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间，转过头的晞只来得及抓住了猫耳少女伸出来的手。
  残骸毫无方向绕着身体打转，被重力拉扯着的两人随着地面的粉碎一齐摔进了坑洞中，一种无法按自己所想控制身体的感觉降临到了晞和猫耳少女的身上。光是从遇到予的那一刻开始，她们就经历过了许多的“第一次”，只不过这次，失去听力以及那无法逃脱的失重感可不算什么好的体验。
  晞在跌落的瞬间，就通过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些沿着坑洞边缘不断向上攀登的杂鱼身上，这些敌人明确的分作了两类，一种是海上常常能见到的杂鱼，另一种则是在腹部长出了类似毛毛虫的足；嘴部也与常见的种类不同，搅动的利齿能够轻易的破开边沿的岩石。
  得到了帮不上忙的情报，意识到快要摔倒地上了，晞赶紧回过神拉开残骸的间距，将猫耳少女拉到身边。
  跌落的残骸砸裂了下方的地面，躲在其中的两人也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从残骸上传递来的冲击。这些杂鱼究竟挖了个多深的坑洞？抬起头，晞便看到坑洞还在被新见到的杂鱼扩大，而作为指挥者的怪物那巨大的身躯趴伏在坑洞的中心，占据了两个人的全部视野。
  难道这个坑洞的深度是为了这条巨大的杂鱼？
  鼓起的猩红眼球正带着她们无法理解的情绪审视着她们两个人，这只指挥者一反常态的没有对她们发动攻击。是在确认敌人的身份？作为老对手，晞也明白杂鱼不需要这个，那么这个举动又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没看出什么，这只特殊的杂鱼人性化的打了个哈欠，圆滚滚的身体朝另一侧一翻，两侧的鱼鳍无力的扇动两下。跟着这只怪鱼面朝的方向望去，站在那的是同样摔进坑洞里的两个舰娘，黄褐发的舰娘因为这突然的变故，脚上的伤在摔落的过程中变得更严重了。
  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娇小的舰娘僵硬的爬起身，抬起舰装挑衅般的朝着正中央的巨大杂鱼开炮。从那细小炮管射出的炮弹只在那偶尔会转向湛蓝色的皮肤上发出了一声响，但被攻击的大家伙毫无反应，对它来说这还不如挠痒痒来的有感觉吧。然而黄褐发的舰娘还是不肯放弃，在这怪异的无声环境中张大嘴，想要冲向面前的敌人，最终还是那位被包凡叫做天鹰的舰娘拦下了她。
  她总是能在一件事情里添上些麻烦吗？目睹了黄褐色舰娘一串举动的晞不禁想到。
  视线上移，半空中还有包凡那些人类，抓着一台脚下喷出火焰的机器人缓缓下落。对着这还停留在空中的家伙，大家伙不屑的扬起嘴角，晞是无法理解杂鱼的那张嘴是怎么做到给人一种在讥笑的感觉。转念一想，晞意识到那只作为指挥者的杂鱼很可能是冲着这三个人来的，自己和舰娘两方都是被波及到的无辜者。
  咧了咧嘴角，晞最终还是压下了心里的愤怒，没有跳起来给那三个人类来一记恨得拍击。她还是按照予的信条来做，不到最后关头不要莽，不过回想一下，这好像又不是予说的。
  想不通为什么只是针对三个人类，杂鱼那方就要出动这个数量的群体？更想不通的是，现在都已经是抓住了目标的情况了，这个庞大的杂鱼还懒散的趴在原地，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攻击的意思。
  没办法猜测到杂鱼的意图，就暂时观望吧。
  感觉到湖水快速的没过自己小腿，晞又看了一眼连开数炮，最终站不起身的黄褐色舰娘，她感觉自己犹豫了。现在，这件事情都已经很明显的告诉她，这些杂鱼的袭击和她们无关，只要转身离开这里就好了，可那个想要成为自己朋友的舰娘怎么办？自己那个时候应该是答应了她，这里抛下第一个朋友离开是不是太无情了。
  内心满是纠结，晞略感久违的朝猫耳少女发送了心灵传话。
  “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她们......”
