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绝影万马喑 归师何须遏
作者:落第长安      更新:2021-10-03 02:37      字数:2484
  正当傅茂山惊魂未定之时,却是隐约听到从背后传来破空之声,甚是疾猛,竟是要比南陈军所射之箭还要快上几分。再抬头,却见一枚银箭将南陈箭击落在自己面前。傅茂山不由松了一口气,趁林钊义分身,连忙纵马退开了几步。
  林钊义见状一怔,却听方逢时轻声笑道:“林将这招可不算光彩啊!”林钊义闻得此言,脸色倒是如常,正声道:“战场本就是尔虞我诈、胜者为王,倒是方帅百步穿杨的箭术还是一如往昔啊。”
  “怎么?你要见识一下?”方逢时一招手,傅茂山当即得令退了回去,却是小心防着南陈再放冷箭过来。
  林钊义神色肃穆,躬身道:“还请方帅赐教!”顿了顿,林钊义接着道:“绝影枪法!”
  “绝影枪?”林钊义话音未落,南陈军之间却是忍不住议论纷纷,顾不得那些军令条规了。
  林钊义看着自己所率之队全无军纪,倒是一时颜面无光。
  方逢时自然也看到南陈之状,呵呵一笑,道:“也罢,绝影枪多年不出,也不知有多少人还记得?”
  话音未落,一杆银枪落在地上,震得三军鸦雀无声、万马齐喑,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北风嘶哑着,像是幽冥深处传来的索命催魂之声,让远处的洛易不由汗毛直立,连忙使了个防风术,这才安下心来。
  洛易虽离两军阵前尚远,胜在他神识过人,倒是将阵前之事看得分明。
  却见方逢时轻拍座下之马,悠悠向前晃去,神色甚是轻松。离林钊义还有几丈远,方逢时停住去势,轻声对林钊义言道:“你当真想清楚了?你应该知晓,我这绝影枪见血方归。”
  林钊义抱拳道:“凡我辈中人,马革裹尸才得其所。若是平平淡淡的走了,未免有负这一生的厮杀。能得白衣帅赐教,又能领略绝影枪之风采,也是死而无憾了。”
  不等后半句说完,林钊义骤挑金枪,直刺方逢时座下之马。他自然看得出,方逢时所骑之马,不过是一军中老马,绝不是自己胯下这匹追风驹所能相比。
  方逢时见此招来的突兀,却是轻轻一笑,从平地中抄起银枪,竟如绣女刺针、屠户操刀般,不知如何挡住了林钊义这一刺。不等此招势消,方逢时银枪一抖,宛若梨花初绽、回雪轻飘,果然极其俊美。
  洛易眼中此时便似遥看到一位舞女轻摇碎步,笑语盈盈间,云翻袂影、裙裾飞扬,隐约可见其罗薄之下的凝脂,引人心神。洛易再一分神,却又似看到一赤膊铁匠,挥动铁锤,在流光飞火间,汗珠滴在炽热的铁片上,发出滋滋之声,化作一缕白烟,飘散世间。
  “如此方为白衣帅、绝影枪。”洛易望着方逢时的身影,不由喃喃道。
  旁边一录事低声道:“大帅枪名绝影,却绝不止这一杆绝影枪。”
  洛易耳力甚佳,不由奇道:“莫不是此枪材质过于寻常,并非什么绝世神兵?”
