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您了。”
  “不客气。”罗一心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转身向已经被陈成东等人挟制住的赵海云走去。
  她拍拍男人低垂的发顶后蹲下身。反剪双臂被迫跪下的赵海云看着罗一心轻笑一声，“怎么，还不杀了我么？”
  “哦呀呀？戾气这么重？”她扶着自己的膝盖，“都是好久没见过的老朋友了，我也想叙叙旧啊。”
  赵海云对她哼笑一声，“你想说什么？”
  “昂在之前承你照顾了。”
  昂？陈子昂啊。
  “那小子啊……”赵海云长出一声，怅然地感到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他在新中混得不错，还觉醒成了异能者。”
  这话一出，东区的人们瞬间黑下脸色。就连陈成东的表情也不算好。
  虽然刚才距离有些远看不真切，但罗一心和另一个军装男人无疑是异能者！
  而这也恰恰给了他们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果然，你们也吃人啊。”赵海云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目光中却满是喜悦。
  ——幸存者相残，甚至政府方面对这种现象无力控制，只能纵容这样的事态发生！
  就在众人凄凄之际，却听见一声闷笑。
  “你在高兴什么？赵海云？”罗一心突然抓住他的发顶迫使他仰头，“竟然在为了自己迫害同胞的行为得到认可而喜悦么？”
  逆光的身影很容易一眼看清她纯黑的眼中不堪见底的嘲讽和尖锐。
  发顶和被压迫的脊椎感到疼痛，脖颈的皮肤亦是被撕扯，喉间的声音变音，但即便如此赵海云也是笑着。
  “不。”挤出的声音沙哑微颤。
  “哦？”
  “我在为有那么多人的觉醒而感到喜悦啊！”他的神色渐渐染上癫狂，因为缺氧而血丝遍布的眼球暴突着，形容疯狂，“我在为那么多人终于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而感到喜悦啊！”
  北区的人口、器官这些贩卖生意从十几年开始便已经出现，而他亦是被拐来作为商品的孩子之一，他之所以能成为北区的领导人，所倚仗的不过是弱肉强食这四个字罢了！
  而这份生存理论，他亦是认为适用于末世。
  “弱者被强者吞食、成为其力量的一份。这亦是人类能够站在生态顶端的生存之道啊！”赵海云不自觉地用膝盖将自己的身体向前顶去，在罗一心放开他的发顶之后，他还是用癫狂的目光注视着同样认同这一理论的同类，“所以啊，所以啊！人为了力量、为了更好地活着，残杀同类又有什么呢？！吞食同类又有什么呢？！谁让他们这样弱小啊？！谁让他们如此懦弱啊？！”
  这样力竭的男人喘着气，“但现在我也是输了了，败在比我更强大的人手上，这可能亦是宿命吧……”
  罗一心无言地看着这个陡然颓废下来的男人，终于还是决定告诉他事实，“我们没有吃人。”
  “你说什么……”赵海云难以置信地转头，近在咫尺的少女。对方脸上平静的沉默告诉他她所说的是事实，“那你的力量……”
  “力量从哪里来的一会儿再说。”罗一心撑着膝盖站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
  “刚才那个小子的骨人操纵挥刀时为什么不逃跑？”镰刀从上而下挥来时能够攻击到的只有一条线，赵海云完全有机会逃开。
  “为什么明明能看出自己必输还要执意控制异能者？”以肉体拼杀的人类对抗不灭的骨架，傻子都能看出来谁输谁赢。放弃将别人控制，而是令他们各自使用异能拼杀，这才真的是胜负难料。
  还有最后的——
  “你的能力是能够大范围控制人类吧？为什么现在不将在场的人控制住然后逃跑？”以刚才赵海云控制的异能者范围来看，这件事他完全有可能做到。
  赵海云的种种行迹最终指向一个结论。
  “你想死？为什么？”
  为什么……呢？
  赵海云目光沉沉，盯着罗一心许久，最终叹了一声，“因为，我输了。老二为了让我不至于饿死而自杀，为了更多的力量我杀了老四，老五因为不满我的行径所以被我杀了，老六去南区勘察时因为暴乱死亡我和老三分食了他的尸体……”
  “做了这么多却还是败在了曾经丢弃在垃圾场的废物的手里……”
  赵海云惨然一笑，“就像我刚才说的，弱肉强食是规则。我输了就活该去死。”
  “因为弱小就是原罪。”他垂首，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我杀了人，就应该被杀。不过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别呀，那多没意思。”罗一心抱臂笑道，“确实弱肉强食，我认同这一理论。”甚至她还是这个规则的忠实拥趸。
  “但正如你说的，那这个世界最后也不过一人能活下来，这还有什么意思？”是了，她不希望赵海云去死，不仅仅是因为她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更是因为他的能力。
  能够控制他人行动的能力。怎么看都是十分有趣的，甚至比旁边那个少年能控制骨头的能力还要有趣得多。
