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赤峰山
作者:宜城廷侯      更新:2021-10-05 16:46      字数:3354
  “那你们几个在奈曼的知青,后来去赤峰了没?”孟羽问道。
  “去了,那能不去吗,组织的决定高于个人意识,咱们当时一听有任务,立马跟大叔们告别,收拾家伙就要出发,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两件衣服,十来封家信,还有一些从家带的小物件、红宝书之类的。”
  走的时候是中午,连咱一共七个人就在大马车里吃的午饭,现在想想,真难受!那车咕噜被戈壁上的小石子颠的左摇右晃,在车上吃东西,一个不小心,舌头就被咬到了。所以后来,谁也没吃肉干,只喝羊奶。
  这俩地儿相距200多公里,咱跟边四平几个弟兄到赤峰已经是当天下半夜两点了,马老头跟咱说,说这里去赤峰知青站点,要过一条河,夜里过河不安全,结果大家伙儿决定就地安营,那个时候是夏天,在外露营不会冻着,但有一条:这戈壁上有狼和獾子,所以七个知青带一个马老头一共八个人,两人一班照看火。
  枪只有一支,那是马老头的,咱们这些知青不允许带枪,只有当地内蒙的猎手,才允许持枪,咱玩过那把枪,说是枪,其实比烧火棍强不到哪儿去,膛线都模糊了,枪把还是拿羊皮包着的,准星更是连影子都没了。
  那天夜里,咱跟边四平站岗,其实咱已经困的不行了,你想啊,坐在那样的车上颠了整整一天,屁股和腰都麻木了,说实话比走路更累,但知青就是来吃苦,受无产阶段再教育的,谁敢说一声苦啊!
  咱的眼皮一直都在打架,身上有肉干,肚子却很饿,胃里难受,啥都吃不下。要搁往常,咱跟老边早聊到天南海北了,可这会儿谁也不搭理谁,没精气神儿。
  偶尔耳边有几声狼叫,能让我清醒个几分钟,狼叫声离这儿远着呢,况且这儿有火,再说我听马老头说过,说这夏天的时候,狼很少攻击人,因为夏天无论是草原还是戈壁或者林子里,食物多的是,每头狼都能混个饱,它们犯不上找人类的麻烦。
  马老头虽然这么安慰咱跟老边,不过咱是亲眼见过几头狼撕碎一只大公羊的,那就是分分钟的事儿,所以咱对狼一直都很警惕。这会儿有狼叫,虽然离的远,但咱还是被惊醒了,一抬头,遥远的西北角孤零零立着一座矮矮的山,从方位和形状看,这应该就是老边他姐在信中提到的红山,咱还记得信里是这么说的:方圆几公里,就这一座红山孤立在外,山上几乎没有林木,所以白天遥望红山,看到的是一片红色,山体不高,但下盘很宽,山上没有人走的路径,因为这是神山,加之山上没有猎物,自古以来没有人上到山顶……。
  咱睡眼松惺的看着这座外表并不出众的矮山包,心说这个模样的山包都能唬住古代人,他们太没安全感了!正这样随心所欲想着呢,猛然间看到那黑黑的山体上,似乎有了变化!不是说山体在变,而是山顶上似乎有东西在动,距离太远,加上山顶太小,背景光线不足,我看不清是怎么回事,甚至都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东西在动,只感觉隐约像一个东西,在山顶来来回回的跑,像拉锯子一般。
  咱连忙用手里的棍子捅醒了身边的边四平,这小子真愣,以为是狼来了,抬起头的同时,马上拿枪对着咱的脑袋。
  “大爷的,看真着了,是咱!把枪放下!”
  “干啥呀,大半夜的,狼呢?”
  “没狼。”
  “娘的,没狼你把咱弄醒了干啥,哎呦咱这脖子都动不了了!”
  “不是,你帮咱瞧瞧那边那座山顶上,是不是有东西在来回来去的跑?”
  老边擦着擦眼睛,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脸,然后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山顶……你是说那个矮子山的山头啊……没有啊……哦靠好像还真有东西在跑!”老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老边的话印证了咱的猜测,但问题就来了:这是座神山,上头啥也没有,那这玩意在上面来回来去的跑,是为了啥呢?锻炼身体吗?