  那录事闻言一笑,道:“过于寻常倒不至于,却也绝非甚么神兵利器。你看那林钊义所用湛金枪,色泽非凡,听闻是用天外飞石铸造,传闻更是铸造神匠无遥子亲手所铸。”洛易目力极佳,闻声看去,果然看到林钊义那杆湛金枪在日光下隐约有一团火光在跳跃,甚是奇特。
  “像他那般,凭借手中利刃称雄,算不得甚么好汉!”那录事语带鄙夷道。“我家大帅却是不然,绝影枪说的是大帅一杆银枪使将出来,无形无影,变换无端。故而这绝影枪无穷无尽,却是不怕破损。”
  洛易愕然点头,只是在他心中,英雄神兵才是绝配。今番录事这般说到,倒是让洛易心中茫然无措,只是怔怔看着阵前的方、林二人。
  却说厮杀中的林钊义,眼见对方枪术精妙,每每从不可思议之处刺来,却是招架得颇是狼狈。对方枪术中的种种奇妙之处,自己都是招架了三四个回合才后知后觉,细想之后才知宛如神来之笔,匪夷所思。原先只道白衣帅年迈力衰,不料枪法却是愈发狠辣凌厉,隐隐有身合枪道之感。
  那林钊义也是果决之辈,尚能在绝影枪下略略分神,知道自己在方逢时手下讨不得什么好处,只怕说不准还要吃个败仗,当即金枪一横,策马转身,拉开几丈对方逢时道:“白衣帅,绝影枪,果真名不虚传。只是方帅以为胜过我林某一人,便可阻我大军前进之势?”
  方逢时见林钊义退后,也不追赶,淡淡道:“你以为我办不到?”
  林钊义闻言不由一愣,想要说些甚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张了张口,却还是闭上了。
  眼前这人是谁?赫赫有名的白衣帅,平生最擅以少胜多、绝处逢生。如今各国通行的兵书战策,大部分都是纂集方逢时、马扶风、葛弋三人历次战役之策略,白衣帅、冠军侯、无双将更是无数士卒心中之楷模。如今三帅去其二,仅存白衣帅,谁人又敢轻易言说能以人数之众胜过方逢时?据林钊义所知,凡是说过这句话的人,只怕早已化作一掊土、一缕烟了。
  正当林钊义怔怔出神之时,方逢时却将银枪一招,中军挥动赤、青二旗,从南陈军后方斜刺里冲出两队人马,尘土飞扬,杀声震天,直奔南陈军而来。
  林钊义随即醒悟过来,看那声势。只怕不下上万人马,暗道一声“不妙”,随即传令三军,后军作前军,前军变后军,望北山路而退。
  方逢时却也下令,命傅茂山、刁煦阳二人各领五百士卒追击,却是不许杀敌,只管抢夺锱重粮草。若是不便带走,就地烧毁。二人虽是不解,却是领命而去。
  洛易在一旁也是困惑不已:既成围困之势,何以放虎归山?正出神,却见那两路冲出的人马已至眼前,只是甚是奇异。
  那两队人马并不多,约莫近千,只是每个士兵各赶着数头猪羊。那猪羊被士卒一赶,受了惊吓,竟胡乱撞了起来。只是在外围各有一群手持甲盾的士卒,这才不至于奔散开来。
  洛易这才恍悟甚嚣尘上之状何从而来,却是陡然间心中一沉:“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寻来这么多猪羊,只怕是平日在城中圈养,用来当做口粮的。”怪不得先前他在城中隐约嗅到一股污秽臭气,想来必是猪圈羊场了。
  念及于此,洛易没有来感到一阵心酸。他本以为,像方逢时这般不世出的名将,平日里定然是练兵布阵。哪料相见之后,却是饮酒、养猪。这等低俗之事,洛易无论如何也不能同阵前那个运筹帷幄的白衣帅联系在一起。
  正当洛易出神时,却听一旁马南山问道:“大帅,何不乘胜追击?”洛易一听,却也有这般疑惑,当即凝神细听方逢时如何回答。
  不等方逢时开口,一旁陈思俭笑道:“岂不闻归师勿掩、穷寇勿追?”马南山一脸恍然,却见方逢时摇摇头道:“思俭此言虽甚有理,却非我所虑。老傅、煦阳不仍是奉我之令前去抢夺锱重了么?”
  洛易心念一动,拍手道:“啊,我明白了!”引得众人纷纷看向洛易,倒让洛易不由面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