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十一月的一晚
作者:葡葡萄萄      更新:2021-10-01 02:47      字数:4211
  今天晚上沁洁去听了一场音乐会,美妙的音乐让她听得如痴如醉,她本来打算听到一半就走,结果沉醉其中忘了时间。等她意识到该走的时候,已经过了门禁时间。
  拿出手机有很多未接来电,薛诚打来的不少,还有雨虹她们打来的。她赶紧给她们回过去,打了半天才听见雨虹迷迷糊糊的声音:“谁呀,正睡得香把人吵醒。”沁洁满怀歉意:“是我啊雨虹,我去听音乐会了,回来的有点晚。”
  雨虹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我说你怎么不回来呀,打你电话也不接,再打不通我就要报警了。”沁洁呵呵地笑起来:“不用打了,我马上回去。”雨虹着急地叫起来:“马上回来?姐们,你开玩笑吧,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别说宿舍楼你进不来,我看校门你都别想进来。”
  “啊?那怎么办呀。”沁洁叫苦道。雨虹安慰道:“算了,你只能去网吧上一通宵网了。对了,你现在和谁在一起啊,薛诚在你旁边不,让他接电话,我可得吩咐这小子好好保护你,要不然有他好果子吃。”
  沁洁轻声道:“薛诚不在我旁边,今天晚上我是一个人去听音乐会的。”雨虹也震惊了:“什么,你一个人,这么晚了,那怎么办啊,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吧。”
  沁洁摇摇头:“我现在马上就到校门口了,你睡吧,我自己找个网吧凑合一晚上吧。”雨虹已经开始穿衣服了:“那怎么行,网吧里鱼龙混杂,你一个人,又这么晚,我可不放心。”
  沁洁坚持不让她来:“我看附近网吧有不少学生,说不定就有认识的,放心好了,你睡吧,雨虹。”雨虹很着急:“不行不行,我睡不着,我还是去陪你吧,你在校门口等着我啊。”说完她就挂了电话。沁洁又感动又好笑:这个傻雨虹,我进不去,你就能出来吗?
  不过老实讲,在这样的深夜独自行走,即使路边有明亮的路灯相伴,说一点都不害怕也是不可能的。偶尔走过来一个人或驶过来一辆车,都能把沁洁吓得心跳加速,双腿发软。她其实是不想去网吧的,就像雨虹说的,里面什么人都有,而且总是飘出一股浓浓的烟味,熏得人眼酸头痛,于是她决定到校门口碰碰运气。
  往前走了几步,她突然听见身后有车在不停地摁喇叭,她惊恐的扭头,被闪烁的车灯刺得睁不开眼。这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此刻就在她的身后慢慢地驶向她。沁洁害怕极了,这辆车的目标很明确,许多恐怖的联想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她本能地撒开腿跑起来,仿佛身后的车也在加速。
  人终究跑不过车,那辆黑色的车超过她又调转回来,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她听见车门很快的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里跳下。极度的害怕令她的心跳呼之欲出,她想跑却移不动脚步,她只能缩着头呆站着。
  那个身影径直走向沁洁,不停地温和地重复着:“不要怕,是我,不要怕,是我。”这个声音并不陌生,沁洁慢慢的从指缝中认出来,原来是薛诚。危险和恐惧猛然解除,沁洁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薛诚上前一把抱起软软的浑身汗湿的她,心疼而又自责。
  今晚他本来答应和沁洁一起去听音乐会的,谁承想被一个急电叫走,他满怀歉意嘱咐沁洁一个人就不要去听了,可是这个傻丫头按捺不住对音乐会的热情,还是背着他溜了过去。他当然会想到这一点,几乎打爆她的电话,可是她听得乐不思蜀,手机调成了静音,根本不知道理会他。
  一直打一直打,就是没人接,他气的想摔手机。冷静下来又无比的担忧,担忧她回来晚了不安全,担忧她路上遇到什么不测,担忧的他坐立不安。虽然驾照还没拿到,他还是瞒着母亲一个人开着家里那辆越野车满世界地疯找她,横冲直撞,咬牙切齿,险些酿出交通事故,终于把她找到了。
