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产期前一个月，陆骁开车与安宁一起回了老家。再有一天，就是陆骁爸爸的忌日，每年他们都会回来祭祀。
  陆骁的老家与新城隔着海，也是一个靠海的城市。陆骁一家虽已定居在新城，但每年重要节日的时候都得回到老家，与老家的关系一直没有断。
  先人所在的这个老家，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精神寄托。
  陆骁提着蜡烛和香下车后，安宁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看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陆之章和柳卿卿后，她甜甜地喊道：“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啊。乖孙媳妇，会不会觉得累？”
  安宁摇摇头，“还好。我最近每天都有坚持锻炼哦，不觉得很辛苦。”
  “那就好。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这么有活力。你妈正在做饭呢，马上就能吃饭了。如果你肚子饿了，可以先吃点点心。”
  看陆骁提着东西进了屋，安宁笑道；“我刚才在车上吃了东西，不饿的。奶奶，我想去看看你养的花草。”
  “哎呀，都在阳台呢。走走，我们去楼上看看，最近天气挺好，有些花开了的。老头子，你也别发呆了，快去看看厨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带阿宁去楼上走走。”
  “嗯，”陆之章敷衍得很，他知道赵小言这人极为认真，怎么可能需要他一个长辈去厨房帮忙。
  “阿宁啊，我和你爷爷去街上的时候看中了一个特好的婴儿床，就给买回来了。你等会去看看，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们说，我和你爷爷平时闲得很，就爱去街上走。”
  “……好。”
  陆骁放好东西后，很自觉地进了厨房。安宁跟着柳卿卿去楼上逛了一圈后，直接坐在阳台上不动了。
  柳卿卿坐在她身边，感叹道：“等你和陆骁回来过年了，就是正正经经的三个人了。真的很谢谢你，能给陆骁一个家。”
  安宁握住她温暖的手，“是我和陆骁一起建了一个家。奶奶，遇到陆骁这么好的人，也是我的幸运。”
  “你们俩都是好孩子，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陆骁找上来的时候，咳嗽了声，说道：“奶奶，你和爷爷也太会享受生活了吧。居然把家里收拾得这么好。”
  柳卿卿笑道：“不收拾干净，怎么显得我们俩老人还是很精神的。怎样，觉得最近家里好多了。”
  陆骁揉了揉柳卿卿的肩膀，“你和爷爷可靠谱了。我可从没见过哪家爷爷奶奶这么有精神的，平时还能去公园锻炼身体呢。叔叔伯伯们哪个不说你们好的。”
  “嗯。我们这么好，你以后可得多带阿宁和宝宝回来看我们。”
  就如许多普通的老人一样，柳卿卿和陆之章也希望孩子们能多来家里看看。他们想啊，如果自己能够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孩子们一定不会嫌弃他们的。
  “奶奶，我和安宁肯定会常回来的。你们二老在这里，我们不会放心的。”
  “我们俩，你就别担心了，你妈每晚都会给我们打电话的。你们俩呢，还是多关心关心你们妈妈吧，她一个人养了陆骁这么多年，太辛苦了。”
  “好。”
  吃过饭，赵小言派陆骁和安宁上街去买明天得用的东西。看到陆骁和安宁去买纸钱，店铺里的老板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
  陆骁选定纸钱的样式时，老板突然指着他道：“你……你是三叔公家的孙子，是不是？”
  这个村社主要是陆姓，大家都是一家人。三叔公，就是陆之章。
  陆骁点点头，“是的，”
  以往回老家来，陆骁基本都在家中不出来。很多人没见过他，在情理之中。
