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航失声笑出声，莫名想起半句话，肉包子打狗。虽然自己本意不是为了伤害土狗，只是可怜它而已。
  不再想着通过土狗离开的陆航，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不急着离开了。
  “喂，土狗。出来聊会天呗，可以边吃边聊，我又不会抢你的馅饼吃。”
  床下悄无声息。
  无聊啊，狗都不理自己了，莫非扔出的是狗不理馅饼？
  从上死亡列车以来，一直绷紧的弦一点点松驰，心理上的疲惫开始侵袭过来。
  陆航往床上一躺，土狗又如之前一般，跳上床，蜷缩在陆航脚边。
  “土狗，你在禁闭室呆多久了？”
  “呜……呜”
  “听不懂啊，不过想来肯定是很久了。我从没见过这么亲近陌生人的狗，你这么聪明，要不是很久见不到人，怎么会这么相信人类？狗也会寂寞？
  喂，说句话啊，别让我自言自语，我又不是疯子。”
  “呜呜汪”
  “还是听不懂啊！土狗，你的主人呢？他怎么把你抛弃了？”
  “汪汪……呜”
  “哟？这次我听懂了。你在生气？生我的气？生我气干嘛，嫌我说你主人？他都不要你了，还这么维护着他？真是土狗。”
  “呜呜……”
  “又听不懂了，不过你也别伤心，被你主人抛弃又不是大不了的事，那是你主人傻，又不是你的错。
  你看我，长的帅吧？从出生就没愁过任何事情。
  我有爱我的父母，我又有长的漂亮，青梅竹马的女朋友，羡慕吧？
  可是，我现在也被抛弃了啊！
  你被主人抛弃了，可你的世界还在，以后总是还有希望的。说不定你的主人哪一天就后悔了，又会回来找你，你和你在乎的主人又可以在一起了。
  可是我呢？我不行了，我是被我的世界抛弃了。
  我在乎的人，就在我知道的地方，看得见，摸得着，可是我们中间现在隔了无数个世界。
  见鬼的放逐之地，真tmd见鬼，再也回不去了。
  呜呜，再也回不去了。
  知道吗，我很害怕，我害怕见到我的父母，见到我的挚爱，我的朋友。我怕会有那么一天，我说漏嘴，我更怕，我会忍不住对他们坦白一切。
  我想见他们，我更怕见他们。我想对他们诉说一切，可我更怕我真的说了出来。我不能对任何人说。
  好在我还活着，活着总是好的，活着我就能一直想着他们。好在流亡者在放逐之地总是活不长，活不长也好的，只有活不长，才能永远守住秘密。
  我一直有好多话想要说的，可我不知道对谁说。土狗，我想回到过去……”
  泪流满面的陆航沉入了梦乡，许久，嘴角微扬，应是好梦？
  偎依在他脚边睡着的土狗，睁开了眼睛，怜悯地看向陆航。
  很快它又努力蜷缩着身子向陆航靠了靠，继续睡去。
  土狗依靠着陆航的身体安心睡去，其实陆航又何尝不是依靠着这只土狗睡的香甜？
  ******
  开心走在路上，突然天色变暗，湿热的雨水打在脸上，使人发痒。陆航抬手想擦去雨水，同时心里好奇，这是哪里？迷路了么……猛然，陆航睁开眼，吓了一跳，好大一只狗头？
  没有什么路，也没有什么雨水，有的只是土狗的口水。
  躺在床上睡着的陆航，被土狗的舌头添醒了。
  “土狗，狗大爷，别打扰本大爷睡觉。”
  土狗跳下床，咬住陆航的上衣袖使劲拉着。
  陆航生气了，“来劲了是不，小心我……”
  话说一半，陆航愣住了，在土狗身后的不远处，禁闭室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
  “土狗，你让我出去了？”
  土狗摇着尾巴，目光……复杂？
  “谢谢你，土狗。知道吗？我刚才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好的梦。梦到了很多以前美好的事情。好像我又重新活了一次一样，值了。
  我想通了，我不出去了，出去又能如何？早晚还是跳不出这放逐之地，不如就这样了。”
