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平展开手中的纸条瞥了一眼，一巴掌重重的拍在议事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围坐在四周的人大气不敢出，低着头，彼此的余光相互碰触，又立即闪过。大家都清楚如今的苏州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虽然不知道城外的那支军队为什么迟迟没有发动进攻，但是很显然，对方是在等待什么。如今，看着恼羞成怒的苏东平，不少人都猜到了即将会发生的事情了。
  “家主，”总有人需要打破议事厅凝重的氛围，以往这个角色落在苏怀远的身上，如今苏怀远生死不知，开口说话的是苏东平身边的一名叫做萧乾的谋士，算得上是苏东平的左膀右臂了。“什么情况？”萧乾追问了一句，“张家、白家和联军那边怎么说？”
  “齐林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苏东平将手中的纸条扔给萧乾，“张家明确表态如今琉璃城也陷入了葬神会的包围之中，实在无法抽出人手前来支援。至于白家，你也知道，他们很少参与这些事情，在他们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苏东平的右手握成一个拳头，指关节发出“咯咯”的脆响，眼里的怒火像是要烧尽天下的一切，“联军还在赶路，恐怕是来不及了。”
  “联军回来救援，无疑给了陈浩那个家伙有了喘息的机会，”低着头坐在角落里的一个老人抬起头看向苏东平，“这几件事情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五叔，您老见多识广，在您看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苏东平看着角落里那个叫做苏难的老人，老人一直辅助苏东平多年，深得后者信任。
  “联军就要攻向咸阳城的时候，葬神会将我们围住了，以刘铭的性格必定会选择班师回朝救援，哪怕脱离联军也在所不惜，”苏难捋着自己的长胡子，眨了眨眼，“却因为月明关失守，反而被陈浩和另外一群人围困住象阳城，从而耽误了他的行程。而就在这个时候，赵家的人却选择了攻打桐城，在座的热都知道，”苏难圆溜溜的小眼睛看向众人，“桐城易守难攻，城内粮草储备丰厚，只要铁索桥不放下来，很难攻进去。可是偏偏这样的怪事就发生了，也不知道楚萧那个猪脑子怎么想的就把铁索桥放下来了。”苏难把目光投向苏东平，“这几件事发生的太过紧密，环环相扣，就像是有人设计好的一样。我怀疑，”当苏难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议事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葬神会、陈家和赵家已经联盟。”
  起初绝对安静的议事厅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变得十分嘈杂，众人的脸上露出愤怒和不解，在苏东平的呵斥之下，嘈杂声消散，冷静下来的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明白苏难说的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恰恰可能存在的真实。如果真如他所说的一样，这三支势力联手对付余下的苏家、张家和龙城军，想必用不了多久，整个大陆都会落在他们的手里。
  “家主，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萧乾站了起来，“我愿意代表家主去和对方谈判，看看他们究竟想要……”
  “不用了，”苏东平挥手打断了萧乾，“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我也用不着瞒着大家。葬神会的人已经找过我了，他们提出的要求是我无法接受的。”想起葬小小身影，苏东平脸上的肌肉扭曲成怪异的线条，真后悔当年没有杀死他。“如今，不论他们是不是已经联手了，摆在苏家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苏东平站起来，眼神从在座的各位脸上一一扫过去，“血战到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赵千山那个废物都能灭了桐城，我们苏家凭什么战胜不了葬神会那群乌合之众！”
  ……
  赵千山打了一个喷嚏，站在身旁的那名叫做紫儿的女子连忙将披风取下给赵千山披了上去。赵千山回过头打量着紫儿，眼里流露出温柔的慈祥。
  “最近总是打喷嚏，也不知道是谁在咒骂我，”赵千山笑了起来，望着白雪皑皑的千山，感慨万千，“今年的降雪似乎比往年早了一些时日。”
  “舅舅，你不开心，”紫儿迎着赵千山的目光，“虽说灭了楚家，可我还是看的出来，你不开心。”
  “几个孩子中，就你的心思最敏锐，”赵千山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你难道不恨舅舅当年把你遗弃在李家的家门口吗？”