  老板激动地抓着陆骁的手，“哎哟，想当年你爸在新城工作的时候，我还和家里人去过他那里呢，那时候你还没出生，没想到再看到你，你已经这么大人了。这时间过得也太快了。这次你回来待多久啊？”
  “我们请假回来的，后天就得走了。”
  “为你爸回来的吧。有空的时候来我们家里坐坐，我和你爸爸是同一房出来的，关系很近。”
  “好。”
  老板热情，拉着陆骁说东说西，还特意给他们推荐了最近大家爱用的纸钱。大约被拉着说了十来分钟，陆骁才终于付了钱。
  陆骁提了纸钱，牵着安宁的手去了另一家卖糕点的老店。这家店的绿豆糕，陆爸爸从前最爱吃了，赵小言特意嘱咐他们来买一些。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安宁弯着腰，在柜台上看了好一会，才拉住陆骁的手，“唔……我每样都喜欢吃，看着好好吃的。”
  “那就一样来一点。”
  “真的？”
  “比真金还真。”
  陆骁指着柜台里的糕点说道：“老板，麻烦每样来五个。然后绿豆糕得帮忙再多拿十二个左右，谢谢。”
  看陆骁如此大方，老板也开心，很快就给他将糕点准备好了。
  安宁接过后，先挑了个糯米糍吃。糯米糍是夹心的，一咬下去，她就能尝到甜甜的味道，让她整个人都开心极了。
  “好好吃。”
  老板笑道：“觉得好吃的话，欢迎再来。我们家店的糕点每天都是新鲜的，明天你们来，又有新的。”
  “好，谢谢老板。”
  两人稍微走远了，安宁将剩下一小口的糯米糍塞到陆骁口中，“真的特别好吃，你一定要试试这个。”
  “嗯，爷爷奶奶也格外喜欢这家的糕点。老工艺了，甜而不腻的，就算是不喜欢吃甜食的人，也会觉得味道不错。你要是喜欢呢，就多吃点，反正买的多。”
  “走的时候，我们再买一些带走吧。”
  陆骁勾住她的肩膀，点点头，“好，你爱吃，那我们就买点带走。以后我们放假了，就常回来，好吧？”
  安宁又往嘴里塞了个枣泥糕，说道：“那肯定好啊。爷爷奶奶年纪大了，都不愿意长期住在新城，我们肯定是得经常回来看看的。”
  柳卿卿和陆之章住在新城两年多，时常还是会想念老家，他们大约还是想在老家终老，所以就选择回来了。
  从年前他们回来后，陆骁和安宁往老家来的频率也高了，他们认识了住房周边的邻居，不像从前那样陌生了，这大约也是两位老人希望回来的原因。
  他们希望等自己走了，陆骁和安宁还能与老家保持联系，不要忘了这地方。
  一进房子，安宁就喊道：“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
  等看到了坐在客厅与他们喝茶的中年男人后，安宁愣了下，有些尴尬地说道：“二叔好，陆骁买了好些零食，二叔尝尝，爷爷奶奶也吃。”
  所谓二叔，是陆骁的堂叔。他这会过来，大约也是为了明天去祖厝的事。虽然明天是为陆爸爸去的，但他从前在他们这一房里名声很好，所以大家都很重视。
  二叔拿了一块红豆糕后，笑道；“这丫头，真是太有礼貌了。”
  柳卿卿握着安宁的手，笑道：“是啊，我们家这孙媳妇真的是我见过的顶好的姑娘了，谁见了她都说好。”
  “陆骁啊，这是祖厝的钥匙。三叔说钥匙他不想保管了，我思来想去吧，你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拿着钥匙也是非常正常的。”
  “看我不是每天都在啊，二叔，你还是找一个合适的人吧。”
  二叔摆摆手，“这事呢，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祖厝不比祠堂，得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保管钥匙。祖厝是我们一家人的财产，每个人都有使用它的资格，前两年二叔去新城的时候，暂时将钥匙托付给我了，这次不是你们正好要用呢嘛，所以我就想着直接把钥匙还回来了。”
  “接下吧。”
  在陆之章的示意下，陆骁郑重地接过钥匙，“谢谢二叔。”
  “以后呢，拜拜的事情你可就得上心了。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不可能每次都有那么多精力去忙，知道吗？”
  “是，我记下了。”
