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油棕与裹叶虫
作者:宜城廷侯      更新:2021-10-05 16:45      字数:4534
  12月22日凌晨三点我们点起火把进入集贤东林,在走的时候我们用竹墙封住了龙狮洞口,队伍的路线是从集贤东林一路西行,从灌木小径进入环溪草原,然后一直向北到达桃源溪,沿着小溪向东进入东谷,之所以要在半夜出发是因为这段路比较长,我们希望能够在上午10点到达东谷的边缘吃午饭。
  集贤东林我们最熟悉不过了,一路上我们行前的还算顺利,除了偶尔要躲避地上的烂果子和小堆的灌木丛外,穿越树林的整个过程还算顺利,林子里一片漆黑,但却十分热闹,主要是各类昆虫的叫声为树林打造出一派黑暗里的生机。
  4点40分我们来到了集贤西林与环溪草原相接的灌木小径,这条小径是当初我跟孟羽烧出来的,现在它已经长出一些野草和灌木了,看来以后要找时间好好修整一下这条小径,如果让这条小径又长成灌木丛,我们再去环溪草原就要从山坡绕行,这要多花3个多小时呢,现在对我而言,灌木丛小径就是平阳岛上的“苏伊士运河”。
  刚刚踏上环溪草原火把就熄灭了,此时天还有半个小时才会亮,我们没有备用火把,只能借着月光小心前行,好在草原上地势平坦,路比较好走,我们就这样摸黑行进直到5点钟太阳终于冒出了头。
  我们的小腿全湿透了,长时间的徒步行走让叶宜辰和孟羽体力透支,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北面300米处的一个土包下休息一会儿,来到土包前,眼前这是一个高2米的环形土包,上面长满了各种野草。
  我和表哥还有孟羽把肩上的竹筐放下,取出水果和烤肉块吃起来,这顿简单的早餐让我们的精神恢复过来,小鱼儿这孩子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我们在土包下累的躺下了,他却在土包上爬上爬下,“小鱼儿下来,你也来吃点东西,要不一会儿进了峡谷你可没力气走了。”叶宜辰以姐姐的身份招呼着小鱼儿。
  “这孩子,跟咱小时候是一个样儿!”表哥躺下来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笑道,
  “你可拉倒吧,你小时候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饿的见谁都像烙饼,哪还有力气像小鱼儿一样到处疯。”我取笑着表哥。
  “那三年咱也没饿着,咱不说了吗,咱之前在内蒙放过羊,那个地方处处是吃的,兔子、蚂蚱、黄狼、狍子、还有那种肥地鼠,你看咱这身肉,像小时候饿过的样子吗?”表哥一脸得意的说道。
  迪亚娜这个时候给陈牧歌递过一个肉干,表哥受宠若惊正要接过来,突然从土包顶上飞来一把野草,迪亚娜吓的把肉干掉在了地上,表哥生气的回头一看,原来是小鱼儿站在土包顶上向下扔野草。
  “你小子再扔一个试试,看咱把你裤子扒了!”
  “嘿嘿,你都抓不到我,怎么脱我裤子?”
  “那倒是,牧歌,这小鱼要是跑进来,兔子都是他孙子。”我笑着说。
  “这是什么东西,是草籽吗?”叶宜辰捡起一根小鱼儿扔下来的野草问道。
  我这才看到我们的头上身上全是这种长长的野草,这东西细细长长的,比牙签粗一点,长度有10公分:“这应该是一种豆荚吧?”我自言自语道。
  旁边的陈牧歌抓起一把仔细一看笑了起来:“我靠,这里居然出这东西,,,,,,嘿嘿,这草也就咱认识,你们想破脑袋也整不出这是啥东西。”
  我们几个正在疑惑之时,突然迪亚娜惊叫起来,只见她猛的站起身来扑打掉身上和头上的野草,嘴里还不停的重复着一个词,孟羽告诉我,这个单词的意思是虫子。
  “孟羽,你让迪亚娜放松点儿,这没什么,虫子是死的。”表哥连忙说道。
  “什么虫子,你知道迪亚娜说的是什么啊?”我问道。
