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从来不会无故放矢，杜飞跟奥马哈号巡洋舰于南海失踪，消息准确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他甚至能肯定以及笃定。
  就连驻守赤龙要塞的海军中将，都已经察觉到了某些端倪。屡屡派遣小股巡洋编队，密集地对中沙群岛海域反复侦查。整个要塞厉兵秣马，俨然进入战备状态，时刻准备应对着任何突发事件。
  毕竟，与规模浩瀚的北方栖姬舰队隔海对峙，无论是谁都无法掉以轻心。兢兢业业，如履薄冰都不为过。南方三大要塞失守，这将意味着除东煌重新失去两广跟台湾地区丰富的矿产资源外，南方门户永远朝敌人敞开。北方栖姬的深海舰队随时能直接挥军北上，联和别的深海栖姬势力，夹击东煌剩余战列舰队。
  如果说东煌海军系统内部腐败滋生，上下糜烂一片话。驻守东煌南边门户的赤龙黄龙跟亢龙要塞，作为东煌海军近百年来的业界良心，没点水准，箫逝水他都不信。
  你别说，铁血海军最能打，然后到皇家海军。东煌海军跟重樱海军各有千秋，相差差距并非很大，还是双方存在舰队规模优势差距上建立的对等。垫底的是北方联和舰队（也被戏称做远洋捕捞大队）。
  而东煌海军指挥经验最夯实，最能打将领就五个。三个据守南方，一个稳居上海，最后一个把守威海。其它人，中规中矩，没特色亮点尚待挖掘。
  “胶东号事发海域，打捞队人员入潜后，在海底受到了微量元素辐射感染。有三分之一人患上了皮肤癌，先如今正就诊于羊城第三医院。里面就曾有人捞上半具，浸泡到腐烂的深潜者尸体。但他们觉得是大型鱼类被鲨鱼撕咬过后的残骸，又重新抛回大海。”逝水顿了顿，邃深的双眸透映着凤翔的曼妙身姿，缕水蓝色虹光忽闪而过。
  海兽血液跟体液里含有微量辐射元素，这是众所周知的。
  诸国对海兽尸体研究跟开发，在不同延伸领域上都有造就，独树一帜。白鹰合众国的超级血清计划；东煌的特殊装甲跟机甲部队；重樱的资源合成；东欧方面语焉不详，根据消息渠道，资本家们倒是挺喜欢收藏海兽骨骼标本；至于北方联和，那群家伙只会去猎杀大型‘海豹’拜亚基。每年夏季末尾，在港湾彻底封冻前都会组织远征舰队巡游北冰洋，用舰炮大量猎杀在海岛上晒太阳的大型‘海豹’。
  对整个国家还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北方联和来说，座头鲸般大小的拜亚基，能提供的肉跟脂肪占整体百分之七十五以上。每年捕捉量，直接占据国内百分之三十七肉类供给，白玉般的凝稠脂肪甚至充当起了煤炭，陪伴着无数联和百姓熬过整个严冬。曾有人开玩笑道，在联和这片广袤土地上，海豹罐头加工厂比军工厂还要多。
  除饱满鲜美的口感深受北方联和人民青睐外，已知海兽种类中，拜亚基是唯一一种肉质里不含生物毒素跟微量辐射元素的海兽。（它们的辐射元素基本储存在肝脏等器官，扮演着某种特殊能量反应炉，为拜亚基提供灵活游动的动力。）东北黑市里，你甚至还能交易到写满俄文的海豹肉罐头。
  凤翔紫水晶般瑰丽双眸，扑朔着绚彩光泽，瞳孔遽然紧缩，端庄优雅的形象瞬间溃散，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愕。
  伺机而动的逝水，当即悠悠地开口，富满磁性的男音回荡在大厅内。
  “一般海兽，具有强烈的领地意识，它们不会无故离开领地，游荡在东煌外海。但位列金字塔顶端，食物链巅峰的邪神，加坦杰厄。无尽黑暗深渊的主宰，唯独在理论之外。”
  目光凛动，逝水望着目色呆滞的凤翔，却没了嬉笑之意。肃穆严谨的面孔，此刻如雕塑般坚峻，往日随和温尔气质渐变成陌生的杀冽。
  “根据海兽之间苛严的阶级关系，层次越高的海兽，对己族和别族海兽统帅力度愈强。而位于金字塔尖的邪神加坦杰厄，几乎能奴役全部实力比它低的海兽群。且它们没有固定居所领域，通常以潮汐暗流作为巡游路线。”
  逝水的声音戛然而止，细长的食指手指慢慢地敲打桌面。“按加坦杰厄在东煌显身次数来推算，极可能是十三年前，无限接近传奇的史诗巅峰，三臂‘斯坦因’。”
  一个梦魇般的名字从逝水口中念出。眼帘半磕间，对面的悄影咯噔地站起，淡淡香风扑来，股恬淡的兰香弥散在空气中。