  “……”他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赵海云，你说弱肉强食是吧？”罗一心拍拍他的发顶，“搞清楚，我可是比你强大得多。”
  “！”身体骤然沉重下来，以往充盈的精神海现在却是空空如也！
  “你……做了什么？”
  罗一心没有回答对他一笑，“以往我们的冲突是因为利益和不间断的摩擦。而现在没有了这些东西的阻拦我认为我的应当合作？”
  “不，我说错了。”控制不住的喉间的笑声表示她的心情实在很好，“这该是弱肉强食这一规则下，绝对的强者对弱小的多的人的命令——”
  “顺服我。”
  手臂早已被放开，赵海云跪坐在地上，目光沉沉地看着罗一心。
  罗一心亦是没有动作，微笑而笃定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许久，男人躬身弯腰，手指抵于额前，带着对力量的恭顺道，“是。”
  拉起赵海云的罗一心显然心情很好，“那就回归刚才的问题吧。”
  黑色的流质浮现在她的皮肤表面，粘稠地涌动着落至地面，辐射般扩散四周。
  ——“我们的力量是怎么来的？”
  不祥的黑色质体瞬间暴涨，在接触到人时迅速将其包裹，如同潮水般在东区的幸存者们都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将他们尽数鲸吞！
  黑色的火焰不会燃烧，却足以震撼人心！
  “这……”恢复自由的赵海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暗色的流质没有灼热的温度，甚至靠近时还会因为它的颜色而觉得阴冷。但即便是寻求死亡的赵海云，也不住地连连后退，只因他直觉的、对它的畏戒。
  “这到底是……”
  “把普通人觉醒成异能者。”罗一心随便解释了一句，感觉到赵海云投来的、难以置信的目光，她摆手，“你就当这是我的能力之一吧。”
  这解释不通。
  吴亮暗中观察着。
  如果仅仅是开发异能，那刚才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又怎么说？
  吴亮回想着在黑茧中那令人安心的寂静和仿若无底洞般将他的力量吞噬的广阔。那绝不是她所说的那么简单。
  “这么多人，什么时候可以结束？”想起赵飞在黑茧里挣扎了三小时从出来，导致他们不得不应战大批丧尸，董洁就感到一阵绝望。
  不过幸好这是地下，没有丧尸骚扰，不然她得当场心态爆炸。
  “全部人么？”
  得到董洁的点头后，罗一心相当光棍地把手一摊，“我知道个鬼啊？”
  “各人所需的时间都不同，得结合很多因素看的。”迎着众人无语的谴责目光，罗一心笑道，“半天一天两天半个月的谁知道啊？！”
  “但是第一个人出来的时间……”她转身望向那仿佛无边的黑色。
  “大概，五分钟后？”
  疼痛、仿佛针刺一般尖锐而剧烈的疼痛从皮肤入侵到四肢百骸。最后在尖叫也无法传达的黑暗中，撕裂神经的痛觉在脑中炸裂。窒息感，仿佛要肺部碎裂的窒息感令他鼻腔泛酸，气管、胃、肠道……将身体里的氧气消耗殆尽的身体即将死亡。然而下一瞬，纯粹而雄厚的能量注入他的身体，就像即将干涸的河床重新注入水源迅速焕发新的生机！
  顺着血管和神经，力量终于汇聚于他的大脑。
  在一瞬间形如宇宙大爆炸一样的绚烂后，赤焰一般的空间里，同色的人型正在凝聚。
  半晌后，他睁眼，寂静如死亡的黑暗亦如潮水般退去。抱臂站立的那人脸上带着他熟悉的玩世不恭的微笑。
  “第一个出来的果然是你啊。”罗一心看着黑潮褪去后出现的男人，“陈成东。”
  “……”
  “……”
  “……”
  “你的能力是变成傻逼么？”对着表情呆滞、目光无神的陈成东，罗一心毫不留情地嘲讽出声。
  “……”
  “……”
  罗一心上前两步，抓住他的手腕转身，另一只手抓紧衣领，单腿踹一脚他的膝盖，蓦地将他掀翻在地。
  “疼！”后背突然的疼痛和眼前转换的景象终于令陈成东回神了。
  “你干……”什么？
  未尽的话语因为罗一心脸上诡异的表情而咽下。
  “馨姐？”陈成东有些担忧地开口，“你怎么了？”
  “噗！”
  “姓赵的！你笑什么？！”陈成东向转身还要颤抖着肩的赵海云骂到。
  一个扫眼从注意到，在场的无论认识不认识的，都看着他一副想笑的表情。
  “妈的，你们这是怎么了？！想打架？！”
  陈成东跳起来，突然“嘣——”的一声。
  陈成东：？？！
  “我操！噗哈哈哈哈哈！！！”罗一心捂着肚子终于忍不住了，“你的能力竟然是变狗么陈成东哎呦喂简直了！！！痞子肌肉小流氓加狗耳狗尾这配合十分以及really棒啊！！！陈成东你他妈可真是个人才！！！哈哈哈哈！！”
  一连爆了几个粗口的罗一心笑得可以说是一点形象都没有了。其他人虽然没有这么夸张，却也都是捂嘴耸肩，掩饰自己的行为并试图给陈成东留下最后一点尊严。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终于摸到自己脑袋上突然长出的耳朵和后面蹦了他一条裤子的尾巴，提着腰带的陈成东简直羞愤得想死。
  尤其是在发现这些新长出来的部位有触觉之后更是绝望。
  陈成东：请让我表演一下旋转1090°原地死亡，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