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铺子还是曾经的模样。
  只是多了一个叫孤无命的睁眼瞎，这些天以来，他一直握着柄锈迹斑斑的小铁剑，蹲在一块丈高方圆的巨石上，老老实实地磨剑。
  巨石名为“磨不烂”，铁剑名为“剑不锈”，起名都极有特点。
  这是许大掌柜交给孤无命的，说等他把“磨不烂”磨成了石屑和碎粉，把“剑不锈”磨得光鲜锋利，就传他自己的剑道。
  当然，孤无命是不知道这两样物事的真名的，否则他即是真的瞎子，也定然会立刻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和门道儿。
  孤无命自此变成了一个时时磨剑的苦命人。
  这时候，深墟方向，地底云端都有大动静。
  说整个第一墟都被惊动了，有点夸张，但真正的绝顶高手多半都生出了感应，遥遥观望深墟方向，某些存在甚至直接出手了，隔空阻击“天上”圣人。
  许大裁缝是曾经的剑神，当然，现在的他仍是剑神，后辈剑客还没谁能取代他的荣耀和誉号，深墟方向的“大事”自然瞒不过他的神觉感知。
  所谓老剑神的说法，只是他已老，年岁已大，仅此而已。
  剑神已老，可他的剑却永远都不会老。
  永远的剑神。
  他人在离恨魔城，隔着遥遥虚空递出一剑，便是永恒，斩落了天上圣人。
  “一缕剑光斩圣人！”丁香姑娘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这样是不是就暴露你的身份了？隐匿这么久，岂不是白费心机？”
  她对这老头儿还是有些了解的，这样信手出剑，貌似不是他的风格。
  “暴露了又如何？”许大掌柜脸色平淡，“我也从没想过要隐藏什么。”
  “不怕你的对头找上门来？”丁香姑娘笑道：“据我所知，你可是有不少对头的，他们若是知道你隐身在第一墟，你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麻烦？”许大掌柜抽了口大烟斗，吐出一缕烟雾，“天大的麻烦，也不过是一剑之事。”
  剑客用剑说话，剑神拿剑平天下事。
  对老剑神来说，有什么事不能一剑扫平？他的剑早已绝顶，天下无敌。
  时隔多年，他仍然还是那个能一剑出鞘，击天裂日的盖世剑神。
  “用剑的男人呐。”丁香姑娘摇了摇头，道：“你们不仅无情，而且从来傲骨……不过你这老头儿也确实有这样的本事，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这世上有几人能称剑神？又有胆量称剑神？
  上一代剑神，这一代剑神，下一代剑神……还未出现。
  如今两尊剑神当世，一个是道庭的道尊，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个正拿着大烟斗吞云吐雾的老家伙。
  世间唯二。
  “希望小夏芒以后和你们不一样。”她轻声自语，“风骨要有，可以冷酷，但要有趣一些，不能做个寡情的男人，更不能薄幸……”
  许大掌柜笑了笑，没说话。
  丁香姑娘看向深墟的方向，此刻天上云端正摇摇欲坠，有些破败了，她轻语道：“这就是所谓的镇人间之圣人？很一般嘛……唔，不知哪位坐镇世界星洲的新人皇又如何，有机会可以试试他的本领……”
  天下人间有人皇，镇人间天下。
  据说，那七十二圣人就是人皇敕封的，助新人皇统御人间六座天下。
  也有传闻说，七十二圣人是上一代人皇敕封的，其存在的意义就是掣肘当代人皇。
  “那位人皇……”许大掌柜语气顿了顿，拿稳了烟斗，没有再抽。
  “怎么样？”丁香姑娘好奇，在人间天下，人皇是一位至关重要的角色，她很好奇新人皇的能耐，和曾经的那几任人皇相比又如何。
  她和不止一位人皇打过交道，深知历代人皇的厉害，但对于新人皇……她还没有过任何接触，不清楚其深浅。
  许大掌柜沉默片刻，他深深地吸了口大烟斗，吐出来，语气低沉道：“高深莫测！”
  “哦？”丁香姑娘眼神微亮，“能得你这样的评价，看来这位人皇不是凡俗之辈啊！”
  “何止非凡？”许大掌柜沉声道：“新人皇可谓是雄才大略，如今的他或许不能做到真正的镇压人间，但恐怕也相差无几了……”
  “这么厉害？”丁香姑娘错愕，镇压人间？这个说法未免太大了些。
  “很厉害！”许大掌柜点头，“那个人……论年岁比我还要小很多，算是后辈，可这个后辈让我都生出了几分长河后浪推前浪的感觉，他坐上人皇位不足一甲子，却已然有了统御人间的人皇气象。”
  一甲子就是六十年。
  六十年光阴，新人皇成为了真正的人皇，君临人间天下。
  “比你厉害？”丁香姑娘愕然道，这么说来，那位新人皇最多不过百岁，就走到了这一步，那可真是不简单啊。
  “不好说，我有好些年头没和那位交手了。”许大掌柜摇头，停顿了下，又道：“但我隐隐觉得，现在的我或许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能让剑神自认不如，新人皇的厉害可想而知。
  “这一世竟出了位此等厉害的人物？”丁香姑娘面色微变。
  “称得上是一代枭雄。”许大掌柜看了她一眼，道：“你若有兴趣的话，可以找机会走一趟世界星洲，去试试那位的深浅。”
  丁香姑娘微微眯起了那双丹凤眼，这一世的人间竟出了这样的一尊绝世人物，他还真有兴趣去见一见。
  “他应该不是你的对手。”许大掌柜又补充了句，“那位在年仅十二岁的时候就登基，一路杀出了自己的天下，真是无边的厉害啊，老朽都不得不说个服字。”
  说实话，这世上能让许大掌柜佩服的人不多，后辈里面更是几乎没有了，但那位年少就登基的新人皇，真的让他生出了几分佩服的心思。
  “十二岁就登基？那更要去见一见了。”丁香姑娘轻笑，而后她看向深墟的方向，问道：“能解决么？”
  许大掌柜吐出一口烟雾，平静道：“小事。”
  他打开放在身旁的古旧剑匣，屈指弹出一柄青色的小剑。
  哧！
  剑光飞向远方，遥斩云端和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