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又是一日天亮，我呆在旗帜下方，身后是不大的风吹动帘帐发出的声音烈烈作响，这沙漠里头可真是奇怪啊，明明已经日出东方，我却觉得比昨日夜里还要更凉爽。
  一个老头朝我迎面走来，挑起被风吹得翻卷的帘子走了进去。
  “少爷，写好信了？”
  “哈哈，屈伯当真知我也，我才放下笔您老就来了，不多睡会儿？今日准你一日假！”
  慕奎由桌边起身，拿起桌上已经卷好的一封信笺走向门口。
  “呜~”
  慕奎的头由帐篷里头探出，随着一声尖啸，一只飞鸟由我面前飞过停在他手臂上。
  “回家了啊，小纸鸢。”
  屈伯由帐篷里面走到慕奎身边，问道：“少爷与岳川是旧识？”
  慕奎回过头哈哈笑道：“总算有屈伯不知晓的事了。”
  屈伯苦笑，说道：“我又不是那天庭万录仙，哪能什么事情都知道。”话罢，屈伯又笑道：“但我知道，下次回去，少爷肯定会被小姐还有小小姐……”
  “停，停！屈伯，不要再说了，这不离下次回去还有些时候吗，等她们娘俩儿忘得差不多了咱再回去，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屈伯吗，嘿嘿。”
  “而且，说不定昨日她们并未等我呢，对吧屈伯。”
  说着说着慕奎自已也显得有些没有底气，看向屈伯，屈伯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小姐知道你的习惯，你莫不是不知她么？”
  “唉，屈伯。”慕奎一脸无奈，低头长叹一声，又恶狠狠地道：“都怪那岳川，早不来晚不来，偏是昨天夜里撞见！”
  屈伯微微笑了笑，正色问道：“少爷与岳川是旧识？”
  慕奎看了屈伯一眼，扯过一张椅子：“坐。”
  两人坐下，慕奎方才慢慢开口说：“我与岳川的确是旧识，但也只是见过几次而已，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枝酒……”
  看势头，这两人并没有要止住话头的样子，有些无趣，我步出大帐，沙子很安静，好像昨天晚上并不是它们在发狂一样，往北，我望了望，那是双齐的地方，双齐啊，在脑中想了想，好像很有一段时间未去过了，有多少年了？想不太起来，但应该不算长，几十年？不去想，等下次天气凉爽了我再想这件事吧，我又朝身后望了望，屋子里的两个人还在滔滔不绝的讲，依稀听见了岳川燕云云云，再末了，就听不见什么了，因为我已走远了，再晚一些，就赶不上若离他们俩了。
  .
  像树叶子的法器上，有少年歪着身子坐着，他用手指漫无目地的在叶子上画着什么。
  “小子，你真明白了虎麒麟的含义？”一壮硕汉子坐在少年对面，啪的一声将手压在少年手上。
  少年默默将手抽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你知道昨日那人是谁么？”岳川身体前倾。
  “嗯。”
  “那你可看见昨日他被我揍到何种地步？”
  “嗯。”
  “那你为何不愿学我法术！”岳川飒地站起身，神色凌然。
  若离终于有了其它言辞，他瞧了激动的汉子一眼，语气平淡地说道：“已经有人教过我了。”
  汉子大笑出声，吼道：“你是屈家人不成？！”
  “岳川。”
  岳川愣了愣，已经许久没人叫过他的名字了，特别是，这人，还是个将要继承他的少年。
  “你为什么要习法术？”
  岳川再次愣住了，渐渐的，他脸色缓和，沉思着，过了良久，他坐到少年身边，说道：“忘了。”
  树叶子速度放缓，正如他的心境一样，岳川是个勤奋的人，只要天晴，总能在演武场见着他的身影，但是，每日都修炼的自已又是有许久，是有许久没想过这个问题了？
  他沉思着，想要找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但他想了许久，是为了强身健体？还是为了保家卫国，是了，又好像都不是，他只是从发觉自己可以修炼的那一天起，便开始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修炼，一直到了今天。
  “哪怕你学会了法术，春升与月诏的战争也不会因此而改变，我从邺城来，遇见了很多不会法术的人，也遇见了很多会法术的人，他们都过得不快乐，会法术，不会法术，又有什么分别呢？岳川，不要再叫我学你的法术了，我不想学，任何法术我都不想学了，如果可以，我想忘记，我想忘了这一切，忘了我的法术，忘了我的一切，可是……”
  少年的声音低到了谷底，“可是，可是我忘不掉！”
  “我忘不掉！岳川！”
  轰！
  .
  眼前是漫天的火焰，远远的，有声音透过云间。
  “岳川！”
  是若离的声音，我朝火焰中间望去，若离浑身浴血，像是被火焰灼热的温度烫伤，可从他的脸上我却又看不出任何伤口存在的痕迹。
  “我想知道啊！”
  是若离在呐喊。
  “我想知道啊！”
  “林羲有林爷爷，有父亲母亲，阿风有兰姐姐，有小铃儿，有孟阿姨，有族长叔叔，有蔺芷、有侣佐，他们有好多好多，可我呢！可我呢！死老头儿，你告诉我啊！我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这算什么……”
  那是，他在流泪……
  我愣在原地。
  “我是个什么东西……”
  若离闭着他的眼睛，有黑色火苗自他发间燃起，天际一片赤红，中心是黑发飘动。岳川远远离到一旁瞧着，这股力量让他感到心悸，突然，他看见少年的衣衫燃起，露出胸膛，有黑色纹路缓缓浮现而出，就像是一头野兽，像是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古兽麒麟！
  “虎麒麟！”
  岳川惊讶开口，那黑色纹路渐渐脱离了若离的身体，自他身上脱落，成了墨。
  “原来是麒麟自已的选择吗……”
  岳川缓缓开口如是说。
  脱离若离身体的墨结作一团，远远看去，此时我只见着一颗浑圆漆黑的球，再接着，这颗球分作了两份，分别朝着若离的两条腿而去，它们融到了若离的腿里，没有受到丝毫阻力。
  “已经换成麒麟血了么？”
  岳川神色一凌，他是真的被震惊到了，这一代的麒麟子至今算进若离已有六人，但已成麒麟血的也唯有一人而已，就算是在他们的那个时代，最快的也用了三个月时日，再往前想，他想不到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日里就换了麒麟血。
  “小子……你当真是天生麒麟。”
  岳川的神色突然亢奋起来，仿佛由山涧只用了一瞬间便到了炙阳初生的跟前。
  “燕云……”
  “我可为龍戬找了一个好对手啊，你莫要忘了请老子喝酒……”
  远处，大火熊熊，岳川冲进当中，他一把搂住了若离，此时若离已经闭上眼睛，他还站着，可却昏迷了过去，在他的脸颊上还残留着一条条被火焰烘干的痕迹。
  “走，老子带你回去，嘿！”
  我走近了，只见着岳川夸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