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师不利
作者:虞虞321      更新:2021-10-01 16:32      字数:2296
  民国13年(1924)年5月,北京南苑。
  北京南苑又称“南海子”,是元、明、清三代的皇家苑囿,内有大片沼泽湖泊,草木繁茂,禽兽、麋鹿聚集。史称“下马飞放泊”。“下马”,指离城里不远,骑上马,一会儿下马就到了。“飞放”,指飞鹰放狗,“泊”自然是指“海子”。
  此时的南苑正是深夜,天地之间一片混沌,大雨滂沱。
  冰冷的夜雨中,一个单薄的女子踽踽独行。她一身蓝衣白裙已经湿的不能再湿,两条麻花辫也被瓢泼大雨冲的凌乱不堪,面色惨白,额角上还在渗血的伤口显得分外狰狞。
  忽然,前方似有马蹄的哒哒声夹杂在大雨中,她费力的睁开眼,看见离她不远处有两束光线晃动,那两束光最终聚集在她的身上和脸上,两个骑马的的黑影也停在了她面前。
  “什么人?”对面传来一声男人的喝问,声音穿透大雨,女子听得有些模糊,脑子里嗡嗡乱响,她努力的张了张嘴:“我……”一个我字还卡在喉咙里,便天旋地转,终于失去了意识。
  冯天虎见对面的女子倒地,一瞬间的迟疑之后,从马上一跃而下,走近,查看那女子的状况,当他面对面看清女子的容貌之后,心内一惊:“令和小姐??”
  他迅速脱下自己的雨衣裹在那女子身上,把她放到自己的马背上,身后冯天虎的副官胡亮见状,赶忙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披到冯天虎身上:“连长,小心着凉。”
  冯天虎把那雨衣甩回胡亮身上,翻身上马,朝营部的方向飞驰而去。
  两匹马进入营部大院,所谓的营部大院,就是用木桩和铁丝网围起来的一大片空地,中间是一排排帐篷,冯天虎从马上把那女子抱下来,对胡亮说:“去叫军医,再烧点热水。”
  “是!”
  冯天虎抱着那女子进了帐篷,小心的把她放在床上。帐篷内陈设很简单,或者可以说是简陋,只有一张行军床,床尾有个小柜子,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不多时,军医提着药箱赶到,胡亮也提着热水拿着毛巾进了帐篷,军医帮那女子处理了额头上的伤口,又摸了摸脉,对冯天虎说:“连长,这姑娘没什么事,就是外伤,被雨淋受了风寒,又太累,一会估计就能醒过来。”
  冯天虎闻言安心了许多,吩咐军医去准备姜汤,又让胡亮去生个火盆,待两人应声而去,他便回到床边,拧了热毛巾,仔细的拿捏着力度,帮那女子擦脸上和身上的雨水。
  他看着女子憔悴苍白的脸庞,思绪便无意识的飘远——他从小便跟着爹娘四处流浪,十岁的时候,爹被抓了壮丁,他跟着娘流落到了陕西,不久,娘也病死了,17岁的他又饿又病昏倒在荒地里,是岳钟麟兄妹和令和小姐救了自己,那年,他叫道生。
  当时的令和小姐他还记得清楚,穿着浅绿色的一身衣裙,梳着少女双重髻,红扑扑的鹅蛋脸,很可爱的一个小丫头,没想到再见时竟然憔悴至此,到底发生了什么?令和她怎么会一个人大黑天的跑到这荒郊野地?
  正想着,胡亮端着火盆走进来,把火盆放到床前,便立在一旁。
  胡亮年纪不大,今年刚19,是冯天虎在河南打仗时收的学生兵,跟着他已经有两年了,当年只是个单薄的小男孩,如今历尽战火,已经长成健硕的少年。
  冯天虎从不轻信别人,却把胡亮当成自己的贴身亲信,待他也如弟弟一般照顾。当年在河南,胡亮还不满17岁,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书生样子,却为了打抱不平,被一群兵痞打的几乎残废,冯天虎便看好了这个虽文弱却眼神坚定的小男孩。
  在胡亮眼中,连长是个有很多面孔的人,见什么人就是什么样,见了长官就是一脸恭顺,见了土匪他也满身匪气,见了妓|女他就是流氓……最初他不看懂,但经过一些事之后,他明白,这是生存的必要技能,就像变色龙会变色,打仗埋伏的时候需要伪装一样。而且他也必须承认,虽然人都会伪装和隐藏自己,但连长的这项技能真的是炉火纯青,无人能及。
  他并不知道连长的过往,连长好想从来也没跟别人提起过从军之前的事,真不知道是怎样的经历才能打磨出一个如此纯熟的“百变金刚”。
  见胡亮的眼神一直瞟着自己,冯天虎笑笑:“怎么?好奇?”
  胡亮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连长,这姑娘您认识?”
  冯天虎转头看着仍在沉睡的令和,语气轻而悠远:“她是我的恩人,曾经救过我的命。”
  胡亮有些吃惊,看了一眼床上瘦弱的女子,实在想不出她是怎么救的连长,冯天虎却不想多言,他起身拍拍胡亮的肩膀:“好了,去休息吧。”
  胡亮只好强压好奇心,答了声:“是!”便转身出门了。
  军医端了刚熬好的两碗姜汤敲门而入:“连长,您也喝一碗,我见您身上也淋了雨。”
  冯天虎看了看自己身上,才发现,自己的军装也差不多湿透了,他接过军医递来的姜汤吹着热气缓缓喝下,又温和的对军医说:“辛苦你了,去休息吧。”军医答应着,把另一碗姜汤放在床尾的小柜子上,便退了出去。
  冯天虎看了一眼令和,确认她还在昏睡着,便脱下了已经湿透的军装上衣和衬衫,走到床尾的小柜子旁去拿干净的军装。
  柜子的抽屉发潮有点卡滞,他拉了两下没拉开,大力拉了一下——“咣当”一声,抽屉是打开了,可是放在柜子上的姜汤也被震的掉到了地上,一声脆响之后碎成两半。
  昏睡中的令和被这声音惊醒,她茫然的起身环顾四周,只见一个赤|裸上身的精壮男人正站在床尾,呆愣的看着她。
  “啊!!——”被吓傻的她尖叫一声,立刻缩进了被子里。
  冯天虎尴尬的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相比于被异性看见身体,让他更无措的是令和的尖叫。
  “你、你先别转过来……”他吞吞吐吐的说着,同时用最快的速度胡乱往身上套着军装。
  听见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令和感觉那人好像并没有恶意,但第一次见到男人身体的视觉冲击还是让她心跳的杂乱无章。
  她依旧缩在被子里,瑟缩着声音问:“你、你是谁?这里是哪?”
  冯天虎手忙脚乱的系着扣子,一顿慌乱之后又开始自嘲起来——女人我也不是没有过,有什么好慌的?
  他定了定神:“这里是南苑驻军……我衣服穿好了……令和小姐,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