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给我离尊上远点！”
  小蝴蝶护主心切，眼见魔婴离受伤的尊上咫尺之近，虽被震退却仍想要阻止。但脚下烧至残烬的花海火星再燃，转瞬又是翻腾而起，汇成一条火龙至下而上盘旋咬来。小蝴蝶分身乏力，化作飘飘蝴蝶散做一团，左右纷飞引开圣焰的攻势。
  男子十分从容地给小蝴蝶使着绊，眼光却始终放在快要虚脱的笑离身上，连眨都没眨一下。仿佛从看到眼前人的第一眼，他的视线便被紧紧黏住一般挣脱不开。
  这种眼神看在笑离眼里，有点瘆得慌。这孩子从小到大便是这样，看着他的目光总是带有一种很深的占有欲，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进去才满意。过去他弱小无助，因为预言受到四处的迫害与追杀，无依无靠的小孩子可能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全部依靠，就像孩子对父母的渴望一样，寄予了全部的感情，他可以当那是一个敏感的孩子在撒娇在索要关怀。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已是完全的魔婴，有了一手翻天的能力。翅膀硬了，心也变狠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会在自己怀里嚷嚷着师父我睡不着的小孩了，世上人怕他畏他，余下时光他也可以随心所欲了，这般目光又是出于何心呢？
  男子像是斟酌了一番，又向他走近一步，轻声唤了声：“师父！”
  这一声，开口有点踌躇。
  徒儿的声音就在耳旁，一声“师父”让笑离脑海中浮现出很多很多，那些琐碎的细沙融成了岁月的罐子，一旦拔开瓶头涌出的全是过往数不尽的珍贵回忆，但随之一闪而过的也有那个难忘之夜。
  笑离漠然闭眼，不想看到这个将他置之于死地的不肖徒儿，也还真亏他还叫的出口，师父？他可不敢再做他的师父！
  男子怔了一秒，脸上热切期盼转瞬凉透，低低笑声穿过四周，肆无忌惮。方才尊敬的姿态一扫而空，手指尖亮起一簇黑火伸出，声音变得邪魅阴沉：“师父，难道不想求我吗？”
  话甫落，他指尖的一簇火陡然升起，而笑离的整个胸膛随之而来的也是更为炙热的焚烧之痛，似是血液快要爆裂一般身体痛的快要昏厥过去，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夜君觅，你还真有本事！”笑离双手紧捂胸口灼痛处，某人的毫不留情令他痛不欲生。
  明明是怒目以对，咬牙讽刺。偏偏夜君觅却像得逞一样很开心，他弯下腰伸手去帮笑离理了理黏在唇边血上的发丝，不光动作十分轻柔，声音也变得温柔：“果然只有这样，师父才愿意理我。”
  这样亲近的动作以前他经常做，可换成长大后的徒儿对他这样，就多了一分轻薄与调侃。只能虚弱喘着气的笑离想避却无力避。
  见此夜君觅笑的更开心了。
  笑离看他就像一个受了冷落的孩子，想要报复来引得快感，可自己从未亏待过他又报复什么呢。随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颇有些不悦道：“你既然顶着这张与我相似的脸，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幼稚？”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整的这张脸，连一向喜欢黑色的人居然还学自己穿起了白袍，但这样简直就是在刻意模仿当年的自己。
  夜君觅居然很听话，让他不笑便马上收起了笑意。不过，他仍旧玩味的转动着指尖的那簇火苗，黑色的焰火在他手里就像一个随他操控的玩具，而某人的痛处就是取乐他的源泉。
  灼热感在胸膛里四下乱窜，继续下去身体很快就会彻底腐化的，忍着那撕心裂肺的痛，笑离蓝眸寒如深潭，隐忍怒意抬头冷声道：“玩够了吗，你？”
  但越是这样怒意薄发，夜君觅越是沉迷其中，他用只有两人才听的到的声音，戏谑道：“如果对象是师父，我永远也不会够。”
