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离忽然与他拉开几步远，负手侧头而立，讳莫如深道：“大人的世界小孩不会懂的。”
  小蝴蝶：“......”
  从远处吹来几阵阴风刮在脸上凉凉的。笑离觉得这样扯淡下去不是办法，人家又不吃感情牌。
  还是——开溜吧。
  小蝴蝶似是先一步猜到他的想法，如鬼影般化出四道身影，前后左右死死拦住他的去路。
  笑离寸步难离，扶额忧伤：“小蝴蝶，你的蝶影分身练的真是不错。”
  影蝶分身，化出无数个灵体，每一个都有与本人相同的实力。与普通的分身不一样，更为棘手。
  小蝴蝶听见尊上又夸他，很开心的露出两排白牙：“尊上谬赞。”
  笑离哪里有心情赞他，忧伤的不能再忧伤的眼神四处寻找可逃生机，可四只小蝴蝶围着自己，实在是连伸手的缝隙都没有。
  笑离闭上了眼睛，嗔怒：“不要逼我！”
  都放狠话了，就让我走吧。
  四只傻白的小蝴蝶都被这沉痛隐忍的语气给吓到了，皆是一顿错愕，露出可怜巴巴、逼不得已的模样。
  霎时，笑离捂紧胸口，一阵巨大的痛苦袭来，面目扭曲，身体匍匐弯下腰去。
  “尊上，您怎么了？”心急情乱，四只小蝴蝶都乱了阵脚，纷纷上去要扶住笑离。
  刚巧一靠近，那张苍白挣扎的面孔马上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两手齐出，猛地几拳以极快的速度落下来——四只小蝴蝶顿时眼冒金星，跌跌跄跄。
  “我下手不重吧。”已经飞快跑出十米远的笑离觉得这种逃跑方式不太适合自己长辈的身份，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可就这一眼，小蝴蝶已经近在咫尺，亮晃晃的白牙张开着：“尊上，跟我回去吧。”
  笑离：“......阴魂不散。”
  “看得出来，尊上这幅躯壳正在毁坏，灵力也被封锁，虽然不知道您发生了什么，但目前您很难过的了我这关。”小蝴蝶有点犹豫。眼前是他最尊敬的人，若是苦口婆心的劝告不管用，他该动用极端吗？
  “拦我去路，你该死。”笑离冷目打上寒霜。
  “尊上恕罪，但小蝴蝶实非得已......我，”小蝴蝶低下了头，难言之极：“我如今已是九幽圣司。”
  笑离愣了愣，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震惊道：“你说什么？你何时变成了九幽圣司？”
  论辈分论实力他确实有愧圣司之名，可他偏偏是九幽一脉的子嗣。宝座悬空，圣法需继，他只能继承这个位置。面对尊上的疑问，他掏出圣灵的玄武令牌一示。
  笑离哪里是不相信，他是在讶异为什么。他懒得看那玩意，直言问道：“那群老家伙呢？”
  小蝴蝶听着有些别扭，“老家伙”自然是指以往的十二圣司，可圣司们掌管十二脉，资历和年龄再怎么老也比不过尊上老啊，为什么尊上总喜欢叫别人“老家伙”呢。不过，放眼圣灵，恐怕也只有尊上敢这么叫唤他们了。
  小蝴蝶踌躇一叹：“尊上有所不知，圣司他们都已经死了，如今十二脉已经全部换主。”
  笑离禁不住嗤笑了一声，仿若他说的是大笑话。那群老家伙可是圣灵至高无上的存在，他们守着圣灵多少年了，怎么会死？
  茫然过后便愈发理智，小蝴蝶从来不会说谎。一时心烦意乱揪住他的衣领，问：“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眼见尊上终于开始有点尊上的样子，关心起族内事来，小蝴蝶不知该喜该伤：“尊上消失以后，魔婴横空入世，先后血洗圣庭十二司，又控制了月虹，圣灵早就变天了。”
  阿觅血洗圣庭十二司！变天！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笑离感觉头有点昏，难道在他沉睡后真发生这么多事。
  小蝴蝶很平静的解释：“尊上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但对于我们来说，这已经是发生很久的事，久到已经成了过去。如今小蝴蝶只希望尊上能跟我一起回去。”
  笑离手指揉了揉眉心，明明垂头丧气，却还语调轻松：“回去？那我的罪过不就大了！”
  小蝴蝶摇了摇头：“恕我直言，如果尊上不曾离开，一切便不会发生。”
  笑离勉强一笑，上去拍拍他的肩：“你说的对。”
  小蝴蝶说的都对，可错终究已经酿成了。如果不是他养虎为患，不是他违背月虹，不是他执意要保他，一切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种下恶果，还想逍遥一世，哪有那么好的事？
  “走吧！一切还来得及，尊上只要回去，便可一同消灭魔婴。”小蝴蝶听到尊上的口气缓和了，内心的挣扎也稍微松了口气。
  “我能消灭他么......”笑离喃喃低语，好似吃了口酸梅一样嘴里不是滋味。
  “尊上，怎么了？”小蝴蝶觉得尊上的神情不太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他与帝少只有一面之缘，怎么会知道当初的帝少便是如今的魔婴。这件事在整个圣灵都是一个秘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早该诛杀的魔婴为什么会没死。
  笑离捂上胸口，真的有点痛......