  “那不是遗弃，”紫儿笑了起来，“我记得小时候，每隔一段时间，舅舅就会扮成卖糖人的老爷爷在李家附近转悠，还会给我糖人吃，”紫儿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烈，“虽说在外人看来，我可能只是舅舅的一颗棋子。可是我明白，舅舅对我的爱很深很浓。”
  “你越来越像你母亲了，”赵千山爱怜的伸出手捋了捋紫儿额头上的秀发，“如果她还活着……”
  “我们会去苏州城吗？”紫儿突然开口打断赵千山，“我想看着那个男人死在我的面前。”紫儿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他，母亲也不会遭人暗算。”
  “苏东平终究是你的父亲，”赵千山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紫儿，“我们肯定会去苏州城的，这个决定在很多年前就定好了。”
  “这个……”看着纸条上面的内容，紫儿的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陈家早算到了这一天吗？”
  “不是陈家，是陈志，就是帮我坐上家主之位的那个家伙，”想到这位逝去的挚友，赵千山闭上了眼睛，“他机关算尽，却未料到自己的命运。若是他还活着，恐怕能够亲眼看见苏州园林被毁，苏家被灭。可惜，他已经死了。苏家毁灭与否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是毁掉苏家的最后那一把刀。”紫儿笑了起来，“舅舅，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后天一早你就出发赶到洛河，若是联军想要驰援苏州城，那里是必经之路。这次就由你亲自领兵过去。”赵千山接过紫儿手中的那张纸条，撕成碎片扔向空中，看着如雪花飘落的纸屑，赵千山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拉着紫儿的手朝着屋内走了过去，掏出一封密信递给紫儿，“若是遇到了刘铭，把这封信交给他。”
  苏州城外，葬神会大军的营帐中。
  “会长，我们什么发动时候进攻？”看着走进来的瞎子张，大量招呼后者坐在自己的对面，继而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左手上方的葬小小，“上次您去苏州城和苏东平谈的怎么样？”
  “若是谈妥了，我不早就安排撤军了嘛，”葬小小犀利的眼神扫视着坐在下方的众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异常的兴奋。这也难怪，以目前的军力相比对，攻破苏州城只是早晚的事情，唯一的问题在于苏州园林里的那些阵法。葬小小沉默了一会儿，转而看向花小花，“跟着你来的那两个人没有问题吧？”
  “会长放心，当初就是他们两个小子跑到醉梦楼找到我，传递了青衣大人的死讯和遗物，”花小花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苏家和楚家本就是一丘之貉，如今楚家已经别灭，等我杀了苏东平那个混蛋，就用他的头颅祭奠青衣大人。”
  “那两个小子现在在哪儿？”听到花小花提到葬青衣，葬小小的脸色微微一变，露出少许伤感之情。
  “会长，我已经将他们安排到了由大小姐统领的先锋营。”
  “很好，”葬青衣看向瞎子张，站起身来冲着他行了一个大礼，“桐城一战，辛苦了。”
  “会长说笑了，这是瞎子分内的事情，”连续的赶路，让瞎子张看起来有些疲累，“赵家本和楚家本就是世仇，我们只是做了一件锦上添花的事情。灭了楚家，张家龟缩不出，苏东平再无援手。只是，”瞎子张叹了一口气，“这场大战暴露了太多朝闻道的人，想必以后他们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在黑暗中行走了。”
  “也是他们从黑暗里走出来的时候了，”葬小小双手交叉，手肘撑在桌面上，“灭了苏家，这大半天下就是我们的了。至于陈浩那边，你和他谈的怎么样？”
  “陈家的青龙军和陈浩的私军已经连夜从咸阳城出发，一部分负责追击联军，大部分返回太平城，原来隶属于秦家的私军由陈天霸统领留下来负责管辖咸阳十城。”
  “不会出问题吧？”
  “不会，陈浩既然敢做这样的决定，说明他十分相信陈天霸。不过，”瞎子张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始终无法看透陈浩，总觉得他还掩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这个秘密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就行，”葬小小再一次站了起来，“灭了苏家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我们就要毁了浮屠塔。”葬小小苍老的脸上透露着前所未有的的信心，他闭上眼睛伸手右手掌按在自己的心口，“多少年了，为了这一刻的到来，葬神会牺牲了多少手足同胞！我们在黑暗里苟延残喘的活着，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葬小小睁开眼睛，“传令下去，攻城军准备！”
