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尾声
作者:九五夫人      更新:2021-09-30 06:54      字数:8093
  本来,在凌虹羽最后说了“朋友们,再见”之后,我就应该放下这支写秃了也写累的了的拙笔,跟读者朋友们说声再见的。因为凌虹羽跟罗星以及她们的朋友,老乡亲们究竟如何让靠山村改变旧貌换上新气慨的故事,那已经不属于《忍川》的范畴了。我想,那些故事远应该轻松欢快得多。如果,我还能够到靠山村、太白湖去再跟他们生活在十年八年,也许就能再写出一本诸如《靠山村风情录》或者《湖山风云》之类的书来奉献给看过《忍川》的朋友们。现在我只想告诉大家几件关于《忍川》中另几个小人物的悲、喜事,让关心他们的朋友们放心。
  由于凌虹羽极主动且诚恳的辞职,林凌公司新老交替的人事调动很为顺利,并没有出现类似官办企事业单位中调不动、搬不走,哭哭闹闹、寻死上吊,外带骂街上告的种种现象。袁老、艾老都留任助理,继续扶佐新上任的年轻后辈。凌虹羽还当了林凌地产的特别顾问。
  告别会的前几天,阿兰嫂让阿岩、海珊请古长烈、李丽青、罗星、虹羽等人到家里吃了个便饭,算是告别家宴。阿兰嫂看看罗星,总觉得怎么说他也比不上她的阿青小叔。临走,她对虹羽单独小声说了一句话:“呢间屋给你留着,不顺心就回来家里,老着也有人养活。”
  阿岩却与虹羽谈及阿叔在木薯窖里埋的小本本。虹羽便跟他第二天去老家挖了回来,回到公司,虹羽一个人看到深夜,自然又是万千感慨。对于小本上提到的林某人,虹羽知道那应该就是早已摔死在蒙古草原上的那位“接班人”。原来,大黑熊赵玉华就是林某人特派到白浪湖的监视人员,据说他还有台专用收发机和一架高倍望远镜。
  虹羽对早已过去“政治”不感兴趣,但终于知道了一些关于那次海啸的政治原因及死难者身上的政治压力究竟来自何处。尤其是赵玉华这个名字引起虹羽的注意,于是她跟艾炼谈及了赵小华的心事。艾炼知道赵玉华的情况并不多,于是虹羽二人又去找了公安局长石参谋。石参谋也只知道赵玉华是湖北黄县人,但这已经很够了,因为赵小华也是湖北黄县人。于是艾炼带小华去了白浪湖度假村,还爬上那道石阶小路,终于从原来的小抽水机房石墙暗洞里找到一迭赵玉华写给女儿、而最终没发出一封的信。小华还在山崖边石缝里找到一架锈蚀不堪的望远镜。从烈士塔上增刻了赵玉华名字这件事来看,莫语从开始到最后,都怀疑并逐渐肯定赵玉华早已不在人间了。只是莫语临死并没有提及此事。现在,已经无法再次验证而已。赵小华看了父亲留给她的信,又听了虹羽对父亲的描述与赞扬,也总算了却了一番心事。她的父亲终于被人证明并不是个坏人,这对她的思亲之心也是种莫大的安慰。
  一年以后,赵小华副总跟谭秉义高级律师结婚。虹羽却未能前来祝贺,因为她正生下她跟罗星迟来的孩子不到三天呢。虹羽只好在电话里祝贺他们,并让小彤代自己给她们送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鲜花花篮,祝愿他们夫妻幸福晚生贵子。
  虹羽自己却生的一个女孩,罗星给他漂亮的小女儿起名罗青山,惹得靠山村的老娘们私下很为这小姑娘委屈。她们认为这样俊的女孩应该起个花呀朵呀的好听的名儿,哪有丫头们也跟着凑热闹叫个大山呀石头的?虹羽很明白罗星的心意。她说: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这名字很响亮而且寓意深远,是个极好极好的好名儿。”
  跟虹羽几乎同时间生下的一个男孩的,还有一对晚婚的夫妻,他们就是都在年轻时蹲大狱,近年又同时成了劳动致富人物的余木生和刘毛毛,他们给孩子起名余得水。说起他俩的婚事,还有一个关于对联的小故事应该告诉大家,让大家也乐一乐。
  去年虹羽回乡,当然先去看了明州向阳孤儿院。孤儿院里已有了四十多个孩子,十数位离退休老人组成志愿义务照顾孤儿们的夕阳幼苗队中,虹羽看见了依然胖胖的冯妈妈,白梅妈,兰兰妈,还有邵志坚邵叔叔。他们跟孩子们在一起唱啊跳的,似乎也年轻了许多。二傻哥也在院里当了勤杂工,工作之余,他喜欢跟孩子们一起玩儿。虹羽看着那傻大高胖、近五十岁的汉子跟孩子们玩得开开心心,毫无隔膜,心里不能不承认那实在是一种极纯真的幸福。