  诅咒的火焰焚烧的痛楚，还是对那人失望之极的痛楚，他有点分不清。
  “尊上！”小蝴蝶聚集掌中灵气，想要替他疗伤。
  “不必费力了。”笑离的脖子上已经清晰可见蔓延的黑色火痕了，那火痕再度开始肆虐，似是要吞噬掉这幅身体所有的生命力。
  小蝴蝶一愣。
  他不陌生，这是魔婴灭世之火——圣焰。
  “明白就好，没人灭的了圣焰，也没人阻止的了魔婴，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笑离虚弱的苦笑。眨眼间脸上苍白的就像是一个死人，原本湛蓝的眸子有些涣散，唇也被咬出血丝来。
  这次，他不是装的。
  小蝴蝶无能为力，可目睹尊上狼狈成这样，十分不忍：“尊上，我们回去吧。”只要重新回到月虹，回归圣躯，您就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了。
  他是如此热切期盼着，可惜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笛声给打破了。
  恰在此时，笛声像是带着摧毁一切的神秘力量，悠扬高亢，如魔音入耳。上空飞舞的死灵蝶全部乱作一团，受了刺激般疯狂的往血域的前方集合。
  密密麻麻的黑色翅膀从身边拂过，诡异景象还没参透——眨眼间，脚下的花海瞬时变成了一片火海，鲜艳的火红被死亡的黑色染透，变成一片灰烬。
  伴随着的，是一阵苍凉的低叹，却隐隐又含了丝得逞的笑声。
  “他已经回不去了。”从血域深处传来一个慵懒的男声。
  那声音似在远方又似在近处，叫人心底发寒，小蝴蝶顿时迎着声音前方惊问了一声：“是谁？”
  可他望眼欲穿，竟只有一团黑色死灵蝶从那深处飞出。而身后的笑离此时身体不支，昏昏欲坠之间口中猛吐一口鲜血。
  “尊上！”小蝴蝶忙转身双手扶住笑离，血色淋溅到白衣四处触目惊心，他见状已经顾不得礼仪扯开胸口衣领处。
  不可置信的是，果然——裸露的左胸口染黑处已经开始腐化，快要烙出一个活洞来。
  小蝴蝶的手颤抖地握成了拳，对于来者心下已经了然，当下怒叫一声：“魔婴，你给我滚出来！”
  操纵圣焰，来者只可能是他了。
  这个祸害！当初为什么尊上没被除掉他呢？
  在小蝴蝶心中，这一直是一个很深的疑惑，当年的尊上要灭掉一个小小的魔婴实在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为什么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疑问如同层层云团，而随着那团死灵蝶渐渐散去，朦胧显出一个挺拔的身影时，那些云团也将慢慢拨开，随之清晰。
  漫蝶环身，灵动的黑色舞出极端的妖媚。笛声婉转落幕后，那名被称为“魔婴”的男子在黑色中一步步走来。
  魔婴携带满身罪孽而来，世人皆觉其行丑陋不堪，可越来越向他们靠近的这名男子却不一样。他步履缓缓，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
  可笑的是，这般出尘绝世之姿态只配得上说是邪神降世。
  小蝴蝶马上将笑离护在身后，伸出右手拦住去路，冷厉的眼神射在那人身上：“站住！”
  可惜男子连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是俯首作揖朝着他身后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并微微一笑寒暄道：“师父，多年一别，终于又见到你了。”
  小蝴蝶听得心神一震，魔婴居然叫师父？
  “师父，别来无恙啊！”男子说完缓缓抬起头，目光直逼身后的笑离。
  小蝴蝶这才近距离看清他的容貌，惊为天人之时又是深深的震撼。
  他的容貌如画，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轮廓俊美异常，脸上还隐隐泛着光泽。这种容貌与风仪，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一切世俗的美丽。虽只是随便穿件白色的袍子，但也绝不会有人比他更美。
  其实魔婴长什么样小蝴蝶不关心，真正让小蝴蝶惊诧的是——为何他与当年的尊上如此神似，这张脸竟有八分相像。
  要说唯一不同的便是这双眼睛比不上尊上，尊上的眼睛是魔神族的蓝眼，是先天高贵血统赋予的。但魔婴的眼睛，是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膺般的眼神。
  似是觉得小蝴蝶的视线特别碍眼，打扰他与师父的叙旧了，那双暗藏风雨的黑眸微微一瞥。
  霎时，小蝴蝶脚下一道黑火涌上，无奈被那热浪逼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