  老边提出的一个猜测让人想笑,他认为这是外国特务在搞破坏。也不怪他有这想法,那个时候,地上掉根生锈的针都能和保卫红色政权扯上关系。
  咱摇了摇头,接着说:“八成了山顶上风太大,吹起一团子枯草来回来去飘。”
  “唉算了,咱可不管是什么,困死人了,咱要好好休息一下,老陈你费心一下,琢磨那山顶的同时,照看着火吧。”说完,老边趴在车轮上很快打起了呼噜。
  他睡他的,咱看咱的,双眼紧盯着那山顶上的模糊黑影,不管怎么看,都看不清这东西的外形像什么,因为在这么远的距离来看,那东西就是一个小暗点,不过连看了一个多小时,还真就让咱看出了一点名堂:随着那东西的来回移动,山顶正上方的云是越积越多,越积越厚,咱是不知道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但事实就是如此,只见原本无云的山顶,慢慢将四周的云卷成厚厚的云团,就像山顶有只怪物在吸气一般。
  那云越积越多,一直积到足有红山一半的高度时,猛然间我看到了一件怪事:那灰灰的云团突然向下冲去,速度极快,积云花了半小时,但这次冲向山顶,只不到三分钟,整片云团就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山顶闪出一丁点淡黄色的荧光,但很快也消失不见了。如果说我看到东西来回跑,是看错了,那这光和这云团我是无论如何也没看错的!我使劲掐着大腿,没错,很疼!这不是我的幻觉!
  第二天,我没有把昨夜发生的事儿告诉大家,那个时候谁要是说这种话,就是封建迷信,就是腐朽分子,因为这个,白城的很多算卦的、看风水的都被打倒了,咱是亲眼见过的:今天还跟你称兄道弟的邻居,保不齐明儿就上造反派总部告发你昨夜在酒桌上说的迷信话。
  所以咱心里清楚,昨夜的事就我一人儿看过,他们没亲见,就算我是他们的兄弟,他们也会认为我的思想落后,是披着红色外衣的危险的旧社会分子。
  这天上午10点多,马车终于晃晃悠悠抵达赤峰知青站点,那是建在赤峰市巴林左旗党支部旁边的一处土坯房,房间不少,平平的房顶,窗户多,但都不大,内蒙的民房都这样,这是为了防止起风沙的时候,沙尘打窗户进来。
  七个知青下了车,拎着各自的行李跟马老头告别,马老头赶着空车去食堂吃饭,咱跟边四平他们几个往那片平房里走,双腿麻木的不行,特别是咱,一天一夜没睡,要不是老边扶着咱,咱还真是要倒在地上了呢。
  很快,咱跟其它几个知青的精神马上转变了:边四平的姐姐边初平从对面的一个门里迎了出来,她的身后还有三个白城的女同学,女孩们一到,原本站都站不起来的哥儿几个立马像走军步一般昂首挺胸。
  “终于又见到你们了,四平,来,我帮你拎一个!”边初平和几个女孩接过咱们手里的被子,其实这床被子刚让边初平接过来,咱就后悔了,因为那个时候,讲究的是越脏越革命,越脏越先进,所以咱的被子,打年初就没洗也没晒,味儿大的要命。
  女孩们倒是不在意,初四平也不跟姐姐客气,把手里的东西全交给姐姐,跟在女孩后面往站点走。
  他乡遇故知自然是喜事,更何况白城来的知青只有这几个女孩,当见到咱们这七个吉林同乡时,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女孩们把咱们七个带到房间,还帮着一起把床铺好,然后领着咱们去食堂吃了顿中饭。
  本来咱的胃被马车颠的难受,真吃不下东西,但看女孩们激动的样子,热情的帮哥儿几个跑前跑后的,也不好拒绝,七个大男人跟吃药似的,吃完这些土豆和奶皮子。所有人里唯一胃口没受影响的就是马老头,咱去食堂的时候正赶上他在吃饭,这马老头长年赶车,已经习惯了,这会儿正一边吧唧嘴一边狼吞虎咽,一眼也不看对面桌子上的我们几个。
  饭后,大家简单洗了洗脸和手,去支部干事处报了个道后,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白城的几个女孩还想跟咱们聊聊天,但边初平制止了,说让咱们好好休息,她还是这么体谅别人。
  这一觉,咱睡的很香,从半下午一直睡到深夜,如果不是胃像刀绞一般难受,咱能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但是没办法,咱必须要起来,也不知是几点钟,反正拉开房门,外面一片漆黑,平常明亮的月亮都变得暗淡。
  咱在站点背后老远的一棵树底下,迅速解决了生理问题,系好裤子往回走,刚走到站点围墙外,忽然看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一看,声儿是打知青站点的隔壁传来的,隔壁是巴林左旗的党部,据下午那些女知青讲:这里平时没什么人啊,哦,只有个郝干事偶尔因为工作需要住在党部里一个小房间。
  我很奇怪,这是咋回事?因为我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声音很低,但可以确定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似乎是在争执,但又怕人听见,所以俩人声音都自觉的压低了。
  我慢慢摸到墙根下,侧面贴在小窗边,头慢慢向窗子里看,房里没点灯,但也能看清个大概,为什么呢?原来党部的四面墙上都挂着满满的大白纸,这些白纸平时晾在墙上,要写大字报的时候呢,顺手就能摘下来用,借着白纸作背景,咱往里一看,顿时全身的血都凉了!咱看到了让人愤恨的一幕,而后来听到的一段对话,更让咱这心里悲凉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