  然后,虹羽跟大喜、兰兰、白梅十几个人一道去了东港太白湖,现在的交通可方便多了,东港乡有了直通明州市的公路和班车。二百多里路三个多小时就能到。虹羽她们包的中巴直达升仙村,正好碰上余木生和刘毛毛去乡里领了大红结婚证回来。这一下,一群四十多岁中年人可就成了一窝吱吱喳喳、大嚷大叫的老家贼了!吵吵闹闹笑笑骂骂地冲进余木生和刘毛毛的新家,叫吃饭的,要喝酒的,骂他们俩不够意思不是东西的,简直就慌得余木生和刘毛毛差儿没给这些大爷姑奶奶们磕头下跪。直到余木生和刘毛毛双双给所有的人低声下气的敬烟点火奉香茶的赔了三大圈儿笑脸,大家伙儿这才饶了他们。
  当天下午,刘毛毛火速用电话请来东港饭店的二位大厨师,办了三桌湖鲜席,提前办了婚礼。用余木生的话说:“我爹妈和毛毛的爹妈、弟妹都没赶来,咱日后再补上。嗨呀,我们这群知青大爷姑奶奶们,可比我们家老爹老妈厉害多了。我要不用好吃好喝塞住他们那嘴,他们非把我跟毛毛活吃了不行。”说笑中有人说,这大喜结婚的日子,门上没红对联儿可不成,大伙儿便张罗去供销社买来大红纸,让虹羽秀才想两副对联写上。余木生愣愣地说:“这对联我跟毛毛早想好了,不劳虹羽大驾。”大家伙儿都说:“嘿,木生这小子还有两下子,那就快说吧。”余木生拿出一张白纸,说早在这上面呢,拿去看。虹羽一看乐了,笑容却有些勉强,原来上面是这样一副对联,上联:两个劳改释放犯,下联:一对劳动致富人。横批:前虚后实。大家伙儿看着也沉沉的笑着,总觉得心里不是味儿。大喜说:“这副对联儿可不怎么样。虹羽还是给改改吧?”虹羽想想说:“说它不好还挺真的。只是现在,也不兴用劳改释放犯这词儿了,咱也不必再用。况且木生跟毛毛也并不是存心做了啥伤天害理的坏事,大喜的日子何必非要自己让自己扎眼挠心呢?大伙说对吧?这样吧,上联:两个科技兴农模范,下联:一对勤劳致富新人,横批:国强家旺。这对联虽然俗了点儿,也是真真儿的,大伙儿说,怎么样啊?”余木生、刘毛毛笑笑地点了头,大家立即写的写贴的贴,还给两位新人做了很大一对大红纸花。那纸花,可比他们当初下放带的大了几倍。
  晚饭时,除了主人特意请来的玲俐夫妻,友财夫妻,喜奶奶,虾叔,顺子全家,还来了三位不速之客,那是虹羽二十二年不见的老友二丫、跳跳鱼跟他们二十二岁的儿子余冲。其实虹羽跟喜奶奶一家还有玲俐等人也同样是二十二年未曾见面了。只不过这一回能见到二丫一家三口,是虹羽没想到的事。她还想特意去二丫家看看呢,未曾想到二丫全家早已搬回来承包太白湖,大面积发展网箱养鱼跟特种水产了。
  昔日的小朋友,老乡亲们乍一见面,话多得说也说不完。大家似乎不用吃什么,都已经乐饱了,只是玲俐跟顺子有心事似的,虹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八十高龄的喜奶奶,老得脸上褶褶的,耳朵有些顺风聋,牙口、精神却很好。她笑笑地对虹羽上上下下看不够的看着,还让玲俐、顺子、玉兰婶儿给虹羽夹菜。说虹羽还是瘦单单的身子骨,怎么也不见胖也不见老哇!虹羽说老啦,都四十一了,怎么吃也胖不了,这也没法子呀!说得老人哈哈笑着说虹羽这丫头没变,还跟小时候一样亲热!倒把虹羽说得脸热热的。
  当晚,大家闹到半夜才分散到各家去睡。虹羽,白梅自然回了喜奶奶家。老人一家老少等着呢,说今儿怎么老不困睡不着,闲话中,虹羽弄清楚了玲俐跟顺子的心事。
  原来,玲俐夫妻前几年贷款办了个小小的药物香水厂。因为产品货真价实,刚开始销路不错,一年就还清了贷款。玲俐的心大了,前年动员全村的许多乡亲们,种了很多她选中的几种多年生草本香料中药植物。她又贷款买了灌装机器,说好让乡亲们以药材为股金入股。等药厂制成了香水,卖了钱,再按股金计价分红利,股本不变。这样做,可以减少厂里的贷款本金利息,让乡亲们得到实惠,可以说,这是一件带领大家伙儿共同致富的好事。心高胆大的玲俐,还想着创名牌销到国外去呢!谁曾想,这两年外国名牌香水纷纷打入国内市场,加之国内的劣质伪造假冒产品纷纷花花绿绿的挤了上来,倒把玲俐的产品挤得卖不出去了。产品大量积压在库房里,乡亲们的红利分不下来,本金更是拿不到,贷款利息都难以还清。还有工人工资,水电费,电话费,差旅费等等、等等,早把玲利急得一筹莫展。这眼看年关又到,玲俐告贷无门,心里又急着如何对乡亲们的过年盘缠作出交代,急得眼珠子都凹下去深深的了。今天看到虹羽们都来了,又是刘毛毛余木生
  的大喜之日,她倒是想陪虹羽多谈谈笑笑,只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呀!
