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翻不过去的篇
作者:一介草木      更新:2021-10-06 03:42      字数:2509
  坐在溪流的长途汽车里,我放眼四望,只见平坦如坻的豫东平原,处处生机盎然。春天,这位艺术巨匠,饱蘸笔墨,描绘出一幅幅美妙壮丽的画卷,彰显着大自然的神奇和魅力
  面对眼前的景象,回想起自己从一个讨饭娃走过来的艰难历程,仿佛是在重山峻岭中,从一个山头翻过又一个山头地向上攀爬。这次,我站立在更高处,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我清楚:这也是人生新的起点。到市委大院上班,我可从来没敢想过——完全是时代裹挟着前行的,便禁不住心潮起伏,感情跌宕,思绪翻腾……
  汽车司机按了按喇叭,发出刺耳的叫声,我回到现实中来。
  长途汽车驶向沙河市大闸上面的路上。这是一条南北干道,以东是沙河市,以西是郊区,犹如城乡之间的一道分水岭。桥身下面宽阔的大沙河,把市区拦腰斩开,分成沙北沙南,都归属沙河区委管辖。
  沙南是市委市政府所在地,市直各行政单位,包括公立医院、学校、旅社、商场、饭店、长途汽车站、火车站,以及大型国营企业,甚至拥有上万名职工的省属豫东棉纱厂,构筑起一座中型城市。这里是繁华之地,称为富人区。
  沙北是古镇。据说,始于明代。有户周姓人家,凭借水运发达之利,建了一个码头。久而久之,这里兴起一个古镇和形成诸多老街:诸如磨盘街、爬子街、剪股街、三义街……还有关公庙,晋商会馆,戏剧茶楼,妓院等等。解放后,除了妓院被取缔,其它都保留下来。狭窄古老的街道,居住着市民和传统手工业的职工。
  站在大闸桥上俯瞰,水势汹涌奔腾。溯游而上,有条古称鸿沟的贾鲁河和颍河一起流入此河。三河交汇,沙河市享誉“小武汉”美称。在分岔口,颍河拐向北,蜿蜒两华里折向西。它和沙河犹如一个人伸展的长长双臂,形成狭窄的夹套。过了一座新建的水泥桥,沿着乡间土路,行走八华里,便是李家寨,即我祖祖辈辈居住的村庄。八十年代之前,只有一条船摆渡,极少有人涉足繁华热闹的市区。
  看到大闸下面清澈的河流,我想到十年前曾经做过的一个梦儿。往事浩澣如烟,有许多已经模糊,梦境却依然清晰:我幻化为老成大爷家的一只银色信鸽,飞到一个低矮草屋,有只雌雀说:“别飞了,落在这里吧。”银鸽不理它,继续往前飞。飞过一个瓦房屋脊,一只雌燕说:“我在房檐下筑起了窝,在这安家吧。”银鸽不理它,继续往前飞。飞到颍河大堤一棵大杨树时,有只鸦说:“别飞了,栖身在巢里吧。”银鸽不理它,继续往前飞。……银鸽想飞过颍河,飞向沙河市。颍河水面突然升起万丈似烟似雾的白气团。每飞一次,银鸽被挡回一次。盘旋飞了无数次,银鸽都被挡回。银鸽万分沮丧,此时传来“咯咯”的银铃般笑声。循声望去,银鸽看到一只凤凰飞过来,说:“我陪你!”银鸽顿时攒足了劲儿,伸展翅膀向前冲去。眼看就要飞越颍河上空,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形状极像凶猛的老鹰,把凤凰呑噬了,留下一声凄惨的哀鸣……。银鸽伤痕累累,滴了许多鲜红的血,险些跌进河里。就在接近水面的刹那间,银鸽使出全身力气,拼命扑打双翅,再次飞向高空,向沙河市最高一幢大楼顶层飞去……
  人生如梦。此时,梦已成真。陪伴我飞过大沙河留下凄惨哀鸣的那只凤凰,仿佛是翠姐的化身。如今,她的命运如何?我依然牵挂着。
  汽车到站了,旅客各奔东西散去。我提起简单的行囊,走出站口。
  行到交通路与劳动路交叉口,我正要拐弯北行,听到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喊:“三毛!三毛!”
  扭过身,我瞧见是杏红——翠姐在万人庄粮管所的闺蜜。我惊喜不已:“咋是你呀?”
  杏红:“我听俺爸说,你调到市委了,来上班的吧?”
  我点点头。
  五、六年前,杏红和在公社食品站工作的爱人,作为“亦工亦农”,同时被清退,回到了农村婆家。两个人在家杀猪往集市上卖肉。看她的穿戴,日子过得不错。
  我:“你来市里办啥事?”
  杏红:“我来看看张翠。”
  我正想了解翠姐的情况,便急切地问:“她过得好吧?”
  杏红叹了口气:“唉,别提啦!张翠在一个残疾人办的个体小厂干活,一个月挣仨核桃俩枣的,过得寒酸着哩!”
  石头碰到过翠姐,见她挺洋气。当时,我心里很是欣慰。现在,杏红讲翠姐日子艰难,我马上不安起来。
  我正欲打探详细情况,杏红态度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张翠再三叮嘱,若是遇见你,千万不要提她的事儿,你看我这嘴咋恁不把门?我走了,我走了。”
  不论我如何阻拦,杏红骑上自行车“飞”走了。
  望着杏红远处的身影,我肝胆俱碎。翠姐有谷丰这层关系,完全能够步入大学殿堂,端上“铁饭碗”,一生衣食无忧。可她却舍弃自己的幸福,甘当铺路石,让我有了今天;为了不拖累我,她陷入如此境地。想起这些,我感情无法控制,躲到无人处,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如山洪爆发,无法遏制,势不可挡……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当年,我誓言铮铮。
  我如今春风得意,进入市委大院,惹得多少人羡慕不已。而深爱我的翠姐,仍在困苦中煎熬,我咋能心安?
  自从翠姐失踪,我整天眼前㨪动着她的身影。四年后,在大大爷劝说下,我用意念转移法从痛失翠姐的阴霾中走了出来。我以为跟翠姐已经翻过去那一页。现实,让我切身感受到:只要翠姐不幸福,这一页永远翻不过去!我暗暗发誓:纵然踏破铁鞋,也要找到翠姐,竭尽全力帮她解除困境!
  我走着思谋着:翠姐离开以后,究竟如何在沙河市安身立命的呢?
  我弄不明白:在沙河市,翠姐无亲无故,是怎样落户沙河市的?离我而去之后,她若去求谷丰,这位当时手握重权的市委副书记,解决一个户口,安排一份工作,完全不成问题。翠姐咋会在一个不咋着的个体户小厂上班呀?
  显然,翠姐没有去找谷丰。那么,她又会去找谁呢?
  谜团重重,我一时解不开。
  记得石头告诉我:翠姐已经有了个几岁大的孩子,她是同啥样男人结婚的?她男人是干什么的?凭条件,翠姐找个男人应该有能力养家糊口呀!
  我头脑里忽地又嘣出一个想法:难道那男孩是俺俩爱的结晶。这想法刚一冒出,我立马否定了:天下那有那么巧的事情。一见钟情,睡一夜怀孕生子,都是文人笔下的戏剧和小说编出来的,现实中不可能发生。
  转念,我想:翠姐若是真的没同他人结婚呢?那孩子真是俺俩的呢?这些年来,她一个单身女人,该会遇到多少困难、吃多少苦啊!
  各种揣猜,在我头脑里,出现,否定;再出现,再否定。
  我下定决心:要在沙河市找到翠姐,解开谜团。无论是何种情况,我都要全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