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下，田朝辰三人正抬头向上望去。
  看着面前仿佛插入云端的高塔，齐乾意挠了挠头，“这难道是要我们爬上去？”
  姜山一咬牙，“爬就爬了，早爬早通关。”
  说罢少年竟是直接一步踏入塔内。
  田朝辰心里苦笑一声，自己还是低估了师叔的馋瘾，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办法，只有到时候出了城好好看顾师叔了。
  齐乾意见姜山已经先行进入塔内，也是不甘落后，冲着田朝辰打了个招呼道：“笨鸟先飞，我也要先行一步。”说完亦是直接踏入塔内。
  田朝辰无奈摇了摇头，正准备踏步进入塔中，忽然塔前空间缓缓蠕动，面前突兀出现一个一脸笑意的老者。
  老者身穿一件已经发了白的长衫，满脸风霜皱纹，就像是一个苦读多年却功不成名不就的穷酸秀才。
  老者冲着脚步顿了一顿的少年笑道：“你是准备闯通天塔，出城去？”
  田朝辰想了想没有隐瞒，对着面前素不相识的老者点头道：“如今城前战事不绝，小子虽然势单力薄，也想为人间出一份力。”
  老者颔首而笑，“那我直接带你闯了这塔便是。”
  田朝辰还未搭话，就见老者伸手一招，少年只觉得头晕目眩，片刻后竟是已经来到城墙之上。
  剑气与剑意铺天盖地，无处不在，如海水汹涌倒灌少年的窍穴。
  几乎窒息。
  如一条原本在溪涧优哉游哉的小鱼，被摔在了岸上，而且所谓的岸上，还是那种日头曝晒、干裂的泥地，随便挣扎蹦跳一下，就会使得一身仅剩的水气，变得点滴不剩。
  老人打量了眼悬停城头空中、满脸痛苦不堪的少年，笑着说道：“如果受不了就与我说，这些都是一些剑仙前辈留下来的剑道痕迹，你若是承受不住，千万别硬撑，并不丢人。”
  田朝辰紧咬着牙，额头渗出黄豆般大的汗珠，少年并不知道眼前老者是谁，只是挥手间就将自己从通天塔前带到这城墙之上，定是一个手段通天之辈。
  虽然不知道老者为何如此做，但料想老者应该没什么恶意，相反还省去了自己的许多麻烦。
  只是这剑意，也太猛烈了些。
  少年没有答话，而是抱元守一，仔细感悟这些残留剑意，对自己的剑道查漏补缺，缓缓磨砺。
  老者只是在一旁看着少年，提醒过少年之后也并未再多言。
  少年开始满脸涨红，然后脸色铁青，最后浑身颤抖。
  可是田朝辰的眼神，始终清澈，古井不波。
  虽然感觉置身于一片剑意汪洋，压的自己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少年目光坚定如初，没有一丝退意。
  实在是田朝辰对于吃苦一事，太过熟稔，无非是咬咬牙硬挺便是，只要不是当场暴毙，田朝辰的心境，如有拴马桩，如江河砥柱。
  两人所在的这段城头，并无旁人巡游侦查或是砥砺道行。
  老人笑了笑，双手负后，虽然之前已经隐隐猜到少年的底细，可还是绕着田朝辰又转了一圈，点头道：“果然如此。”
  随即老人有些遗憾，喃喃自语：“天赋不错，心性不错，悟性也不错，只是几千年来，天才俊彦如过江之卿，英杰豪雄如雨后春笋，然而成大事者却无一人。
  虽然大概猜出来一些你的底细，然而想必如今你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管一管人间？说来说去还是人族自己酿下的祸患，何其之难……”
  虽然这位看起来极为寒酸的老人与田朝辰近在咫尺，而且老人并非在心中默念，长篇大论是说出口的，可是田朝辰偏偏一个字都听不到。
  老人想不到结果便不再多想了。
  天下事情实在太多，不近我身，便都不是重要事。
  老人又看了两眼田朝辰，发现少年身影看起来还是摇摇欲坠，不过比起之前脸色倒是好了许多。
  老人没觉得多意外，毕竟若是这些剑意都无法承受，那小洞天的几个老家伙可走眼走的太厉害了。
  老人不再看着少年，而是背转过身，缓缓前行，这一次不再运用神通，在城墙之上缩地成寸。
  老人就这样默然守着这座城头。
  已经不知道守了多少个年头。
  田朝辰花费了近一个时辰，才堪堪能挪动脚步，又过了两个时辰，少年才开始尝试着练拳走桩，姿势极为生疏，仿佛是稚童头次学拳。
  日落日升，月现月隐。
  在城头之上，才是看到了真正的太阳与月亮，不像彩云城内的阵法所现。
  田朝辰的练拳走桩渐渐娴熟起来。
  就这么一直往左手边出拳而走，缓慢而坚定，在感觉到筋疲力尽的前一刻，就迅速转为马步立桩，静止不动。
  这段时间，田朝辰没敢靠近城墙那边，只是在走马道上走动。
  城墙以南，便是两族战场。
  田朝辰在城墙上打一百拳，感觉平常打几千拳都要累。
  停停走走，三天之后，田朝辰脚步轻灵起来，出拳也觉得更加自如一些。
  刚来城头的时候，田朝辰一身拳意极为细微，绝大部分都已经被剑气死死压制。
  而当下少年一身刚猛拳罡，汹涌外泄，肉眼可见，好像反过来压制了四周的城头剑气。
  第四天，田朝辰觉得已经行动自如，少年想了想，拔出了剑。
  只是平日里得心应手的惊邪，此时提起来，却是觉得重若千钧。
  穷酸老者已经不见踪影，整个墙头只有少年一人。
  田朝辰微闭着眼，只是努力持着剑，虽然姿势寻常无奇，但少年握的极稳。
  田朝辰只觉得眼前有无数剑道大家缓缓起势，无数剑光交织纵横，无数剑术一一呈现。
  少年屹立于城头，默默感悟。
  虽然眼前残余剑意高深莫测，而且凌乱复杂，但少年不觉得费力。
  只因少年心中有剑。
  一剑瀑布自西东的“观瀑式”。
  大道无情人有情的“有情剑”。
  红尘之中护一人的“红尘剑”。
  皆是少年自己感悟所得。
  因此田朝辰面对重重叠叠的残留剑意，少年感悟起来不觉得吃力。
  少年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源于少年胸中，自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