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霞举云升成幻虚
作者:落第长安      更新:2021-10-03 02:35      字数:2662
  眼见衡州城楼已在眼前,赵季彦不由心生倦意,只因这几日事情颇多,连自己为何置身山中幽谷都是迷迷糊糊,想必定是休息不足致使心神不凝。赵季彦有心找到赵家老祖问个明白,不由加快了脚步。
  刚到城门,就见守门之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颇是怪异。赵季彦只道他们目光短浅、不曾见过自己,想必这时认出了自己才有此反应。赵大公子心中不以为然,冷哼一声,直奔赵府而去,不顾旁人在一旁指指点点。
  才行百十步,就见与赵府遥遥相望的天一阁巍然屹立。此时恰逢辰时,朝阳正升,天一阁沐浴在一片朝霞之中,说不出的威严磅礴。赵季彦心中暗赞一声,随即又不以为意:凭借自己资质,他日当是朝元、聚顶之境也不在话下。那时赵府必能力压天一阁一头,当不逊于中洲天一总阁。
  心下这般想着,赵季彦脚下可不曾停留。走了数十步,按说赵府大门的两侧檐牙早该在目力所及之内。此时非但没有,赵季彦反而隐隐闻道一股烟火焦灼的味道。心中猛地一紧,赵季彦脚下的灵力运转路线绵绵不停。再运行几个周天,赵季彦却猛地停了下来,急速流转的灵力也冲得经脉隐隐作痛。
  赵季彦哪里有心思在意甚么经脉、灵力,心中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到。
  哪里有甚么亭台楼榭?哪里有甚么画船烟柳?数十余里的偌大赵府已然化作一片焦土,赵季彦连前庭后院已经辨不清楚了,心中只剩下三丈无名怒火。倒不是赵季彦心神蒙昧,只是他平日里走路习惯了顺着庭墙院道。被烈火一烧,那些回廊、小道全都消失不见,赵季彦自然分不清径道。
  对于赵府化为一炬,赵季彦虽算不上心死如灰,却也悲愤异常。他虽被紫虚道人收入门下时日不长,却是已然把入云宗当做自己的依托所在。赵府于他而言,仅仅是作为一份少时念想罢了。在他想来,赵府当是自己问鼎天下的见证。如今赵府被毁,好比攀天之树无枝无叶,又怎能不让赵季彦感到大煞风景、面上无光?
  虽然此时怒火填胸,赵季彦也知对方既然有如此神通,定然不是自己现在所能相比。他心中暗暗计较妥当,自己需得先返回入云山门查明凶手,然后再潜心闭关修炼,方能一雪此耻。
  赵季彦心念猛然一动,大步向前,离开了那化作烬馀的赵府。周遭黎民见状,低声自语,只剩下一片可怜的焦土,独自彷徨无依。
  “阁主,他来了。”
  大殿上首那人双目仍闭,嘴角似笑非笑,左手扶额,右手轻挥,道:“让他进来。”
  下首那人闻声躬身退下,不多时便领进一年轻公子。那公子先是低头拜道:“小子赵季彦见过段阁主。”说完,便抬头开始打量起他从未来过的天一分阁主殿。
  赵季彦此前也曾听得师尊紫虚道人提及天一分阁的大致布局。衡州分阁虽然比不得中洲天一总阁那般傲视九洲,却也分三殿六阁九院,委实不能小觑。分阁位处衡州西方两百余里的太岳山上,主殿天元殿更是悬浮在云雾缥缈之间。
  赵季彦先前曾不以为然,只道东华一洲各门各派,唯入云一宗最为雄壮。不言其他,单是入云宗的护宗大阵——由一百零八座飞峰共同构成的天诛地绝阵,也远非其他宗门可比。
  方才到了太岳山下,赵季彦方知自己此前太过坐井观天,东华六大门派并称千余年想必定有旁人不知的缘故。但看太岳一山,比之自家入云之岳,雄壮尚且不足,却胜在灵秀俊逸。再等到了天元殿内,赵季彦不由面显尴尬,暗道自己不该评判过早。
  但见那主殿光彩溢目、甚是华贵。顶绣云锦之络,壁画蛟龙之文。宝鼎珍炉,香气漾漾;云窗雾槛,风声杳杳。殿前更有申椒枝柯扶疏,菌桂条干绝世。再看段弘所坐之物,赵季彦却是分不清是何质地,只觉晶莹无华、莹润有泽。只一眼,赵季彦再也无法将双目移开。
  段弘睁开双眼,笑道:“原来是赵贤侄,还望见谅本阁怠慢之罪。”说完,远远朝赵季彦拱了拱手。
  赵季彦不明何故,心下惶恐,当即躬身再拜道:“小子何敢劳阁主至此,见谅之说还请段阁主快快收回!”