  数百架投石车缓缓的移动到开阔的地带，就宛如滔天洪水奔向苏州城。站在城墙上方的苏家私军的脸色显得极为惨白，呼喊声此起彼伏，明知道守下苏州城比登天还难，可身为军人，他们没有办法后退。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城破，谁也不知道城中的居民将会遭遇怎样的灾难。第一块巨石砸在了苏州城的城墙之上，城墙纹丝不动，连土屑都没有落下。一名守城的将士送了一口气，接着瞪大了眼睛。不远处的天际上空飞来数百块巨石，从天而落的巨石带出呼啸的风声，震得心脏急剧的跳动。被砸中的战友发出痛苦的呻吟，有的甚至被巨石直接砸成了肉酱。“咚咚咚咚”的声响掩盖了众人的呼喊，坚不可摧的苏州城墙在遭到连续的巨石击打之后，显得岌岌可危。尽管如此，站在城墙上的苏州私军借着城墙的掩护，朝着那些来访的敌人不停的射箭。城墙下方的城门缓缓的开启，高举着梨花枪的萧乾看了看身后的军士，将梨花枪向前挥了下去。千匹战马破门而出，紧跟其后的是五千余名将士，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视死如归四个大字。
  “银翼军听令！”看着从城门里冲出来的苏家军，作为先锋军首领的落雪归尘举起了手中的梵天，“把敌人的阵型冲散。”她的话音刚落，只见身后出来一只五百人左右的骑兵，这些骑兵戴着银色的面具，握着尖锐的长矛，跨着白色的战马，如闪电一般朝着苏家军冲了过去。看着冲进敌群的银翼军，落雪归尘一马当先跟了过去，同时狠狠的喊道：“给我杀。”
  咆哮的战马，翻滚的尘土，呐喊的人群。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掩盖了血水滴落的声音。白色的银翼军从侧面冲向苏家军，长矛刺出见血就收，眨眼的功夫，银翼军已经在苏家军中冲杀了两个来回，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苏家的骑兵。与此同时，苏家军和葬神会先锋军的正面交锋终于开始了。刀剑相撞发出的脆响越来越大，渐渐掩盖了别的声音。留在地上的血水越来越多，倒在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每个人的眼里除了杀戮再也没有别的东西，谁都明白在这个时候，如果你不拼命，那你就没命了。
  “会长，要不要帮归尘一把？”站在远处的大量紧张的盯着落雪归尘的身影，有些担心的问道，“可别伤了这孩子。”
  “师兄，”葬小小摇了摇头，“温室里的花朵看似鲜艳，却经不起风吹雨打。你我终归要老去，难道还能帮助她一辈子？”葬小小拍了拍大量的肩膀，“这不仅是我们和苏家之间的战争，也是属于归尘的战争。若是不能服众，若干年后，你我归土之后，归尘怎能带领葬神会前行？”
  大量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终是没有开口。
  火红的梵天如同被鲜血浸染了一般，所到之处必有苏家军的军士含恨而死。骑在战马上的落雪归尘不知道自己刺穿了多少敌人的咽喉，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要将这些出城门的敌人留在这里。
  “铛！”
  一声脆响传来，落雪归尘感到自己的手腕发麻。她回过头看着骑在战马上的萧乾，她不认识对方，但是清楚这个手握梨花枪的家伙绝非等闲之辈，不然也不可能在这场战争中作为苏家军的将领领军出城。黑色的战马缓缓回头，双手握住梨花枪的萧乾面露杀意的看向对面那个女子，对方手中的那柄血红色的剑让他有些诧异。彼此之间的思考只在瞬间，在下一刻，两人骑着战马再次冲杀在一起，梵天如灵蛇一样直刺萧乾的咽喉，后者的上半身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避开这致命一击，随即右手握住梨花枪的末端，挥舞着长约三米的梨花枪狠狠的击中了落雪归尘的座驾。战马吃痛受惊，高高的抬起前腿，见势不妙的落雪归尘弃马落地，手中的梵天刺中了杀向自己的一名苏家军，又拨开另外一把从身后砍向自己的长刀，就在这个时候，那柄沉重的梨花枪呼啸着朝她刺了过来。
  “躲开！”
  站在不远处的陈三喊了一句，飞身撞开落雪归尘，梨花枪砸进地面之中，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陈三从地上跃起，鬼魅的身影在人群之间穿梭，手中的断刀狠狠的砍向萧乾身下的战马腿上。战马发出一声悲鸣，萧乾腾空而起，跳落下来，手中的梨花枪顺势一挥，枪尖擦着陈三的面颊而过，划出一道血痕。萧乾单膝跪地，看着那只银色的骑兵在自己的队列中冲杀，宛入无人之境，他愤愤的一拳捶在地上，站起，喊了一个“撤”，率领余下的苏家军仓皇逃向苏州城。见此情况，先锋军士气大阵，紧紧的追了上去。无奈，城墙上方的苏州军早有准备，络绎不绝的箭雨射向他们，拦住了追击的步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千余名苏家军士和七百多名骑兵逃回苏州城。
  “啊！”