  薛诚温柔地把沁洁抱到车上,其实刚找着她时,他除了掩饰不住的喜悦,还有一肚子的火想冲她发。可是一看见她噤若寒蝉可怜巴巴的样子,他的火气又没了。
  两人默默地坐在车上,谁也不说话。突然沁洁的手机响了,是雨虹打来的。她欲哭无泪的声音传过来:“沁洁,我连宿舍楼都出不去,你只能听天由命了。”沁洁刚想说,没事,我和薛诚在一起,迟疑一下忽又改口:“放心吧,我在网吧里遇到一个认识的学姐,我们可以作伴。”
  听得出雨虹还挺高兴:“太好了,那我就不用担心你了。”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我要回去睡了,好困呀,明天见了。”沁洁催促她:“你快回去睡吧,再不睡天都亮了。”雨虹一边挂电话一边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把沁洁也传染的打起了呵欠。
  薛诚默默地发动了引擎,车飞驰起来。后座上的沁洁问他:“你往哪儿开呀?”薛诚不转头:“我家!”沁洁吃了一惊:“什么?你家?那你快让我下来,我不去你家。”薛诚解释道:“这么晚了,学校回不去,你家太远了,我家就在学校旁边,只能去我家。”
  沁洁当然不同意:“快停车,我不会去你家的。”薛诚反问她:“那你去哪儿?网吧吗?宾馆吗?网吧乌烟瘴气,宾馆这会儿很难有房间,你去哪儿?总不能露宿街头吧。”沁洁一时语塞。
  薛诚又笑道:“我知道你顾忌什么,放心,我妈住另外一个家,我们要去的那个,平常都是我表姐住,今年她出国走了,房门钥匙交给我保管,所以里面是空的。今晚只你一个人住,我把你送过去后就走了,你只是暂时在那儿过一夜,第二天把钥匙交给我就行了。怎么样,你看行不行,给你三秒钟时间决定。一二三,时间到,你没有说话,沉默就等于默认,好,就这样定了。”
  沁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番快语做了决断。细想起来他说的话也不无几分道理,再者经过前面的受惊和狂奔,现在困顿的说句话都嫌累,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薛诚见她一副顺从老实的姿态,又不觉心头升起怜意。想安慰她吧,不知如何开口。俩人一路都很安静,到了目的地,也是如此。薛诚把沁洁领进房间,把钥匙交给她,看着沁洁走进卧室,方才放心地离开。
  下了楼他才意识到,其实自己现在也是无处可去,宿舍回不去,回家吧,怕打扰到妈妈。他站在自己的车旁发了一会儿呆,突然灵机一动,还好有辆车,哪儿也不用去了,就在车里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吧,天真的是快要亮了。
  沁洁也实在是太疲倦了,她和衣躺在那间陌生房间的大床上,很快便沉沉入眠。早上醒来天已经大亮,想起一天的课程已经耽误了两节,沁洁急匆匆地梳头,整理衣服,手忙脚乱中门外响起敲门声。
  住在别人家,还把人家的床铺弄得一团糟,沁洁心里毕竟有些心虚。她不敢贸然开门,趴在猫眼那儿先看看是什么人再说。透过猫眼,她看见薛诚正站在门口,头发乱蓬蓬的,手里拎着一个大号塑料袋。
  她慢慢地把门打开,薛诚一闪身子进来,对她笑道:“怎么样,休息得还好吧。”沁洁点点头:“谢谢你了。”薛诚把塑料袋放在地板上:“早餐我买好了,你赶快趁热吃吧。”沁洁问他:“你吃过了吗?”他答道:“吃过了,你吃吧,吃完快去上课。”
  对对对,还要去上课呢,没时间扭捏客气啦。沁洁打开塑料袋,发现里面除了吃的,还有一套新的洗漱用品,一条新的牛仔裤,最下面竟然有几包女生用的卫生巾!沁洁的脸一下红了,自己怎么这么粗心,忽略了隐隐作痛的小腹发来的信号!可是薛诚是怎么知道的,难道……
  她赶快跑到卫生间,唉,裤子后面什么时候已经殷红一片。她听到外面薛诚轻轻地咳了几声,飘来他明显尴尬的声音:“那个,你们女孩子,我昨晚无意间看到你裤子后面……”
  沁洁的脸烫得要烧起来了,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卫生间,怎么拿了卫生巾和新牛仔裤走进卫生间,又是怎样收拾妥当走出卫生间的。薛诚像个木头似的杵在客厅里,大气都不敢出。