  顺子的事倒也不是因为他自己和他们家,而是为了村上那些读书的孩子们。
  自从虹羽那年走后虽然人没来,开始两年还是写过好几封信给喜奶奶。每封信必提及顺子读书的事。虾叔因了虹羽临走的那句叮咛和那几封信,硬是咬牙送爱读书的顺子和后来生的一儿一女读书。懂事的顺子中学毕业,投考了不收学费还管吃住的省会师范。毕业后,他毅然回乡执教,现在31岁的顺子是本村中心学校校长。村里那所完全小学是顺子毕业那年跟乡亲们一起用土坯盖的,这种土坯木结构的房子,空间不够大,而且地面还很潮,采光也不好,加上现在学龄儿童增长很快,教室和教师宿舍都已经不够用。乡村两级学校领导早想改建扩大这所中心学校,以方便邻近几个村的孩子们就近入学,只是教委的资金不足,只能拿出所需款项的三分之一,让顺子想办法动员乡亲们集资办学。本来,乡亲们为了自己的孩子们将来别象自己这辈人一样没文化,是很愿意为学校集资的,只是由于玲俐的工厂一“死”,使这件事也跟着拖了下来,身为校长的顺子当然也就心急火燎的笑不起来了。
  虹羽当即问顺子,建校资金的缺口究竟有多大?如果有了钱,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动工?需要多长的时间可以修好?顺子说,有了钱一切都好办,他说现在东港乡建材供应倒不困难,建筑队伍也很过硬。只要资金到位,他张永顺能够保证让升仙中心学校的学生们最迟明年二月就可以坐在新教室里上课。“可这还欠十万元呢!叫我去哪儿弄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顺子叹着气说完,虹羽便拍了拍顺子的肩说:“好兄弟,别着急呀!我这次来,是带了些钱的。原想看看家里的房子修了没有,还给奶奶带了些营养费,给你带了结婚用的钱,正好是十万元。兄弟,你看这些钱,是作为你借给村里,还是作为我捐款建校的赞助款呢?”
  虹羽语音未落,喜奶奶跟顺子,还有虾叔、玉兰婶异口同声的说他们家不用这么多钱,说虹羽凭本事挣了大钱,能捐给学校,那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当然该用虹羽的名义捐啦!“也让乡亲们知道,咱虹羽没有忘了乡亲们,是个有仁有义的好孩子!俺老婆子打小儿看准了的孩子,准没错!这可比给奶奶吃多少补品还实在呢!”喜奶奶擦着泪花不停的孩子前孩子后的,倒把虹羽说得心酸酸的笑起来。这一晚,虾叔张大龙的家里,灯光亮到鸡呜鸟唱,那老老少少的笑声,便在清晨跟这些乡村晨曲美妙的合而为一,融融陶陶,悠远而畅然。
  日上三竿,虹羽才起来,看看笑够了的白梅还在酣酣的睡呢。虹羽只好一个人洗漱了,被喜奶奶盯着吃完了一碗四个糖水嫩鸡蛋,然后,她脚步悠悠地往玲俐的药物香水厂走去。她的左腿还飘飘的不受力,心里却极实在的感到自己一定能够帮玲俐一把。她知道玲俐自己配方的药物香水极为出色,因为她二十年前闻过用过的。那香味,能驱蛟醒脑除异味还极其清纯好闻,至今她还不曾忘却。
  虹羽进了工厂,只见玲俐正在财会室跟老会计友才哥对着帐本发愁呢。虹羽笑笑地让玲俐带自己去看看她的存贷。只见全是一个个土黄瓦楞纸板大箱,一直从地面摞到房顶。呵啊,好家伙!只怕她们厂这两年的产品全压在这间大库房里了。
  玲俐说:“谁说不是?这儿共有一百多万元的产品呢!这药物香水倒不怕压,因为里面所含挥发油成分不是太高。只是资金全被压死了,我这小庙能有多大的神气?怕是这下子要断了香火,绝了生路喽!”