  猫耳少女疑惑的盯着她的脸，让晞下意识的把手盖住微微发烫的脸，本来她是想问问要不要直接离开的，可是想到那个想当自己朋友的舰娘和逸仙对于自己的照顾，就这么走了对她来说实在是有点困难了。
  察觉到因为自己说了奇怪的话，猫耳少女向自己投来的视线更加微妙了。晞懊恼的偏开了头，她不敢再和猫耳少女对视了，只能转移注意力看向了那群还在扩大这个坑洞的家伙。常见的杂鱼护卫在那些新种类的杂鱼身边，继续它们搅碎石块和泥土的工作，明明已经有足够大的场地给那只大家伙折腾了。
  在晞和猫耳少女在旁边观察的这段时间，阻拦湖水的土壤随着杂鱼们毫无顾忌的开扩工作，迅速崩裂了。湖水凶猛的涌了进来，让正中央的大杂鱼精神一振，挪动身体挡住了舰娘和人类的身影，鼓出的眼球又一次落在了借用残骸在水流中站稳的晞和猫耳少女身上。
  两个少女都在这莫名的注视下僵住了。仿佛这是某个上位存在通过这只杂鱼的充血眼眸注意到了她们，无法从自己所知的知识中找出这份压迫的源头，有的只是生命随时会被剥夺的危机感，好比巨石般压在两人的心头，迫使她们喘不过气来。
  “这谁选出来的棋子？”
  一直在拍击着残骸的水流静了下来，时间在这一刻宛如停了下来。视线被强行拉扯至那颗狰狞丑陋的眼球，一种用从未听过的语言说出的疑问句在少女们的耳边响起，却又能够让她们理解，跟包凡那些人类的超能力一样。
  “没想到竟然会被其他人劫走‘人偶’......”
  无法分辨性别、年龄以及其语气，声音的主人一边像是自言自语，一边又像是在对着晞和猫耳少女两个人叙述她们的“失败”。在哼响了一段乏味的曲子后，上位存在似乎敲定了两人的命运。
  “那这两个平庸的棋子就凑合着用吧。”
  最后，时间开始流转。
  脸色刷的变做苍白，晞呆愣的看着那不知何时陷入杂鱼眼窝的事物，就在刚才，她明明看见什么东西，可过了一秒，自己又将它遗忘了。正当晞垂头分神之时，有些生涩的心灵传话压过了她心中的种种疑虑，那段不流畅的声音给晞一种猫耳少女已经忘掉心灵传话的想法。
  “帮...反正要留在...这里...晞...好像很在意...那边...那个...舰娘......”
  听完这段心灵传话，晞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先是惊讶，然后变成了苦笑，抽动的眉毛一直在表明她心里不爽的情绪。瞧了一眼彻底被淹没的坑洞，总觉得忘了点什么，回过神来一想忘的多半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也许是自己想的太多了。这么安慰自己，晞的表情慢慢回归平淡，只剩下了一双快眯成缝的眼睛。猫耳少女看了一眼便知道，晞又在模仿予了，低着头把一段心灵传话传递过去，可是依旧是断断续续的。
  “晞...这种...时候...还是别...学...予了......”
  “才，才没有啊！刚才我等了那么久，还以为你在，在...”
  “在什么？”
  “唉，为什么突然不断断续续的了！？总之，就是那样了，没想到是你忘了心灵传话！”
  猫耳少女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晞过多纠缠，轻轻点头，承认了自己忘记了心灵传话，将没有任何情绪表现的心灵传话传递出来。她究竟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在尊崇自己调皮的性子在那里胡搞？
  “这样啊，要帮忙还是赶紧去吧。”
  用手指指了指晞身后那只仍旧待在坑洞底部的巨大杂鱼，它饶有兴趣的注视着两个人，大概是刚才晞的反应吸引了它的注意力，不过正好可以利用对方的兴趣给水面上的舰娘拖延了一段时间。晞很有理由相信，这家伙要是加入了水面上的战斗，那五个人撑不到一分钟。
  看到晞和猫耳少女之间的心灵传话结束，大家伙紧闭着的巨口吐出了一个满身都是血污的人，头部被某种粘膜裹在其中，刻意的掩盖住她的面貌，只能从身体特征辨认出这个人是一名女性。
  随着它吐出这个人后，先前响起的尖锐声越来越轻，等到快要消失的时候，晞已经能够听到从水面上传来的爆炸声。
  看来舰娘她们已经安全的逃到了水面上，湖底只剩下了她们，大家伙，还有一位身份不明的伤员。仔细看了一眼，这位女性身上满是被杂鱼炮击打中后留下的痕迹，双手估计是在无法抵抗的撕咬中变形了，以这样伤势来看，她很有可能已经是具尸体了。
  只是不明白这个大家伙为什么要把一具尸体吐出来。