  土狗瞪着陆航，又一次扯着陆航的衣服。
  “别费劲了，真决定不走了。”
  土狗急了。陆航笑呵呵地看着土狗在乱转圈。
  突然，土狗窜到床下，叼着块馅饼，扔在了陆航床前。
  “土狗，你怎么没吃？”
  “汪汪呜汪……”
  土狗不再像以前那样低吼，而是朝着陆航狂吠起来。
  “小样，陆大爷留下陪你是你的荣幸，现在要赶我走？那馅饼你自己留着吃。这狗都不爱吃的玩意，当初乘务长怎么就好意思给我？”
  土狗迅速跳上床，前肢搭在墙上。然后墙面就如同一面巨大的液晶屏一样，同时出现数十幕画面。
  “这是我的梦！我的梦是你给的？”陆航失声问道。
  土狗怜悯地看着陆航。
  “好，我走就是了。”陆航跳下床，走向门口，自己其实早知道土狗不是一般的狗，能‘荣幸’长住死亡列车禁闭室的狗，能普通？
  它想扔自己出去，只怕随时可以做到。
  可它没有，它只是扔回了自己的馅饼，表示它不是在和自己做交易。
  它是把自己当成朋友。本以为一直是自己在可怜土狗，谁知道自己才是被可怜的那个人。
  右手扶门，陆航回头望去，土狗蜷缩着身子躺在以前自己脚边的位置，目光呆呆地看着自己。
  犹如风蚀残年，晒太阳等死的一条老狗。
  或许，它在主人抛弃它的那一刻，就如同自己一样，只是在等死？
  “喂，土狗。愿意跟着我出去吗？”陆航喊道。
  土狗疯狂地从床上跑了过来，绕着陆航上窜下跳，尾巴转得像风火轮。
  “土狗，和这里说再见，我们走。”
  土狗掉头窜进床下，又很快窜了回来。嘴里多了根项圈，细小的金属项圈比手镯大不了多少。
  “你那主人真不是东西，这么小就把你丢弃了？快把那项圈扔了。”
  土狗这次对陆航指责它主人没有还嘴。不过死死咬住了嘴里的项圈，陆航想拿下来扔了，却毫无办法。
  “傻狗！不扔了，我帮你拿着。”这次陆航很轻松就拿到项圈。
  “花纹还挻漂亮，”陆航解开项扣，戴在手上，稍大，不过还好，掉不了，“想要就跟我说。”
  “……”土狗。
  “走了，有人一定等急了。”陆航大步走了出去，“既然要活下去，不管未来如何，路还是得走下去。”
  土狗欢快地跟上了陆航的步伐。
  不远处，有老头声音传来，“哟，这不是燕青兄弟么。这么晚才来看望我宋三郎？”
  什么情况？
  “乘务长大爷，你怎么说开胡话了？宋江哪有你白，哪有你帅，哪有你厚颜无耻？”
  “这话我们以前说过，可听着哪里好像不太对……先不管这个，我跟你商量个事？”
  “您说。”
  “你能不能把雪狼留下？放心，条件随便开，在这死亡列车上，还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雪狼？那只土狗？那只黑土狗？”陆航愕然，回头看着土狗，怎么看怎么难受。
  “怎么了？长的黑的人还不能姓白了？”
  “我竟无言以对。不过您的要求，这就要看土狗答不答应了。我不是狗主人，我只是狗朋友。呸，说错了，我只是狗的朋友。”
  “不答应就快滚，你的奖励没有了。”
  哟，这老头脾气火爆还公报私仇。呵，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陆航暗笑，“乘务长大爷，我真没想要什么奖励。我只是回来捡我不小心掉了的东西。”
  “这里没有你掉的东西，快滚，看见铁牛你这黑厮就烦。”
  “我那两个朋友呢？”
  “在下一车厢等你。”乘务长说完身体直接消失。
  “跑的真快，出口在哪都不说。”陆航回头，“土狗，谁给你起的名字，真难听，你以后就叫土狗吧。”
  土狗眼白翻得快要成白内障，陆航又不忍心了。
  “那就叫你小狼吧，”陆航说道，“雪狼真心喊不出口。”
  小狼摇着尾巴，欢快地跑到前面，开始带路。
  这地方它太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