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啵啵......”
  火舌舔舐着周围，建筑材料在高温下被分解，伴随着令人窒息的气味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这声音让毛矩想起今晚的年夜饭火锅，这火场就是那沸腾的汤底，而自己，则是那锅里的肉，呃不，是肉丸！而这肉丸，就快要熟透了！
  之前吸饱了水分的皮毛，就像是一件皮草被扔进了烘干机，迅速被蒸腾，全身上下白烟缭绕，像极了一颗刚出锅的牛肉丸。
  但毛矩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个了，憋着一口气冲破了四、五、六楼的火墙，终于爬上了七楼。可上到了楼层，他却傻眼了——
  这是老式的一梯六户的结构，每三户分居两侧，可现在到处都是浓烟，连睁眼都是个问题，要在短时间里找出个人来何其困难？
  毛矩不由得抱怨起自己为什么要变成猫过来救人，要是人身的话还能叫唤几声看看有没回应。但现在，又有谁会在火场里回应一只猫的叫唤？
  “喵，喵喵，喵喵喵！”
  死马当作活马医，毛矩也只好一试，一边大声叫唤着，一边往屋子里跳进去。幸好各家人在走难的时候都把门给打开了，要不然又得花上不少功夫。
  ......
  “李主任，来了，来了！”
  眼睛男兴奋地边跑边喊着。
  “哪里？消防车在哪里？”
  留着地中海发型的李主任披上一件新大衣，不过里面湿透了的内衣被夜风吹着也不好受，那发紫颤抖的嘴唇，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紧张的。
  “消防车还在等拖车，但消防员同志们来了！”
  李主任顺着他指向的方向，果然看到好几个顶着消防盔的身影正背负着装备跑步过来。
  “消防员同志，实在把你们等来了......”
  李主任赶紧迎上前去，但对方似乎没有理睬他热情伸前的握手，多少显得有些尴尬。
  “你是这里负责人？”
  带头的消防队长应该是被之前巷口小车堵路给气坏了，黑沉沉的脸色在火光照影下像是闷烧的炭一般。
  “是，是的，我是街道办的......”
  “现在情况到底怎样了？”
  消防队长打断他的自我介绍，直接问道。
  “现在的情况？呃，大部分......”
  李主任刚要开腔，旁边本来已经筋疲力竭半躺半坐着的女子一下子像打了鸡血似得跳了起来，一把甩开原本搀扶她的人的手，冲上前来紧紧地抓住消防队长。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还在里面！赶紧救救他！”
  “什么？！”
  消防队长一听，那闷炭般的脸像是被透了新鲜的氧一般，立马烧透起来，两眼死死地盯着李主任，
  “你们之前的报告不是说所有人都已经撤离了吗？！”
  “这，这......”
  李主任这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这急得头顶的地中海都冒烟了。
  消防队长也顾不得听他的解释了，三言两语问清楚了情况后，连忙招手手下的消防官兵过来。
  “队长，拖车还得有二十分钟左右才能过来。”
  “二十分钟......”
  消防队长抬头，凝重地看着这快要烧透了顶的旧楼，皱眉咬牙，下令道，
  “小王，你挑三个兄弟，背上装备，跟我上去救人！”
  “队长，这样太......”
  被称呼做小王的消防员一把拉住他，“危险”二字虽然没出口，但却微微地摇了摇头。
  同样的，黑脸的消防队长也是摇了摇头，但却坚定得多：
  “没时间了。要快！”
  ......
  “砰！”
  一声巨响，一台老式的电视机因高温炸开，飞溅的碎片像是炸弹的破片一般。
  即便有着猫科动物敏捷的身手，毛矩依然没能完全躲过这毫无征兆的一炸。
  爪子往肩上一摸，肉垫上红的一滩。
  幸好，猫科动物有着比人类强悍得多的忍痛能力，这点小伤倒不碍事。但是，这依然没给搜寻的活儿带来多少帮助。
  “瞄，瞄瞄瞄——咳咳，咳咳！”
  六楼看来快要烧透了，脚下的地板就跟店里的铁板烧一样烫，滚滚的浓烟从烧裂了的缝隙涌进来，充斥着每个角落。灼热的烟气，让鼻子和咽喉像火燎一样又疼又痒，也熏得自己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对了，那小家伙不会是给熏晕过去了吧？
  毛矩转念一想，便停止了呼叫，转而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鼻子上。
  一边继续在各个如同蒸笼一样的房间里搜寻，一边忍耐着灼热和刺鼻的气味，尽力地将鼻孔张大，细细分辨着其中不同的气息。
  突然间，一股若有若无的人的气息偷进鼻腔，让两边的胡须为之一抖。
  这气息就像是一条绳索，毛矩牢牢地抓住其中一端，飞快地在火场中跳跃穿梭，往另一端搜去。
  ......
  “都准备好了吗？”
  黑脸的消防队长在同事的帮忙下背起氧气瓶，边说边扫视下四周。
  几个消防官兵都已经披挂妥当，厚重的防火衣和防火面具穿戴齐全，看起来就像是中世纪的罐头铁甲骑士。
  “出发！”
  队长面罩一拉，手一挥，带头往门楼大门走去。
  “队长！队长！等等！”
  小王背着装备，从人群那边气喘吁吁地飞奔过来，一把死死地把他拉住，
  “有情况！不，不能进去！”
  “怎么回事？！”
  队长面罩一揭，喝问道。
  小王来不及把气喘顺，答道：
  “七楼堆了面粉！”
  “什么？！”
  队长惊得差点要把手里的消防斧直接砸出去了。
  这时，李主任和眼镜男也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帮嘴解释道：
  “是这样的，七楼704的住户是早上卖早点的，赶着过年前便宜囤了批面粉，怕放店里放假的时候给偷，所以全都堆在屋里头了。”
  “真特喵的简直是胡闹！”
  队长忍着没砸斧头，却恨恨地一脚踹在旁边的墙上，怒骂道。
  ......
  气味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扇门背后！
  毛矩立起身子，像个人一样往前直冲几步，一个侧踹，薄薄的木门应声撞开。
  抢进房间，只见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正依靠在窗边，估计是求生的本能驱使他靠近最多新鲜空气的地方，或许当时还对着窗外大声喊着救命，只可惜混乱的现场没有人听见一个孩子在七楼的呼喊。
  毛矩赶紧跑过去，一看，孩子脸色发红发烫，已经晕了过去。用爪子在鼻下一探，幸好，还有呼吸！
  ......
  “不，不就是些面粉而已嘛，没什么大不了吧？”
  李主任和眼镜男有些不解消防队长暂缓了进楼的决定，但看看对方手里的斧头，犹犹豫豫地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
  消防队长吼道，
  “你知道这种环境下，面粉跟炸药是没什么两样的吗？！”
  “炸药？开，开玩笑吧？”
  “开尼玛的玩笑！”
  消防队长真想把对方的脑壳一斧子敲开，这么重要的信息都没弄明白就让自己的兵上去，这简直就是推人去送命，
  “不先洒水把粉尘云降下来，这要是遇到了明火，那可是要——”
  ......
  “我去！回头跟你妈说说，别吃那么多了！”
  毛矩艰难地把晕倒的小胖墩两个爪子抱起，摇摇晃晃地艰难平衡着。
  可就在这一瞬间，察觉危险的本能令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就在这一堵墙的对面，一团剧烈的灼热正在点燃！
  ......
  “——要爆炸！”
  队长话音刚落，楼上一道红光闪过。
  “轰！”
  整栋楼都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