  “嗯...开场先来个问题之类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类似机器合成音的声音突然在晞的面前响起，吓了她一跳，猫耳少女表现的还好一点，仅仅只是一愣神便反应过来，伸出手拍了拍怪鱼身上一块不自然的金属皮肤，先前的声音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注意到了吗，我只是个缺陷品，所以不会心灵传话，你们听到的时候是以前植入的‘小零件’，好了，我已经给你们解惑，该轮到你们来回答我的问题了。”
  “晞，你来回答吧。”
  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残骸，在水中开口也没办法发出太响的声音，猫耳少女传递出一段心灵传话，果断退了一步，把晞推到了前面。
  “唉，真的要和它谈天？”
  疑惑的回头，但是这段心灵传话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知道猫耳少女是决定好了让自己来应对，晞只能暂时放下猫耳少女无视自己心灵传话的不爽和疑惑，同样伸手触碰了那块金属皮肤。
  “我们之前，遇到了一个用幽蓝色能量的怪鱼，然后和予失散了，因为，她残骸消失了，找不到予的我们只能暂时跟着舰娘待在这个镇子里。”
  “要我这条鱼去理解这些，好难啊。”
  “唉？唉！？”
  对这条圆滚滚的怪鱼的回答，晞想要吐槽但是却想不到现在处于弱势一方的自己该怎么吐槽。在沉默了一阵子后，不知道闭着眼睛在做什么的巨大杂鱼注意到晞不断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个全身是血的女性身上，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感叹。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理解。”
  “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让我理清楚自己要说的...喂！那边那两个！”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怪鱼这突然转变的高傲语气，晞干脆闭上嘴，打算直接把怪鱼的话听完再作考虑。
  “你们这两个不中用的家伙是要留在这个镇子对吧，我考虑一下，因为计划提前的缘故，这边都还没有准备好，我决定让那帮贪婪的家伙自己玩自己的。既然这样，这个家伙便交给你们处理吧，那个潜艇小姑娘另有用处所以我带走了。”
  “你该不会只是个传话的吧。”
  “就是这样，所以我才会说没办法理解，等等还有一段...不过，人不会就这么给你们的，刚才你们是想要去帮忙吧，别犹豫了，我直接把动机给你们，这个镇子里面躲了一个我们想要找到的家伙，找到那家伙你就可以找到那个用假名的...嗯...啊，刚才当我没说，总之你们去找那家伙就是了。额...祝你们好运...搞什么啊，喂，这个传话的家伙比我想的还蠢，怎么什么都传出去了，给我关掉。”
  用假名的，难道是在说予吗？认识的人中只有他是记不起自己名字而使用了临时的假名。眼见这只巨大的杂鱼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那段话的主人最终像是后悔自己说出了额外的信息，僵硬的结束了关于假名的话题，抛下作为结尾的那句话逃走了，让想要提问的晞实在不知道该从哪一点问起。
  “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只要你们能够通过考验，便把这个女人交给你们。”
  “离开的那一位是谁呢？”
  “是个活跃的家伙。”
  听不出分毫的尊敬之意，难道它真的就是个过来传话的？
  “没有要问的吧，原计划是打算让你们被冲散之后很自然的找到这女人，不过跟你们谈话的存在想到这样太轻松，通过我先一步和你们接触。其实就是那家伙决定给你们进行一次考验。”
  “你真是个大嘴巴啊。”
  瞪了一眼张口就是一句贬义词的猫耳少女，晞有些怯怯的望着没有动静的大家伙，本以为会生气的它在酝酿了半天之后，挤出了一句谁都想不到的话。
  “...谢谢夸奖，我先离开了，下次再见吧。本来那家伙想要我也一起参与这件事情的，但是因为我刚才把最后那段话说了出来，现在上面的存在需要召我回去接受处分。”
  听不出喜悲的话，这条鱼真的明白处分是什么吗？
  “你们先到水面上准备吧，湖底会布置好对你们的试炼的。”
  说完，这条大杂鱼甩动尾鳍，用不符合它那圆滚滚身体的速度，快速翻身消失在了坑洞底部，只留下大量的气泡证明它先前还在这停留过。在它离开之后，从体型能够看出来是精英级别的杂鱼纷纷跟在后头离开了，最后剩下的一只挡住了那位濒死的女性，明显不进行所谓的“试炼”，它是不会放晞过去带走这个人的。
