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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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苦挽留 更新:2021-10-02 02:09 字数:2497
三年,仅用了三年的时间,李吉便做到了先生当初所说的更上层楼。
李吉于文之质,堪称世之奇才,比其父当年更有天资,文辞歌赋,触之即通。诗词文章,读之不忘。稍以导引,如游鱼入海,苍鹰翔天,一年后便做出震惊江亭郡的《秋来赋》。时人谓之,清奇瑰丽,能通古风。后又作《丁丑鉴史十疏》,仿古体荐十余制改,虽其思尚浅,足见其忧政报国之心。
在李吉才识的神速进步中,不知为何,身体却一天天越来越差,几次夜读时有口咳滞血。
郑真害怕,让他别再废寝忘食,呕心沥血,连郑温都几次到来,劝他谨勿多思多劳,保重身体。李吉不听,只道:“人生有涯,且尽力行也”,无人可奈其何。
为调养他的身子,李吉终日服食药石,临近他住的深花庭都能闻道一股苦味。
“娘,我想要离开了。”今日,李吉来到郑真的房间内,突兀的对她说道。
十二岁的李吉,在三年的赋闲生活后,已近稍微长开了一点了,眉眼齐致,之间多了一股惆怅之意。以前的他只是纤瘦,现在却给人感觉却是消瘦,虽然腰肩挺直,却面色苍白,让面容俊毅的他带上了一股阴柔之气,但举手投足之间又若带着浩然之气,神色之间仿佛透露着思索,着实让人觉得矛盾与怪异。
“我想去参加京天郡的会试。”李吉对气色较三年前好了不少的郑真说道。
“什么?”郑真丢下手中丝线,难以置信的叫道。三年了,郑真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喜欢着刺川绣。
无怪郑真不相信,对于十年寒窗的莘莘学子,最终能考入会试的人也不多,况且李吉之前并未报过乡试总总,今日却语出惊人,要去参加会试。
“王师有办法。我必须去。”李吉道。
他嘴里的王师即是山南书院的那位极赏识他父亲的王一先生,三年来其对李吉开的小灶对李吉的迅速进步可谓是功不可没。
“你才学了三年,即使再怎么努力,你觉得你所学的就够了?不行,再在娘身边待几年,你今年才十二岁,为什么现在就要离开娘?”郑真生气地问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学之于我,只看其气,便知其意,再多数量也全然无益。”李吉说道,他静静的看着她,对她的请求无动于衷。
似怕郑真担心,李吉又进一步解释道:“虽然没有离家过,但我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我会把郑庞带上的,一路上有他给我熬药,娘不必担心,我的身体没问题。”
郑庞是平日里负责照顾李吉起居,给他煎药的仆人。
李吉让自己尽量无情,未多停留,转身就推门出去了。
郑真坐倒在床上,掩面泪流。
她不明白,三年前那么听话孝顺的一个孩子,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李吉独坐在自己的房内,也在无声的哭泣。
不知什么时候起,李吉突然感到了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那种感觉很奇怪,却无比清晰。
李吉一点都不怀疑,到了那天,他真的会死,因为他的身体的确越来越差了,甚至他连自己还能活多久都能感觉到,顶多,还有十年。
他还不想死,这件事他只告诉了王一先生,他要问他,哪里可能有救命的药,他是李吉想到的唯一可能帮到他还不会透露出去的人。
王一听了他的话后,十分惊诧,几近不相信,预知自己要死了,还是十年这么久?但他看着这个从来不开玩笑的学生如此严肃的看着他,他渐渐地有点不得不相信了。
王一也不知,只得告诉他,东川国的都城,京天郡,那里是整个中原西南部最繁华的地方,那里或许有救他的办法,他虽然不太相信李吉的话,还是费尽心力为他弄到了一个参加会试的名额,这是他能为自己此生遇到的第二个得意弟子仅能做的。
在不知道自己生命还有几何的时候,李吉只有做选择。
等待转机,还是主动出击。
李吉想要活下去,他选择了去京天郡一试,而不是留在郑真身边尽孝道。
如果不能活下来,他想选择不死在家里。
李吉走了,连外出的郑温都没有来得及收到消息。
郑真还在做着最后的挽留,对李吉叫到:“会试明年春季才会开始,还有大半年你怎么现在就要急着走,在家过了中秋再走吧!”郑真的声音低微,带着乞求,想要留下他。
车轮开始转动,风景开始向后退去。
“走吧,你爹抛下了我,现在你也要离开我,都走吧,走了最好就别再回来了。”郑真哭喊道。李吉突然的要离去已经让她感觉十分的不安,让她害怕。
听到郑真的喊声,李吉车内的身子一硬,只有才在府中吃了一顿好料的马儿好像跑得更欢快了。
一路北行,李吉带着郑庞两人同行,虽然在家里表现的那么强硬,但真走出了门,不日李吉便开始思念起了家,郑庞也有提过要不还是回去吧,都被李吉强忍着一口回绝了。
好在外面什么都不一样了,初出家门的李吉对一切感觉到新奇,没有了在府中的亲友家仆,规矩束缚,反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寄情山水,吟诗作赋。赏世上景,从人间过。即是从未远游,在海晏清平的当世,也是丝毫不用担心途有不平。一路只需交些有缘的朋友,看看世间的百态。
今日,李吉和郑庞刚入珠云郡,忽逢天公不作美,一声不响下起大雨,并伴随着愈演愈烈之势。马车的帘子被风吹得摇摆不停,雨水打湿了马车内精美的内闱和许多珍藏的古书,让李吉心痛不已,然而四野未见有可以歇脚之处,出门以来还未遇到过此类情形,李吉只得硬着头皮和郑庞掩着车帘,驱着马车继续前行。
足足半日,两人才发现一个破庙,大雨延误了计划的行程,此刻天色近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行程只得作罢,两人把车栓在庙边一棵枯死的老树上,便带着东西匆匆进了庙。
在庙内二人拾了些破木材,倒也十分干燥,点起火来便开始晒起了打湿的衣物及东西。
不一会儿,二人均是面色不善,李吉是为那些古籍,一些年份久远,已为孤本,本打算带着一路品读,如今被水沾湿,纸张本就已泛黄干裂,不少连字迹都是一片模糊了,取下一片都是四分五裂的,让李吉不禁痛心疾首。
而郑庞则是为了银票,此行为了出行便宜,带的多为纸质银票,好在银票质量不错,晒干后只是纸张弯曲,凹凸不平,使用应该还是没有大问题。
突然,二人突然俱是身子一僵,他们都听见了身后传来的一阵响动,特别是李吉,本就身子薄弱,又淋了雨,此刻脸色都是煞白的。
二人缓缓转过身子,庙中残破的观音像下的草堆中,居然睡着一个身穿破烂道袍,头发似鸡窝,脸上脏黑的老道士,此刻似是觉得睡着不舒服,正在翻身换姿势。二人进来一时急着晒东西竟没有注意到庙内还睡着另外一个人,而他俩晒完书后,居然还没有把这个老道吵醒,现在还在做着美梦,嘴角口水把破道袍的衣角都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