  “你们看,就是这个,”表哥指了指地上的豆荚:“她说的虫子就是这种野草。”
  “这都不挨着,这分明是草啊,怎么会是虫子。”叶宜辰连忙反驳。
  表哥笑而不语,用手指轻轻掰开那豆荚的外皮,只见里面躺着一条全身半透明,正在扭动身体的虫子,那虫子跟豆荚的粗细长度完全一样,外皮被剥开,它正在里面挣扎着,不一会儿就不动了。
  “这是……这是豆荚生虫子了吧?”我不解的问道,
  “哈哈,这可不是生虫子的豆荚,而是这虫子本来就长在这里面,咱小时候在奈曼旗草原上见过这种野草,听当地老人讲,这种野草很稀少,它长出的每一根豆荚里都没有豆子,只有一根这样的虫子。”
  “这太夸张了吧,植物和动物是两种生物,植物怎么可能会繁育出虫子?”孟羽一边说一边学迪亚娜打掉头上的野草。
  “这你就没见识了,植物和动物共生的案例并不少,比如说冬虫夏草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这种野草老牧民管它叫气风草,里面的虫子叫水晶裹叶虫,因为这虫子被叶子裹在豆荚里,加上它全身都是透明的,所以给它起了这个名字。”表哥得意的说道。
  “那气风草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我继续追问,
  “哦,那是因为这种草里长出来的水晶裹叶虫在当地有一个妙用,你知道现在咱们国家的北方,特别是内蒙地区通电的人家很少,当地人家家都点煤油灯,而油灯的灯芯用的就是这种虫子,”
  表哥从叶子里拉出一条水晶裹叶虫接着讲:“这虫子自身有油,它一生就是在这叶子里渡过的,如果把叶子打开让虫子见风见光,它活不过五秒钟,当地人找到这种气风草,打开它的叶子趁水晶裹叶虫还没有死时,把它和另一条虫子的头相连,它们就会互相咬在一起,等虫子死了之后就会保持这个姿势,就像一根加长的棉线,这样就可以拿回家当灯芯用,这虫子身上有很多油脂,放在灯里非常耐烧。”
  真是大开眼界啊,我是头一回听说还有这种神奇的生物,不过我们现在没有燃油,也就不需要灯芯了,但我记住了这片土包,以后如果我们在岛上找到了油就可以来这里收集水晶裹叶虫。
  几个女孩休息够了,我们重新上路,此时是早上6点40分,太阳已经出来了,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片郁郁葱葱,透过清晨的薄雾,还能看见远处有几棵树孤立在茫茫草原上,那座榕山隐约出现在西北方。
  我估计要想走到榕山脚下的桃源溪还要走上两到三个小时,路上一片好风景,我们走在软软的绿茵上,自然的草香和清晨略湿的空气让这一段路途非常舒坦,我们一路走着一路聊起刚才见过的水晶裹叶虫,感叹着大自然的神奇,表哥把话题引申到了他少年时在内蒙放羊时遇到的故事。
  “咱爸,也就是你大舅当年也是为了锻炼咱,送咱到内蒙的一个表叔家给人家放羊放牛,那时候一天要走十多公里呐,而且奈曼那个地方,它不像现在的环溪草原一直都是绿草地,隔一段路就是一片戈壁或林子,路不太好走,更不要说还时时刻盯着那只头羊,咱还记得第一天跟表叔去放羊,回到家那小腿肚子肿的跟个馒头似的,过了一个多月才习惯了那种生活,不过那个时候咱也有喜欢干的事,比如放枪,那时候牧民是可以带枪的,咱也有一只枪,不过那枪后座力太大,用它打狼还行,但打地鼠或是兔子不行,咱还记得有一次咱在马上对着天上一只大鸟开枪,结果后座力直接把咱嘣下马背,整个脸直接砸在一坨黄色的蘑菇上,那片蘑菇被我挤出一大团黄黄的雾气,那个时候咱不知道厉害,还大口的呼吸,没想到表叔见那到蘑菇,吓的脸都发抖,咱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就跑到咱边上,一把拽着咱的衣服把咱推倒在一只正在尿尿的公羊屁股下,我来不及挣脱,那只羊的尿就这么浇在我脸上,灌进我嘴里,那羊尿真是骚的没边儿了,现在咱想想还是很恶心。”
  我笑着说:“那黄蘑菇一定有毒吧?”