  陆骁回老家之前，就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了。就算二叔不说，恐怕他爷爷也会主动提起这事，毕竟他现在是家里唯一的年轻男人了。
  第二天一早，安宁就在厨房里帮着赵小言准备祭品。今天的赵小言话不多，看着比以往要沉默一些。
  安宁将祭品装到篮子里，说道：“妈，今天我来拿吧。”
  “好，今天你和陆骁做主。”
  虽然之前陆骁与安宁每次重要节日都会回来，但祭拜的事一直都是赵小言组织，他们俩也就跟着上个香而已。可这次不同了，大家都希望陆骁担起祭祀的任务。
  安宁提着篮子走出厨房，陆骁接过了篮子，“有点重，我来拿。这种事，心意到了就好，不必逞强。”
  “我没那么弱。”
  “……那你拿香烛吧。”
  安宁提了香烛，陆骁提着篮子，领着爷爷奶奶和赵小言去了祖厝。虽不是第一次来，但这次安宁和陆骁感觉不太一样了。
  到达祖厝后，陆骁在陆之章的示意下点了几张纸钱，在祭品上画了几个圈，而后又将纸钱绕过自己的身子。
  将几乎燃尽的纸钱扔了后，他一样样地将祭品拿了出来，又给放了茶水、倒了酒，然后才说道：“爸，爷爷奶奶、妈和安宁一起来看你了。”
  他点了香后，陆之章说道：“安宁也点。让你爸保佑你顺利。”
  “嗯。”
  安宁点了香后，跟着陆骁上了香。第二次敬酒时，她接过了酒瓶，说道：“爸，您吃好喝好……请保佑我，顺利生下果果，我们新年时来给您道谢。”
  拜拜是常事，但这还是安宁第一次在拜拜的时候求些什么。看着正前方的牌位，她心里泛起了温热而又怪异的感觉，这从未有过的感受让她感觉人都不一样了。
  陆之章和柳卿卿站在大厅的角落，看着晚辈尽心祭拜，露出了欣慰的笑。等赵小言帮陆骁将纸钱烧了后，她也跟着退到角落。
  众人都在等待祭拜活动的结束。
  柳卿卿握着了赵小言的手，说道：“我们家，圆满了，圆满了！你啊，也别压力太大了，没事的话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他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是。”
  “妈，我现在挺好的。以后果果出生了，我又有新盼头了，你知道我最喜欢孩子了。”
  当年可不就是喜欢，所以她才生下陆骁的嘛。每每看到孩子们一点点长大、进步，她就觉得开心。
  陆骁在陆之章的点头下，才将东西都收拾了起来。走时，他回头看了眼排位上的照片，那个年轻男人是他的偶像，他庆幸自己活成了偶像的模样。
  以后，他会努力做一个好爸爸，活成比陆爸爸更好的样子。
  出了祖厝后，陆之章说道：“这事呢，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你们俩回新城的时候，差不多准备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什么需要的，给我们打电话。”
  “爷爷，医院里什么没有，我们只需要准备一些备用的衣物。这些啊，安宁都已经准备好了，完全不需要我操心、”
  “你啊!我是让你多体谅体谅安宁的意思，你怎么就听不懂呢。两位妈妈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到时照顾安宁和孩子的事肯定还得你来做，知不知道？”
  陆骁瞪了幸灾乐祸的安宁一眼，说道：“是，爷爷，我都记下了。”
  也不知怎的，陆之章总是爱唠叨陆骁，其实认识陆骁的人都会觉得他是一个靠谱的人，就连陆骁夫妇有时候都想不通。
  最后，陆骁猜测大约是他爷爷从前没好好教训过他爸，所以就对他格外严格，想他成为一个不给老陆家丢人的人。
  在陆骁开玩笑挠安宁的下巴时，陆之章突然回过头，“哦，顺带把你妈也送回去。都是有工作的人，你们也别一直在老家待着，我和你奶奶两个人挺好的。”
  他说完话，又继续回头走路，假装没看到陆骁和安宁的小动作。
  倒是陆骁和安宁，差点没被吓到了。安宁看着陆之章的背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小声说道：“爷爷有时候挺可爱的，就是爱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