  就在城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先锋军身后冲了过来。丑发出一声嘶喊，将高举在头顶之上的那根两人才能合抱的树木狠狠的砸向城门。树木的前端削成了尖角，如一根加粗加长的重型长矛撞向城门，硬生生的将即将关闭的城门砸开。与此同时，站在树木上面的小跳入城门之内，手中出现了一柄薄薄的刀片。眨眼间，刀片划过十八名守城的军士的咽喉，怪笑着的小跳出城门。看见小丑得手，早已蓄势待发的河木领着朝闻道的众人如旋风一般的冲向城门，而在大量的率领下，葬神会的军队也开始向着苏州城的方向进发。
  日未落，城已破。遍地都是尸首，血水如溪流一般缓缓的流淌，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老鼠在街头乱窜，再也不用担心挨打。走在街道上的葬小小眉头紧锁，在吩咐众人安葬好死去的战友之后，他把目光投向苏州园林。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葬小小看着身边的瞎子张，“苏州园林才是我们要毁灭的地方。”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看着来来回回欢呼雀跃的将士，大量接过话茬，“若不是当年苏家背信弃义，葬神会也不至于沉沦这么久。”
  “千山印真的藏在苏州园林之中吗？”瞎子张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我查询了这么久，始终没有发现它的踪迹。”
  “我早知道苏州园林中没有千山印，”葬小小的话令身边的两人大吃一惊，他沉默了许久之后，再一次开口，“我们需要一个借口才能堂而皇之的攻打苏家。”
  “纸终究包不住火的。”
  “我已经很老了，”葬小小的话里有一丝落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闭上眼睛。要是不做点什么，到了地狱也没脸见师傅。”
  “史书不都是胜利者写的吗？”跟在三人身后的花小花耸了耸肩，“到时候我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无所谓了，”葬小小回过头看着身后缓缓走进城池的大军，“哪怕在后人的眼里我是一个屠城的恶魔，我也必须要灭了苏家。”葬小小的嘴角扭曲着仿若魔鬼，“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比如说复仇。”
  苏州城紧挨着苏州园林的一条街道上，落雪归尘玩味的看着正在擦拭断刀的陈三。后者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起身相迎。反倒是坐在陈三身旁的那个小和尚不停的打量着落雪归尘，同时在陈三的耳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良久之后，落雪归尘走到了陈三的面前，“我叫落雪……”
  “落雪归尘，”十诫搓着手站了起来，“花小花提到过你，说你是会长的义女。对了，”十诫吸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我叫十诫，他叫陈三。”
  “只是举手之劳，更何况那种情况下你未必会死，”陈三将断刀插在身上，冲着落雪归尘笑了笑，“将军有酒吗？”
  落雪归尘耸了耸肩，“我不饮酒。”
  “那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陈三拉住十诫朝着不远处的酒馆走去，“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我可不想做一个饿死鬼。”
  “你是不是傻！”等走到酒馆的门口，十诫跳到陈三的面前，“你不是一直想找个平步青云的机会吗？那可是会长的女儿，跟她拉近关系，对我们没有任何坏处。”
  “会长的女儿又怎么样！”陈三压低声音，“凭着这样的裙带关系，我们可能会获得权力。但是，你不要忘了，我要的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十诫跺了跺脚，和陈三一路走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陈三心中的恨意，却从不明白这股恨意从何处而来。“难道你和我一样，也背负着伏魔的重任？”
  “就你还伏魔，”陈三拍了拍十诫的面颊，“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阿弥陀佛。”十诫双手合十，“我可是一个出家人。”
  “出家人怎么了？”陈三走进酒馆拿出一坛酒喝了一口递给十诫，“别人是油盐不进，你是酒肉都吃。反正你都破戒了，也不在乎把色戒也破了。”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十诫喝了一口酒，瞪着陈三，“这可是无言大师亲口说的。”
  “眼看淑女过，不追枉为佛。”
  “咦？”十诫愣了愣，“这是哪位大师说的？我怎么没听过。”
  “陈三大师说的。”陈三笑着跑了出去，差点和一名黑衣的少年撞在一起。黑衣少年低着头，犹豫了片刻，朝着苏州园林的方向走了过去。紧接着，传来军令的号角声。陈三收起笑脸，朝着先锋军的方向跑了过去。