  沁洁又羞又恼:“你干嘛一直在这儿呀。”薛城从沙发上弹起来:“我,我等你啊,这里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我得开车把你送回去啊。”沁洁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她猛然想起昨天自己睡的那个大床,心里大呼不好,赶忙跑过去一看,果不其然,床单上一大块血迹实在是晃眼。沁洁赶快把床单揭掉,哭丧着脸对薛诚道:“对不起,我把你家的床单弄脏了,我拿回去洗干净再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薛诚正要安慰她,耳边听得钥匙开门的声音,他扭头一看,自己的母亲正推门进来。这下连薛诚都慌了,他纵使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不知从何开口来解释母亲碰巧撞到的这一幕。母亲听说薛诚昨天一夜不在宿舍,又发现家里的车开走了,打他的手机又关机,她猜想他可能在这儿,就专门过来一趟。哪知一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自己的儿子一副睡眼惺忪刚起床的邋遢样,还有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孩子,这女孩子手里抱着的床单,皱皱巴巴还有一大片血污!再看看两人目瞪口呆,做贼心虚的表情,她不难想象昨天晚上这间屋子发生了什么。
  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长者,作为一个师者,面对这对不知所措的年轻人,她只说了一句话:“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说完她就关上门离开了。薛诚追上去大喊一声:“妈,您看到的不是真的。”他的母亲在楼梯间回头略微一笑:“好,小点声,不要让整栋楼都听到了。”薛诚本来还想解释,被母亲一提醒,只好作罢。
  他回过身来安抚沁洁:“没关系的,我一定会给我妈解释清楚,放心,你不会给她一个坏印象的。”沁洁的嘴角勉强浮出一丝笑意,算是给薛诚一个回应。短促地愣了几秒,她拉起薛诚:“走吧,我们快回学校吧,还要上课呢。”
  两人很快回到了学校,各自匆忙奔向教室。走出去几步,沁洁回过头来望着薛诚的背影呆呆地出了会儿神。他人真的很好,他对自己也真的很好,今日见到他的母亲,更觉其涵养气质不俗。今生遇到他,想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只是不知,这幸运能持续多久?她隐隐地生出悲意,竟有泪水悄然落下。
  昨晚的音乐会叫做十一月的脚步,十一月,这一年即将走到尽头,好想挽留住它的脚步,好让自己更多点美好的惆怅与回忆。校园的小径上,铺陈的落叶又厚了一层,走在上面,松脆得仿佛一脚下去会全部踩碎似的。
  申昌明望着这满校园的落叶,一贯严肃的神情频添一分落寞。他刚刚上完课,恰巧目睹了一对璧人依依小别的情景,当然,在大学校园里,这样的小情侣并不鲜见。
  他之所以驻足观望,是因为,这对璧人,皆是他熟悉的学生。男生薛诚,既是自己同事的孩子,又做过自己的学生,脾气秉性都比较了解,而女生,竟是她,程沁洁。这一对小情侣,男的英俊潇洒,女的清秀可人,看上去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而且看起来两人很甜蜜的样子,尤其那个程沁洁,薛诚都走出去好远了她还在望着,那种痴恋的神情让一个旁观者都为之动容。
  他早已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他早已对恋爱呀,爱情呀具有超凡脱俗的免疫力,这是别人的事,他的字典里没有这种缠绵的词汇,他也不会为这种事感动。然而这次,他可能真的被感动到了。
  就像是被别人劝进了一杯醇美的佳酿,微醉中掺着点臆想的美好。可是他又本能地拼命地抗拒着这种美好,好像生理上的排异反应一样。他慢慢地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失重般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