  “是啊,咱后来才知道,那蘑菇叫毒鹅膏菌,是草原上的厉害角色,表叔说他们那里的牛羊都不吃这种蘑菇,有的小孩不知深浅用手摸了这种菇子,如果不用羊尿冲洗,手指就会长黑水泡,过了半日,手指都全烂掉了。”
  表哥啃了一口香蕉杆子接着说:“打那以后咱就知道这草原上其实不是看上去那么安全,也明白了同一片地方的两种东西,往往有相生相克的作用,那草原上的黄蘑菇有毒,偏偏草原上的羊尿就能解它的毒性,所以上回你让鬼火腐尸虫刺到了,咱马上就想到了附近一定有克制这种毒性的植物。”听了表哥这番话,深感大自然的公平公正,也为上回能捡回一条命而庆幸不已。
  大家就这样一边闲聊一边向前走,早上8点35分远远的看到那条银白色的桃源溪,榕山那巨大的山体耸立在我们的面前,我们飞奔过去,在溪水大口的喝着甘甜的淡水,每个人都喝的肚子鼓鼓的,然后我们装满了所有的水瓶开始向东北方走去,我们不需要看方向了,只要跟着溪流就能找到东谷,这段路程大约有5公里,上午9点55分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东谷的边缘。
  跟上回勘察的情形一样,向下看去不知这谷底有多深,因为无边无际的高大树冠完全挡住了人的视线,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是东谷的正上方,这里跟下面的落差足有60米,桃源溪从这里的一片缓坡流入丛林之中,此时天色还早,队伍商量后决定还是按计划在这里吃完中午饭再到谷里。
  中午饭还是肉干和水果,这些食物我们都用一条条密封袋保存完好,我们没有生火,因为每个人都很疲惫,小鱼儿本来想抓几条鱼,但由于我不愿意生火所以也就作罢了。这顿饭我吃的不多,根据经验如果吃太饱的话,一会儿在低海拔的丛林里行走会很难受。20分钟后我站身来,招呼大家作好准备工作,大家戴上沾湿水的面罩,检查了手和脚的袜子后,开始向东谷的谷底行进。
  这一路是一段平缓的碎石坡,随着脚步向下走,一路上都有小石头卷着灰尘滚落下去,好在这个坡度并不太陡,加上我们手里有长矛辅助,队伍很轻松的就下到了谷底。谷底的情况和我们想的差不多,树林浓密阳光无法透射,林子里光线很暗,但还是能看到不远处的景象。
  这里的树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高大,极其的高大,它们为了生存必须要努力向上生长,争取获得足够的阳光,它们排列的极不整齐,我们无法直线行走,桃源溪在流进这片林子后也是在不断的转弯。表哥拿出匕首在一颗树干上擦了擦轻轻说了一个字:“走!”
  虽然在昨晚上我们不断打气,鼓励自己拿出勇气,但在我踏进东谷丛林的那一刻,我的心里还是有一阵担心,我没有把这种担心表现在脸上,但孟羽却实实在在把担心写在了脸上,她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抖动着,牙齿咬的吱吱作响。
  别人不知道原因,可我是知道的,当初在平阳时,孟羽被造反派关在潮湿闷人的自来水厂的地下机房里,那种压迫的环境让她对黑暗潮湿的地方发自内心的恐惧,我拉着她抖动的手,隔着面巾安慰小声安慰着她:“镇定,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你。”
  孟羽对我是信任是无条件的,我的一句简短真诚的话语起了作用,虽然她的手还在抖动,但她不再咬牙了,就这样我们走进了谷底丛林。每个人都不再说话,而是努力让眼睛适应突然变暗的环境,这丛林里虽然昏暗,但却并不安静,声音最大的就是小溪的水流声,另外还有头顶的各种鸟叫,树底下的各种昆虫叫声,至于空气则是一种木头发霉的气味,还有一丝鸟粪发酵的气味,就算隔着面巾我也能闻的到。
  向前走到不到5分钟,最前面的表哥停住了,他指着一颗树说道:“大好事啊,大家来看看这棵树,咱们家里往后再也不怕没灯了。”
  我上前一看,原来这是一棵油棕,这种树比较特别,它的树干像椰子树一样又高又直,最重要的是它能分泌油脂,这种油脂不能食用,但可以当防晒油也能当灯油来使用,如果再配上之前遇到的水晶裹叶虫,那不正是我们现在急缺的照明灯吗!不用多说,我们马上在树上刮下很多油脂,那淡蓝色的油脂像虫茧一样依附在树身上,六个人一齐动手整整刮下来三袋油脂。
  现在看来,丛林真是个好地方,进来才几分钟就有这么好的收获,我们不再畏畏缩缩,小队再次沿着桃源溪向东行进,但这个时候我忘记了老祖宗几千年传承下来的一个道理“日中则昃,月满则亏”,事物发展到一定程度,往往就会朝相反的方向转化,而接下来的情况转变实在让我始料未及,也让我感到空前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