有权有钱的主儿。不像你,兜里装得满满的,银行里存着大把大把的钞票。”
“做生意的,讲究钱生钱,不能总为银行作贡献,得想办法用银行的钱发财。我记得跟你说过,要办一个木制家具厂。这一段,我忙乎这件事儿,没顾上见你。”石头解释。
我接话:“你忙你的事儿,见不见,没关系。”
石头继续讲:“场地在党建路正西,过了大闸路,有个空院子,几间房子闲着,办厂正合适。这是蔬菜乡一个行政村的,原来办过社队企业,倒闭了。我打探到蔬菜乡管着市郊区所有农村,就求乡党高官晋升帮忙,把场地落实了下来。”
晋升也是溪流县老乡,原来跟沙河区高官当秘书。他和石头,是我牵线认识的。真有能耐,仅见一次面,石头就拉上了关系,听说还打得火热。我佩服石头:不光是做生意的天才,而且是善于联络官场人物的高手。
“我又张罗着找木工师傅、油漆匠,购买电锯电铇等。现在,一切都准备妥当,马上就开业。过几天,你帮我请几位用得着的领导,去捧捧场。”石头说。
“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想请哪些部门的领导,尽管讲出来。”
“沙河区工商、税务、公安、银行、城管、消防的头头,能请的都请来呗。是神就显灵,多多益善。”
“办个木器厂,用得着敬那么多神?得烧多少香呀?”
“伙计,上边要求发展乡镇企业,领导都想往脸上贴金,表示大力支持。但要是真把厂办起来,难着哩。哪个部门头磕不到,都会找麻烦。你没听社会上流传一个段子吧?”
“讲来听听。”
石头笑着道来:“电老虎(电业局的),金钱豹(银行的),两只灰狼嚎嚎叫(工商和税务人员的),一条黄狗(公安交警)在挡道;穿白的(防疫站的),穿蓝的(城管的),到处都是要钱的;穿花的,穿红的(指卖**),到处都是装熊的。”
“照你说来,宛平县(京城)没有好人了。”
“金钱社会,就是这样。”
他大包大揽:“我保证一个不漏,到时候全带过去。”
石头听了满脸喜悦,想了想问:“教育上和人民商场有没有熟人?”
“这些人也有用?”
“可以为学校订做课桌和凳子,还可以通过商场卖货呀。”
“没问题,我让《沙河日报》跑这两个口的记者联系。”
“能不能找个摄影记者,拍些照片?”
“区区几个小局长,有啥值得照的?”
“避邪呀。下面那些小鬼来闹腾,看到有他们头头的像在墙上挂着,摸不清啥关系,不敢轻易找事。”
“好,按你说的办。”
石头一听:“那我万事无忧了。”
谈到这里,石头突然想到什么,笑了:“伙计,你说巧不巧,那片场地,是你姨父那个行政村的。我讲了咱俩的关系,他对我特别关照。”
“没收你租金?”我问。
“象征性地收一些。”石头:“恁姨父说,那地方闲着也是闲着,有个意思算了。多少交点,堵堵别人的嘴。”
我开玩笑问:“你是不是送礼啦?”
“这年头,办啥事都少不了表示。”石头哈哈笑了笑:“恁姨父才知道你调来的事儿,准备请你去家坐坐哩。”
“俺两家极少来往。你不提,我差点忘了这门亲戚。”我随口答道:“抽个时间,一定去他家看看。”
“不讲这些啦,咱俩喝酒。”石头拦住话头。
我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两张床中间。
石头看了看:“有烟有酒,没菜咋喝?”
我猛然想起几天前,二嫂白云领着县实验小学校办工厂的厂长老何来,托我为厂里生产的虎皮花生豆找市广播电台做广告。她拆开一包,捏出几粒让我品尝。我嫌她小气,没吃,放在抽屉里,便拿出来当下酒菜。
石头知道虎皮花生豆的来由,很是吃惊:“白云恁傲气,求你办事?”
“人,都在变。在这个大变化的时代,你在变,我在变,所有人都在变。过几年,等她老子退了休,她更会变。”我答。
没有筷子,没有杯子,打开瓶盖,每人一小瓶,嘴对着瓶口,碰一下喝一口,然后手捏一粒花生米,撂到嘴里,“咯咯嘣嘣”嚼几下。就这样,俺俩喝起酒来。那滋味,比吃宴席还美。
每人喝过三小瓶,我再次催促石头快说说遇到翠姐的事情。
石头慢慢进述起来:“你知道,我的公司在火车站对面路北的一个场院里。我才清楚,张翠的工作单位,是一个残疾人办的电视机天线厂。俺两家在同条路上,隔几个院落。今个天挨黑的时候,我外出办事,返回公司,眨眼看到张翠骑辆自行车,带着孩子,从面前经过。我便在后面跟梢,过去工农路口,见张翠进了那个厂院。”
石头心眼活,没有冒然跟随着进去,站在天线厂门口路灯下,想等里面出来人问问情况。
迟了一会儿,有个男的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石头上前去打探,问那人这个单位,有没有叫张翠的。
那人看石头是个有身份的人,没有戒心,说:“有呀,在厂里当会计。”
石头问那人:“张翠结没结婚?”那人笑了:“早结过婚了,有个男孩都五六岁了。”
石头问:“张翠的男人干啥的?”那人说:“在外地,没有见过。”
石头再问,那人不愿多说,走了。
听罢进述,我长长出了口气:总算找到了翠姐。
一时激动,我说:“男子汉大丈夫要立于天地之间,对深爱过自己的女人,绝对不能不管不顾!”
我这句话触动了石头的感情软肋。他“呜呜”哭起来:“当初,攀高结贵,我爬出来了,害惨了彩儿;我欠她一生的幸福,早晚得补回来。”
我问:“你见过彩儿没有?”
抹去眼泪,石头舒缓一下情绪:“前几天,我碰到咱初中的同班同学郑光明。他当年没超龄,升入高中,考上大学,分配在豫东棉纱厂高中教书。他告诉我,彩儿完全变了样,两眼无神,表情麻木,没儿没女。我估计,她嫁的那个脑瘫家伙,根本就没有男人的功能。”
石头问我:“你不是同那个夏秋好过吗,没去找过她?”
我:“正因为有过感情纠葛,还是不见的好,免得节外生枝,惹出麻烦。”
俺俩把第四小瓶酒喝干,发誓赌咒:“不把两个女人拯救出来,誓不为人!”
翠姐的男人既然在外地,我没啥顾虑的,决定第二天就单独去见她。
晚上,石头没走,睡在了我屋里另一张床上。
这一夜,两张床都不时发出辗转反侧的响动。
第二天早上,俺俩在大街上吃过早饭。临走前,石头说:“我正缺人手,张翠的单位要是不景气,就到天意木器厂去干会计兼保管。这一摊子交给她,我放心。让她在厂里吃住,每月按你的工资标准发放,保证让你放心满意。”
我:“等见过张翠,她那个单位要是真不中,非麻烦你不可。”
石头:“咱俩这关系,甭说客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