  笑离惨白的面色又添上一阵难堪，唇角肌肉抽搐的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打着颤低斥了声：“无聊！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夜君觅听了还是忍不住噗嗤一笑，笑容还真像单纯的小孩子。可他浑身上下却一点也不单纯，尤其是那散发出危险气息的眼神，他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抱歉，师父，看到你我实在太开心了，开心的一下有点得意忘形，只希望你不要怪我。”
  你的开心就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上吗？笑离真想这样骂一句，可惜一口血没憋住，呛到了！
  夜君觅很是贴心的帮他拍背顺气，甚至将狼狈不堪的他直接搂进自己的的怀里，手指点到处皆是凉了许多，令他舒畅不少。
  过去瘦骨如柴的徒儿长大成人，宽阔的身躯已经能轻而易举的将师父遮在怀里了。
  仿佛这样的情景是他无数日夜的期盼，夜君觅的口气竟然带了点伤心：“师父，我等你等得太久了，久到以为你差点就活不过来了，你这些年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要一直避开我呢？”
  笑离其实也很感慨，自己这一觉确实睡得够久，这些年也确实一直在躲他，但这一切为什么他难道心里还不清楚吗？装模作样有意思吗？若非夜君觅现在做的太过火，自己同样也想来一场师徒之间的久别重逢，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徒儿作孽，做师父的亦有责。
  笑离想了想，倦烦道：“你还是，别叫我师父了。”
  本来殊途，如今更是剑走偏锋，你多叫一声，我便多一点痛苦，我受不起！大家还是断了吧！
  谁知背上的手一顿，苍凉的笑声顿时抑制不住从上方传来，笑声从凄凉转为邪魅，渐渐变大，狷狂之中满含已经收不住的煞气。带着身下人又是一阵剧痛入骨，夜君觅喜怒无常道：“因为我成魔了，师父就不要我了吗？”
  他有意折磨，笑离苦不堪言。
  “你想断，可我不答应。”夜君觅将他拉近，并沉着嗓子在他耳旁狠声警告：“师父还记得曾经教过我一句话吗？在这个世上，一个人有多强，那这个人说话的分量便有多大。”
  笑离冷冷付之一笑：“我忘了。”
  夜君觅仿若未闻，接着说道：“我一直觉得师父说的很对，过去因为我的身份他们逼迫我，不遗余力的想要除掉我，我弱小发不出声音，这都是我的错。可现在我已经强到让他们惧怕我，只要我一句话，昔日那群人立马闻风丧胆，甚至，天地都得为之动荡，现在我很畅快。”
  笑离有些后怕，他随口一句话便给他留下如此偏激的思想吗？
  但仔细想想也能明白，当年的自己身在高处，对于圣灵之外的一切生命皆视为蝼蚁，长年又孤僻避世，早已生出厌世心理。能对一个心智年幼的孩儿无意说出这种话，想必那时候的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本心也从未想过他入歧途。
  夜君觅见他出神，以为他不想听自己这番胡话，失落的笑了笑，转而强硬道：“罢了！我也只不过是想告诉师父，过去师父强，说什么便是什么，可现在师父落在我手里，我想想，或许该是听听我的声音了。”
  夜君觅一副不怀好意的口吻，令笑离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夜君觅起身，手中火苗更是旺盛，四周的死灵蝶似是被他身上再度散发出的狂乱煞气所吸引，再度成群成群的飞了过来。
  “师父，一起去看场好戏吧。”意味不明的笑声正如他同样让人匪夷的徒劳之举。
  这厢，小蝴蝶为了不被火焰碰身四处窜逃。但目光却一直留意着魔婴的动作，此时见他周身魔气迸发，不知道做的什么打算。一心念尊上安危的小蝴蝶，觉得已经不用在顾忌出来时定下的忌讳，四处闪躲的蝶影忽然全往一个方向汇集。
  霎时，传说中的九幽圣体爆现，一阵金光如流星落下，直斩身后追击而来的火龙。
  被斩断的龙头呜咽了一声，火光便消散了下去。而飘然而落的小蝴蝶手中多了一把红色狂刀，猛地一挥，一道光刃带着血腥杀气冲至夜君觅身侧。
  “不自量力。”夜君觅从容不迫，轻扬右手，那刀刃硬生生被他一手撕裂。
  然后便是目不接暇的强烈刀光近身而来，交错之间，红白闪烁，两道凌厉杀气已然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