  虹羽笑笑说:“别吓我,我可经不起吓唬。我说玲俐呀,你原来那份灵利劲儿都到哪儿去了?那心计那主见也少了很多,嗨,这些话,可不像大名鼎鼎的乡镇女企业家杨玲俐说出来的!”
  玲俐捶了她一下说:“好你个倔丫头虹羽,早是分手这二十年你也学坏了,人家着急你好笑,人家上吊你抽凳。你既来了,可也给姐想想办法呀!就连二丫那跳跳鱼昨天还买了一大箱去说是发给他那特养场的职工当劳保用品呢。嗨,你这没心肝的,还笑?看我不揍你!”
  虹羽笑得眼眯眯地说:“哟,狗急跳墙,人急上房,你不还没上房跳墙吗?那我也买十箱给我妈孤儿院里的孩子们洗脸洗脚洗屁股去呀!那能解决你大厂长的问题吗?来来来,先别急,让我看看你的包装盒跟瓶子吧,这么好的香水没销路,倒是怪事了。”
  友才会计憨憨地笑着,拿刀子去开箱,虹羽让他开一箱老陈货。玲俐又气又急又好笑,心里说:“这家伙,倒是几十年不改的德性!高兴起来两眼笑成一条缝,却比锥子还扎人;一窝火憋气,能十天半个月不说一句话。且慢,虹羽决不会对我的急事幸灾乐祸的。兴许她是想出了什么解决的办法了?不,不对,她昨天中午刚到,这会进厂还不到十分钟呢,未必就胸有成竹了?听说她在琼岛当过很大公司的老总,手下管过好几万人呢!只怕她真有几把刷子了,我可不能小看她,也不能放过她,非得让她给我把这难题解决了。嗨,人家可是今非昔比了,见过挺大世面的,哪怕我玲俐跪下来求她呢,眼下可也说不得了。”
  玲俐一边瞎想,一边看虹羽拿那包装盒反复看来看去,还拿那瓶当手榴弹挥着,又开了瓶盖闻闻,倒出香水擦擦,那神气极是悠闲自在,却也有几分认真。然后,虹羽问了玲俐二人许多问题,比如这药物配方齐不齐呀?有没有泄露出去呀?这牌子是谁给起的呀?有没有进行专利申请呀?等等等等诸如此类跟销售全无关系的问题,至少玲俐心里是这样认为的。最后,虹羽还问玲俐,如果,她能包销了全部产品,工厂能够有多少利润?能给她多少回扣?玲俐心沉沉的笑不出来了,心里说,这人哪,怎么就这么变得快呢?虹羽从前是最重情义不重钱的,现在也变得这样斤斤计较,在商言商了!哼,这可是真是无商不奸哪。罢,只要她能包销,给她五万吧,十万也行!她不是,还没让你杨玲俐给她磕头吗?就当我这两年白干,生病去了。哼,老子明年还搞小批量,个人单干,免得被大伙儿怨死,被奸商们敲死。
  玲俐想好,极客气的说:“呃,如果凌总能够包销,年底以前销完,我给您个人十万,如果明年6月前销完,我给你五万。呃,我积压半年,我们厂的损失可不只五万元哪,凌总,您……”
  虹羽这下可笑得哈哈的,笑够了说:“好个杨玲俐呀!对我公关还行贿呢?凌总凌总个屁!我辞职了。不过这点儿小事我还是能给你办了。真的,不吹牛,更不要回扣。跟你开玩笑呢,傻老冒,给个棒锤你当针,给砣牛粪你一口‘闷’!亏你还当过医生,救过我的命呢!”虹羽说着想起淑光,声音立刻小了许多,笑容也飞到爪洼国,两个人的记忆,一同飞到那个寒冷而黑魅魅的大年夜。
  后来,虹羽回到明州给玲俐订做了一批外形精致美观的十瓶装小包装盒、内包装盒,还有小巧精美的特型香水瓶。然后跟各个厂家签定了十年订制合同,规定厂家不得销给任何别人,如有违反,按定金十倍罚款。虹羽又让谭秉义陪同玲俐去首都专利局申报了专利。然后让玲俐带一百盒十瓶装的样品去琼岛参加每年11月20号举办的“商品交易暨投资洽谈商贸会”。并在小彤的帮助下,会议期间,为药物香水作了攻势强劲的电视广告。还印了一万份喷有药物香水的宣传单在商贸会上散发。一时间,玲俐的药物香水便香遍琼岛,继而又香到东南亚各国。这一下,玲俐只愁香水原料植物长得太慢,产品供不应求了。她可真服了凌虹羽“这家伙”。虹羽却极诚恳地笑说:“小事一桩,何足挂齿?权当我回报当年太白湖畔的浓浓米酒、深深乡情罢。”