  此时的苏州园林已经人山人海，侥幸逃进园林里的百姓拥挤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慌乱和不安，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黑衣的少年如鬼影一般在各个法阵中来回穿梭，谁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避开那些法阵的。没过多久，便出现在苏家议事厅的门外，听着里面的声响，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看见突然闯进来的黑衣少年，众人面露惊骇之色。一名护卫拔出刀，紧张的看着对方。“你要做什么？”
  黑衣少年走向他，拉开盖在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青涩的面颊和额头上一块若隐若现的圆形伤疤。少年笑了笑，护卫还没有开口便燃成了灰烬。黑衣少年转过身，满意的看着露出惊骇之情的众人，“我不喜欢他拿刀指着我，我也不喜欢那些地主老财，对于我不喜欢的东西就要把它毁了。”黑衣少年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裂开嘴笑了起来，伸出手指向头顶上方，“我叫阿火，我是神的使者。”
  阿火走进苏州园林议事厅的时候，葬神会的军士已经掩埋好死去战友的尸骨，缓缓走到了苏州园林的外围，夕阳的点滴光彩透过灰蒙蒙的阴云包裹着整座园林。园林深处寂静无声，犹如坟场。大家都将目光投向站在最前面的葬小小，等待着他的命令。对于大多数人葬神会的人来说，苏州园林永远是他们心中不可抹去的伤痛。谁也不会忘记，当年苏家家主正是在这里设局重伤了前任会长，差点毁了葬神会。而当年的那个叛徒，正是现在苏家家主苏东平。如今，复仇的日子终于来了。
  阴沉的天空上飘过一团黑色的乌云，狂风呼啸，黄昏变成了黑夜，整个世界像是倒灌在一个黑色的大染缸之中。黑色的乌云像是被强行撕开了一道裂口，白色的骨龙从天而降，朝着苏州园林飞了过去。它的口中喷出晶莹透亮的冰晶，冰晶将周遭的一切变成了白色，仿佛暴雪过后的世界。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发现，苏州园林的上方汇聚了一座苍穹，苍穹上方布满了冰晶。咆哮的骨龙显然十分的愤怒，口中的喷出的冰晶越来越多，由法阵凝聚的苍穹上面出现了如同蛛网一样的裂缝，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葬神会的军士发出地动山摇般的欢呼，他们距离复仇只差最后一步。
  “无论滔天洪水，亦或狂风巨浪，哪怕山崩地裂，亦不能阻止你的覆灭。就算是你是天上下来的神仙，也要将你葬了。”葬小小振臂高呼，骨龙直飞天际，接着狠狠的俯冲下来，守护园林的苍穹化成碎片掉落在地，绝望的哭喊从园林之中传了出来。咆哮的骨龙在园林的上空不断的盘旋，欲做最后一击，彻底毁了苏州园林里的法阵。
  “吵死了。”园林的大门打开，身穿黑衣的阿火走了出来，他面怒愠色的看着天上的那条骨龙，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众人听。“葬神会？就你们这些废物还敢言葬神。”阿火跳到园林外墙的上面，指着空中的骨龙，“我是神的使者，你是不是也要将我葬了啊？”
  骨龙喷出寒冷的冰晶将阿火紧紧的包裹住，还没有等众人的欢呼声响起，那层覆盖住阿火的冰晶竟然化成了一滩水。阿火偏着脑袋看着那条骨龙，嘴里骂着自幼熟悉的脏话，死死的盯着骨龙。数十道火光从阿火的额头上喷射而出，被火光击中的骨龙发出痛苦和愤怒的嘶鸣。它疯狂的拍打着自己双翅，口中的冰晶吐向阿火。紧接着狂冲下来，利爪狠狠的抓向阿火。阿火一个闪身躲了过去，顺势跳上了骨龙右边的翅膀。
  “你还不如我放的老黄牛聪明。”阿火顺着翅膀爬上骨龙的身体，又有数十道火光击中骨龙的龙头。骨龙摇头晃脑，不停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阿火慢慢的爬到骨龙身体的前端，右手挥拳击打在骨龙的龙头上，“就你这样的畜生还跟我斗。”
  一下，两下，三下……
  不知道过了过久，骨龙振翅高飞消失在乌云之中。狂风骤停，乌云慢慢散去，露出点点繁星。从骨龙身上跳下来的阿火仍旧站在苏州园林的高墙之上，偏着头打量着下方葬神会的众人，嘴角露出一抹狠辣的笑意。数十道大门打开，憋足了劲的苏家私军在苏东平的率领下冲向了葬神会的众人。双方短兵相接，厮打在一起，场面变得一片混乱，谁也不知道刀剑会从哪个方向砍过来，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杀掉眼前的敌人。弯弯月亮从枝头升到了高墙，凭借着对苏州城的熟悉，在朝阳升起的前一刻，苏家军终于将对手赶出了苏州城。整个城池里堆满了尸体和受伤的两军将士，他们彼此缠绕在一起，眼神里除了绝望，更多的是不甘。行走在尸骨堆里的阿火看到一个还没有断气的葬神会的军士，走过去，蹲下身，狠狠的拧断了他的脖子，放肆大笑的站了起来，接着眼前一黑，重重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