  段弘见赵季彦神态不似作伪,当即心下思量:莫非眼前并非紫虚老道?他先前分出一缕分神,与紫虚分魂相持在赵季彦紫府内。他自知分神尚弱,不敌紫虚天玄三分诀炼化的分魂,只道赵季彦已被紫虚道人的分魂夺了心神。眼前赵季彦这副模样,虽然与张狂之名不相符,但也绝不是夺舍之后的表现。莫非是紫虚道人的分魂出了甚么岔子?
  此念一出,段弘心神暗自一凛,脸上笑容愈发的亲和起来:“贤侄过谦了。凭大郎的资质,只怕日后是我见了,也要俯身行礼,口道一声‘前辈’。”
  赵季彦不疑有他,当即托辞几句,话头一转问道:“小子这次来,有一事请教阁主,还望阁主告知。”
  段弘凤目一转,问道:“贤侄所为何事啊?”
  赵季彦面色一肃,沉声问道:“小子所问,便是此处东去二百余里的衡州城内,赵府一家惨遭灭门之事。敢问阁主,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段弘略一沉吟,右手一挥,在大殿中间浮现一道光幕,分明便是李元尚先前灵光显像的内容。
  段弘说道:“至于何人何时出手,段某也不曾晓得,只是本阁一名护法曾到现场勘察一番,贤侄看后再做评判。”
  那烧炽成琉璃化的场面,赵季彦先前已是见过,此时再看一遍,却是烦躁至极。好在赵季彦知道此处由不得自己任性而为,只能盯着光幕不语。正当那光幕即将化作灵力消散,赵季彦脸上一阵狂抽,脱口道:“怎么可能!”
  待光幕消散,段弘沉声道:“贤侄可曾看出甚么?”
  眼前的赵季彦并不作答,脸上只剩下震惊与不相信,兀自低头自语道:“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段弘心念一动,追问道:“是谁?”这一问,段弘已用上了佛门的静心咒,旨在安抚对方心神。
  赵季彦还是先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依旧在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段弘心中作奇,浑厚如海的灵力一运,口中如绽佛音,道:“贤侄如何?”
  赵季彦虽灵台未开、紫府不明,好在其所修功法长于筑基固本,在段弘所助之下,心神很快恢复清明。略一思索,赵季彦便明白前因后果,躬身向段弘谢道:“有劳阁主助小子驱除心魔。”
  段弘挥挥手道:“罢了,小事耳。”接着,段弘眼中精光一闪,紧盯着赵季彦双目,一字一顿问道:“贤侄可是发现了甚么?”
  赵季彦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错,小子看了现场残迹所留有的功法意蕴,应该是......应该是紫虚道人。”
  段弘额头微抬,道:“贤侄确定?尊师怎么会行此惨绝人寰之事?定是贤侄心神激荡,看走眼了。”
  待段弘说完,赵季彦躬身抱拳道:“段阁主,小子虽修为不深,但也深知紫虚道人的功法,此一节万万不会出错。既然此贼行事丧尽天良、罔顾人命,师徒之名自然作废,我赵季彦来日定要替我赵府上下三百余口的性命讨回一个公道!我衡州赵季彦,此刻便脱离入云宗,做个逍遥散人罢了!”
  说到后来,赵季彦的桀骜之意便生发出来,也不顾对面那人一宗之主的身份,在殿上睥睨四方,在仰天狂笑声中走出殿内,不知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