  结合刚才那个未知存在通过巨大杂鱼传递的话来考虑，自己这边想要在找人还是得在舰娘的镇子里停留一阵。按照正常逻辑来讲，这个被吐出来的人就是她们停留的住宿费而被保留下来的。
  想到这里，晞对于这名女性的身份已经很明朗了。
  “这家伙该不会就是威尔士亲王吧？”
  到头来还是要救下这名有仇的女人，晞的脸都快扭得像是吞下了一只苍蝇。
  “应该是吧...我们上去？”
  在猫耳少女点头后，晞将残骸中装着的水全部排出，拉着猫耳少女快速上浮。可能是因为自己作为“试炼”的对象，在湖水中乱窜的杂鱼们都齐齐的留出一条足够她们浮上水面的空隙。
  在晞和猫耳少女快要接近水面的同时，接近水面的那一层杂鱼都在疯狂的绕着中央的机器人游动着。在所有人以为能够喘一口气的时候，再一次冲撞上去，看来它们就没打算放过这三个人类。
  之前和予出岛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情况？不对，那个时候是被那一条巨大的怪鱼吸引来了大量的杂鱼，予先前还独自离开过，那些杂鱼都没有主动攻击他的意思，两方是有什么区别吗？
  “发生了什么！？是留在湖底的两个人做了什么吗！？”
  握着枪的男人不断扣动着扳机，湿漉漉的西装上多了不少杂鱼咬过后的裂口，完全没有最开始见到他时干净整洁的样子了。在连续开枪之后，看到毫无效果的他颓然的坐到包凡身边，撕扯下破破烂烂的袖子，把酸涩的手腕伸向了包凡。
  “什么无限子弹的手枪啊，完全没用啊，我就不应该信那个奸商的鬼话！”
  “是啊，我以前还觉得蛮厉害，能连着开枪多帅。但是现在来看，无限子弹的手枪完全没用啊。”
  “真是买了个教训！”
  “反正你是个报点的，能打几枪都算好了，主力输出不都是交给伊恩去做的吗？”
  在男人恼羞成怒的注视下，包凡在嘴唇上比划出了拉上拉链的动作。双手合十，一颗淡绿色的圆球浮现在了他的身前，西装男子直接把两只手的手腕往淡绿色的圆球中一塞，过了一会儿便收了回来，用力的按压着自己的额头，咬着牙盯着眼前的杂鱼。
  浮上水面后，晞和猫耳少女没轻易靠近战斗中心，在边缘处观察起了杂鱼的行动方式——她们还有一个“试炼”需要去处理。歪着头看了一阵子，猫耳少女无精打采对晞开口道。
  “好像，那些杂鱼对包凡他们的攻击欲望更高啊，你看，都是对准这边的，舰娘那边反而轻松不少。”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被逼退到最远处的舰娘她们，杂鱼们明显是在驱赶她们离开。看到那个娇小的舰娘脱离了危险，晞不经意的松了口气，把话题重新拉回自己这边需要面对的问题。
  “那条大杂鱼根本没说试炼是什么啊？现在来看，似乎很轻松的样子，只要坚持到舰娘那边的支援，不对，那个大杂鱼都说了不会让我们这么轻松的。那么，试炼究竟是什么？”
  “我大概懂了。”
  指着飘到了边缘处的杂鱼尸体，猫耳少女愁眉蹙额的摇了摇头。
  “晞，你看那边。”
  跟着猫耳少女指的方向看去，一只脱离了队伍的杂鱼正咬碎了自己同类的身体，将头探进了同类的身体啃食着，在它的周围漂浮着将近十具杂鱼尸体。杂鱼啃食同类的场面对于晞来说是完全没见过的，她惊讶的瞪大眼睛，想要将这只杂鱼的行为看的更清楚些。
  啃食结束的杂鱼从同类的尸骸中退了出来，身体上多出了无数的裂痕，估计这是满足了什么条件，这条杂鱼一口气将周围漂浮的肉块全部吞了下去。让自己体型大小膨胀的接近精英杂鱼后，这条行为诡异的杂鱼便埋头钻进了水下，只留下几块裂开的外层碎片，在被血液污染了的湖水上飘动。
  “说不定我们的考验根本不在水面上，而是在水面下啊。”
  “早知道直接抢了！”
  晞注意到，就在她们观察的这段时间，已经有五只同样情况的杂鱼埋头钻进水中，现在下去她们两个人面对的就不是一只精英杂鱼了，而是七只；一只精英杂鱼晞都不想跟它硬碰硬，更不要说七只了，要是十只以上，晞觉得自己可以直接放弃去救那个女人了。
  “总之先解决还停留在水面上的吧，要是数量再多下去可不好办。”
  “说的也是，不过你能行吗？”
  “没有残骸，但是我还有牙齿啊。”
  微微一笑，猫耳少女弯腰从晞的手臂下方冲了出去，抓住一个还在啃食的杂鱼咬了下去，那个样子让晞想到了‘饿死鬼投胎’这五个字。
  “竟然不是开玩笑，真的咬了啊......”
  苦笑着摇了摇头，晞转身冲向了另一只啃食同类的杂鱼，这个时候还是分开更有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