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江畔孤舟引渡客
作者:落第长安      更新:2021-10-03 02:35      字数:2125
  此时太岳山天元殿内,段弘端坐殿内,下首有三人,两男一女。女者双目微闭,却有勾魂摄魄之感。两男者一人状若中年,嘴角含笑;一人皓首苍颜,仙风道骨。
  “阁主此番唤我等前来,可是逆贼有了踪讯?”中年之人开口问道。
  段弘点点头,道:“万师弟虽明奉我令,实则暗遣分身去照看方逢时。他以为我不曾知晓,本阁却因一场奇遇而对分身之术有所感悟。”说着,段弘不由想起在缥缈峰上紫虚道人的身影。
  余下三人明显对奇遇兴趣全无,那老者问道:“万师弟可曾与那贼人相会?”
  段弘苦笑一声,道:“本阁惭愧,不曾发觉。万师弟的三千法身可不是徒有虚名,本阁只能知道此时坐镇丹阳阁的是他的一具分身,至于他本尊何处,只怕只有他与那幕后主使才能知道吧。”
  而那女子听完铃铃一笑,媚眼一睁,娇色一显问道:“不知那方逢时真是方师兄转世?”
  听闻女子提及方师兄,那中年之人与老者齐齐抬起头,盯向段弘。
  段弘又是一声苦笑,道:“此事是万师弟所卜之卦,是真是假只怕天知道了。”顿了一下,段弘道:“不论此事是真是假,都不能放弃寻救方师弟的法子,总该要试一试。”
  “所以你迟迟不向万声谷动手的原因便在于此?”余下三人问道。
  段弘点点头,不再言语。
  “既是这般,且让我助阁主一臂之力。”中年之人思量许久道,说完便要化虹而去。
  段弘急忙制止道:“不可,秦师弟。现在乱患将起,入云、灵宝二宗只怕不日便要搅乱东华;内贼又是不知所踪,只怕在地玄、人缘两位殿主之中。六阁九院中,万师弟的丹阳阁又是一个极大的隐患。本阁十八位擎臂十之去其三四。若是秦师弟你再有甚么闪失,只怕本阁危矣。”
  那秦师弟沉吟良久,道:“既是如此,师弟便遣分魂去吧。”段弘见他去意甚决,点点头道:“万事小心。赵氏叔侄这步棋可要可不要,师弟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是了,阁主。小弟这便走也!”
  一道青虹从殿前散入云间,不知去向。
  武陵江悠悠自西向东而逝,自古便是南北水上要道。江水上接溟沧,远吞西北之丘阜;下承漓江,近俯东南之盛都。其间更是群山嵯峨,隐天蔽日。两岸青峰争高直指,互争轩邈,竟在高处隐隐相接。
  有好事闲事之徒登高相隔而视,却见其间隙一丈有余。下瞰峭壑阴森,边缘之处,整齐之至,倒似有人用利刃从峰顶自上劈下。将自底部仰视,非眼力绝佳者,不能辨其隙,故又称此景为“一线天机”,寓意天留一线,实叹自然鬼斧神工之妙。
  古往今来,亦不乏有勇莽之人曾欲越过此天堑。然而终究是凡身俗体,未登大道,多是跌入江中而死,也有撞死山崖,随着东流江水,不知葬身于何处鱼腹之中,亦免不了尸骨无存的下场。也有人醉言自己曾见仙人凌空横渡此天堑,不过也是惹来众人哂然一笑。
  然而武陵江最富盛名之处并不在于其山势险峻,而因其岸势而形成惊天水流,颇是壮观。尤其在中游地段,有一处峡谷极窄,名曰跃龙峡。每逢暴雨,则碧浪排空、惊涛摧山,有浪动星河之势,波撼苍穹之威。此又是武陵八景之一,名叫“白虹饮涧”。又在那云销雨霁之后,有江边打渔之人曾目睹踏波而行者,一时传为奇谈。
  自跃龙峡而下,水势渐缓,江面亦愈为平旷,一改上游江流直下之势,倒让人胸间紧闷之气为之一散。然其下游接近盛都东昌府,乃是誉满天下的繁华所在。所谓“钟灵毓秀”,倘若缺了山水相称,又怎显得出俊杰风采?是以在其下游平缓之处、浪平水清之间,危峰兀起,千仞壁立,如擎天之柱拔地而起。文人称其“离天三尺三”,又称此景为“离恨相思”,取得是“三十三天觑了,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了,相思病怎熬?”之意。
  便在那危峰碧水相接之处、江流渐缓的南岸,隐然坐落着一古旧渡口,板桥深入江水一丈有余。阔板桥布满苔藓,亦有杂草暗生,踏在上面,吱嘎作响,难掩破败之象。上方“横江渡”三个字剥落的墨斑黯淡无色,反倒与四周山水之光落差极大。
  横江渡自有以来渡客是不少的。虽说它年时已久,沧桑破旧,却因中下游之间仅此一处渡口,倒也不曾缺了来往的渡客。渡客多是选在日光微淡的朝夕,此时正值艳阳高照、客稀之时,横江渡口四周人声俱寂,倒听得水鸟扑棱棱地在水面低翔的声音。
  从江岸对面渡口旁的山坳里兀的闪过两道人影,俱是紧衣短袖、足登长靴的装扮。左边这人约莫四十出头,面显紫棠,颔下三绺长髯飘然至胸前,背后三尺青锋藏在剑鞘中,看不出虚实。右边那位应是年近弱冠,英姿勃发,两边鬓发垂肩,眉宇之间仍脱不了一丝稚嫩之气。左手护着肩上的包袱,右手则是紧贴胯间的佩剑,紧张神色不言而喻。二人在渡口处左右张望,像是在寻觅渡船。只是二人眉宇间双双难掩倦乏之意,显是经过一番长途跋涉,风尘仆仆。
  “三叔,你身子不要紧吧。”右边那位转身问道。
  紫面之人摆摆手道:“不妨事,只是那珠子不知甚么宝贝,甚是厉害,我这身修为倒是还没恢复过来。”
  “哗啦——”,正在这时,从山对过江面驶出一叶小舟。撑篙者披蓑戴笠,看不清面容。不过看其把式,倒是经年行水的好手。
  “喂,渡船的,东昌府可驶的么?”右边那位颇为年轻的冲着船家远远地喝道,旁边那位长髯者连忙拽了拽他的衣袖,却是晚了一步。吆喝声在平旷的江面传荡开来,惊得水底鱼群上窜下跃。一时间浮光掠金,沉鳞竞出,蔚为壮观。那艄公也不答话,只是远远冲二人点了点头,将竹篙用力一撑,晃悠悠地向渡口驶来。那长髯者阻挡不及,只在一旁埋怨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