  撇了眼衣襟上那只玉手，逝水漠然地盯着凤翔。那对绀紫色瞳眸近在咫尺，神秘深邃，又充满了无尽瑰丽色彩。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这是场轮回，因由你起，缘果必尽。你逃脱不了的凤翔，这是你的宿命。也是他的宿命！”逝水淡然地开口，冷漠平静，眼中没有任何色厉内荏模样。仿佛在陈述一件已定的事实。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十厘米，面孔几欲凑到了一起，甚至能彼此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但对比起箫逝水的沉着冷静，凤翔却是心绪大乱，淑娴端庄仪态漏洞百出，绣眉间隐约透露着股浓颓败的疲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斯坦因根本不可能出现！十三年前，整个舰队付出沉重的代价，已经彻底将它葬送在了济州海峡里。它绝无生还的可能！”
  紧攥衣襟的玉手无力松开，丝绸悄悄从指间滑落，凤翔失态地站着。左手牢牢扶住八仙桌边沿，寻求最后的支撑点，摇摇欲坠的消瘦身影，犹如风中的弱柳。
  “别骗自己了。传奇舰娘舰体有多难被摧毁，这点你比谁都要清楚。皇家传奇，威尔士号至今还‘沉睡’在珠海湾那片浅滩上。在没有东煌海军任何丝毫支援的情况下，面对远超己身二十倍数量的北方栖姬分舰队，以‘全军覆没’为代价，挺着破残舰体以五节的羸弱航速回到了珠海湾。”
  看到凤翔眼中剧烈动摇，以及那自欺欺人的话语，逝水无比‘恶劣’的态度阐述着惨酷的事实。
  传奇不灭，东煌海军上下出奇地默认着这个道理。
  曾经震惊全国的巴布延岛链事件，一度将舰娘定义推到了风间浪口上。霎那间，四面八方的舆论铺天盖地而来，每家报社都如井喷般，大肆宣传着舰娘危害性，各种黑色加粗字眼占据着报纸版板块面积。犀利的语言字字诛心，尖锐问题比比皆是。
  就连各方军政争议也是愈演愈烈，陆军方面更有甚者，提出否认舰娘存在意义，重新启动海军建造计划档案。
  以更先进的航母作战舰群作为东煌海军主力，布兵于南海边境，跟北方栖姬进行决战。以双方难以承受的战损代价，迫使北方栖姬签订形式上的‘互不侵犯’条约。以局部胜利，换取东煌全军喘息时间，重新进入新一轮军备竞速研发，直到彻底取得全面胜利。
  该计划在东煌海军内部，也被称做风险舰队计划。起草文件，居然大跌眼镜地通过了总参谋部审核，差点没让老系派别大佬们打起来。让北方栖姬付出难以承受的舰队损失，封锁住整个南海，遥遥对峙。没有任何商量余地，要打就逼迫你打大决战。把整个国运给压上去，来赌东煌的未来。
  你带有脑子吗？拿十亿人性命，去打一次谁都没把握的战役。你是想回青藏高原种青稞啊！
  当然，这脑子犯抽的陆军上将，直接被清理出局，真提前办理退休手续回老家种田了。打仗不带这么犯浑的，想一战定音。谁不想，但东煌的国情根本不允许他们重新扩充船坞，进行军备竞赛。
  这是一场从零开始的计划，新的航母构造设计图，动力系统跟子系统等等一大堆陌生领域的探研。脑子打摆子了才想出这个计划，东煌海军前身可是北洋水师，对水面大型战舰建造技术积累几乎为零！不是随便拉几条万吨邮轮铲平甲板充当护卫航母那么简单的事情啊！
  皇家海军从前无畏跨入无畏时代，走了将近百年，再从战列到航母，其中又走了五十年。你先搞废除舰娘政策，然后重新走出条属于东煌海军的航母舰队道路。这跟先打断只手，然后把另一只手伸给北方栖姬打，有啥区别？
  至于整件事件主角，东煌海军参谋部的荣耀，悬挂无数荣誉勋章的传奇战舰，威尔士亲王号。纵横半个世纪，为东煌海军建立无数功勋，甚至在东煌加封亲王称号的传奇舰娘。
  做了件令全部人都意想不到，且丧心病狂的大事。就是把自家提督给轰了！
  没错！逝水查到这份资料时候，差点笑喷了。作战时候，把自家提督给轰死的舰娘，东煌唯独她一例。
  威尔士的提督带领整支舰队在巴布延群岛海域执行某军事演练时候，偶然撞见深海栖姬那边深海钻井平台换防交的两支舰队。东煌海军这边极力要求这位提督避免擦枪走火，以免局部分舰队战斗，牵扯成双方主力舰队交手。
  可惜对方指挥官棋高一着，两支深海舰队却意外形成合围，逼迫东煌这位提督进入了战斗。
  就在双方舰队都进入交火，且打且退，拉锯了半小时。己方阵营的威尔士亲王号，炮口突然转向自家提督的旗舰希尔佩海军上将号，三门炮塔瞬息拉平，相距不到一千米的间隔，十二门主炮齐射。直接将希尔佩海军上将号送入海底，舰身都轰得支离破碎，高达百余米的爆炸火柱，‘照亮’了整个战场。
  连北方栖姬的舰队指挥都没料到这幕，当即下令舰队拉开距离，保持围歼阵型，处以观望态度。
  身为威尔士亲王号的第四任提督，吴某连求救信号都未来得及发出，就葬殉在爆炸的火光中。彻底实锤威尔士亲王二五仔称呼。
  但是，本应该被认定全军覆没的结局，只有威尔士亲王号拖拽着破残舰体冲滩，回到了东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