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了。”
  苏菲说完，像是耗尽元气一般，往后一摊，整个人陷进了椅子之中。
  毛矩皱着眉，小口小口地呷着指间的百威。
  “蝴蝶效应”这个名词，也不是从书上看来的，而是从电影里一知半解地了解的。据说是南美亚马逊丛林里的一只蝴蝶的振翅，能给美国的德克萨斯州几周后带来一场龙卷风。没想到这个气象学的“比喻”用在社会学上同样是其如其分的。更何况现在振翅的不是一只蝴蝶，而是一头苍鹰。
  一切都源自于陈强的落马。
  记得以前看过一部黑帮电影，香港电影黄金时期的作品，任达华还不是正气凌人的警司，而是嚣张霸气的黑道大哥。他就说过，正因为有他的存在，香港的夜晚才有“秩序”。
  同样的对白，如果换做是没入狱之前的陈强，估计也能说得出来。
  现在的广南，真是山里没了老虎，各家猢狲争称王的时候。短短的半个多野时间，猫眼就很荣幸地接待了不下五六批上门“游客”。那帮家伙以前有人压着，还知道哪能伸手哪不能伸手，如今紧箍咒一松，全都忘了观音菩萨贵姓了。
  偏偏苏菲又是个硬气的“汉子”，拒绝了几次“敬酒”之后，人家就带着人马送“罚酒”外卖上门了。那天六七个黄毛花臂的混混闯进店里来，伸手就要“茶水钱”，被拒绝后更是恼羞成怒地在店里耍起泼来，不仅当场赶跑了所有客人，还把上前劝说的昆哥给开了瓢，之后更是施施然地撂下狠话踹门走人。
  也正因如此，苏菲现在也不敢留大黑它们帮忙了，毕竟拳脚无眼，管你是人是猫挨上了都是伤。她知道毛矩心疼那些个猫儿，就把锅都揽到自个身上了。
  酒吧里的自动唱片机播放着老哥，却不是苏菲喜欢的摇滚。不过反正现在吧里除了服务员和不算客人的毛矩，也再没其他人，苏菲也懒得上台开麦了。
  毛矩对自己的反应有点......吃惊。
  换作是以前的自己，这种骑上头来的事情，从来都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啊，风风火火揍一顿啊”，没想到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听完整个故事之余，还把心跳维持在八十上下。
  难道这又是猫的属性在起作用？
  毛矩在心底里嘀咕了一句。猫，对待外界既是好奇，也是慵懒的。就像某乎上面一堆新扎或者资深铲屎官在研讨“如何惹一只猫生气”里所说的那样，猫，特别是一只有灵性的猫，对待外界的最佳态度应该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而自己，正有向这个方向进化的趋势。
  在酒架上摸一瓶金酒，拔开瓶塞闻了闻，然后随意地倒了点进量酒杯里，毛矩头都没抬地问道：
  “怎么没让你家里帮忙？”
  太玄集团可是算得上沾边国家战略的巨无霸集团，在领导视野里可是挂了号的，现在掌门人的唯一血亲给群小流氓骚扰，如果动用雷家的影响力的话，这事情解决起来的容易程度基本上略等于从鼻孔里勾出一块方形的鼻屎，简单得都可以不用眼睛看。
  “这家店和他没关系。”
  苏菲硬硬地回答道。这答案很硬核，和很摇滚。
  “那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怎么打算？”
  苏菲环视了下四周，大冬天里别说客人，就连蚊子都没有一个，仅有的三个服务员妹子两个在刷手机，一个在打瞌睡，
  “见步行步呗，看看过完年后会不会好转些。”
  毛矩从调酒壶里倒出一杯类似加了冰的快乐肥宅水的东东，还特地在里面加了颗青橄榄，放到苏菲面前的吧桌上，轻轻推了过去：
  “现在昆哥也伤了，要不我来给你当几天替工？”
  苏菲不是不谙世事的傻白甜，自然知道毛矩想来替自己站台助阵的意思。把手中的百威放下，拿起鸡尾酒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刚到嘴边的感谢和酒水一起喷了出来：
  “你想毒死我的客人啊？！”
  “有问题么？”
  毛矩怀疑地抢过杯子，自己灌了一大口，没到喉咙就吐了出来，
  “你们买到假酒了吧？”
  “对！她们卖的就是假酒！”
  苏菲还没来得及答话，门口便抢过来一把流里流气的声音。
  木门上拴着的铜铃“叮铃叮铃”地连声作响，六七个摇头甩膀的身影大摇大摆地涌了进来。
  为首的一个，金黄色的爆炸头，一张割不下二两肉的瘦脸，脖子上的纹身像条蜥蜴一般攀延到了耳根，一件普通大码的连帽夹克穿出了超码的效果。后面的一群小弟也是环肥燕瘦地一堆，各有各的freestyle。
  “你们来干什么？！”
  苏菲杏眉一扬，站起来喝道。
  “干什么？呵！”
  金毛拉过一张高背椅，大马金刀地坐到苏菲面前，扬着头，嘴角猥琐地咧笑着。而身后的一群小弟则像妃子一般扇形环立在他身后，配合着节奏和声调一起调笑着。
  “来酒吧就当然是喝酒啦。要不难道来玩过家家呀？哈哈！”
  “猫眼不欢迎你们！”
  苏菲抬手直指门外，
  “请你们离开我的酒吧。”
  “小美女，不要这么不领情嘛。我们是可怜你这一个晚上空荡荡地，连条狗都不多，所以才过来捧捧场的，对吧？”
  金毛说着，把头往后面侧一侧，赢得后面妃子们的拍手叫好和一片赞同。
  “我们不需要。请你离开就好！”
  苏菲的手动都没动。
  “啧啧啧，这样就不合规矩啦。”
  金毛摇摇头，往前倾倾身子，鼻子深深一吸，似乎要把咫尺间苏菲的香水全都吞到鼻孔里去，眼睛贪婪地直勾勾地望着苏菲，
  “好歹我们来都来了，多少你总得给点茶水钱让兄弟们吃顿宵夜吧？”
  “我没钱！”
  “没钱？那也好办。”
  金毛笑嘻嘻地站起身来，平视苏菲还矮小半个头，
  “你每个星期陪我一个晚上，那不就清了嘛？”
  说着，金毛伸手过去想勾住苏菲，却被她狠狠地一巴掌拍开。
  ”滚。“
  ”什么？“
  金毛前倾身子，把手罩在耳边，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滚！“
  ”不识抬举。“
  金毛话没讲完，就抓起桌上苏菲之前放下的啤酒瓶当头砸去。
  苏菲看着酒瓶在眼前变近变大，下意识地侧过脸，闭上眼睛，可却刹那间发觉自己——飞起来了！
  ”哐！“
  原本应当砸在头上的酒瓶，现在碎在了地上，散开的酒液和玻璃渣溅到了腿上。
  当苏菲双脚着地时才发现，一只强壮的手臂环抱着自己的腰，后背紧紧地贴着一个坚实的胸膛，甚至可以感受到——
  砰砰砰......
  那强劲有力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