  当年腊月二十三,虹羽跟罗星结婚的那一天,玲俐夫妻带了二十盒二百瓶香水,赠给靠山村的全体姑娘媳妇儿。让那透着太白湖水的清纯香味儿,久久飘溢在青山绿水之间。那幽幽的清香更洋溢在虹羽罗星的洞房里,枕席之间。是以,原本就与众不同的凌罗蜜月,更沉浸在清清的幽香之中。这两人跚跚而至、心心相印的鱼水之欢,交颈和鸣,琴瑟胶柱,那是绝非常人可以感受得到的。更是那些攀龙附凤、买欢卖笑、强嫁逼娶的男女所终身不能体验、无法比拟的。
  一年之后,罗青山出世了。三年之后小青山长得高高的个儿,笑容像爸又像妈,一脸不容置疑的甜,让人家觉得这孩子似乎是用绵白糖粉和奶油做成的。也许,这是因为虹羽跟罗星一直生活蜜月里的缘故吧?可是,小青山满三岁的那一天,电视的画面却在明州新闻时间失去了颜色。灰黄的画面上,出现了两个虹羽熟悉的人,那是王仲明和邵林。在那依旧庄严的金色大国徽下面,王仲明和邵林被依法判处极刑。罪状是贪污受贿,诱奸少女,数额巨大,人数众多,实属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为维护法律尊严,国家法纪,宣判王犯仲明,邵犯林死刑,立即执行。上诉期十天,在此期间,犯人可依法向省高级法院提出上诉。
  虹羽的心忽地下沉,她很难过。她不仅仅是为王、邵二人被判死刑而难过。她也又一次为那些虽然还活着,但仍然不理解生命之美好,生存之价值的人们而难过。她甚至为那些不得不行贿,不得不以美色肉体去求得生存与所谓高档享受的人们而难过。如果王仲明们与那些还在步王仲明后尘的人们,能够及早提高自己的生命质量与生存能力,他们还会这样可悲可怜的活着或者可悲可怜又可恨的死去吗?
  虹羽不能回答,却不能不去明州。罗星坚持要跟虹羽一同前去。他说邵林也是他的哥们儿,虹羽很明白他的心情。
  虹羽夫妻到了明州,得知王仲明、邵林双双服判,并不上诉,便跟大喜几个人租了车,早早租了两口火葬场的棺木去刑场等着。他们带了酒,还有一支烧鸡,在犯人临刑前请求执法警一定要让大家跟犯人道个别。王仲明喝干虹羽、罗星夫妻俩斟的三杯酒,吃了一支鸡腿,并没有说诸如二十年之后又一条好汉之类的话。他说:“如果我还能再投生一回人,一定要做像罗星哥们这样的男子汉,娶一个像虹羽这样的老婆。兴许,那会活得更像一个人。邵哥们,走,别这副熊样。”
  虹羽一行人把他们送到火葬场,买了骨灰盒,交了火葬费和骨灰贮存费就离开了。她们到孤儿院看了从台东回来的妈妈,她说她在孤儿院好几年了,舍不得这些孩子,就又回来了。妈还告诉虹羽,这几年,二哥夫妻俩对她可孝顺呢,隔三差五有电话问候,都说古叔叔如果明年清明回家乡,一定接二老去他们家住些日子,问虹羽能不能同去。虹羽淡淡地笑笑说,事儿忙呢,如果二老去靠山村倒很欢迎的。邵志坚在喂一个小小的孩子吃粥,勺子总也对不准那孩子红嘟嘟的嘴。虹羽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圈儿,便说接妈和邵叔叔去山里住住吧,那儿空气好着呢。李丽青和邵志坚谢谢说,以后吧,现在这儿离不开人呢。
  从那以后,虹羽和罗星便每天早晚坚持让小青山跟他们去爬那座能看见日出日落的山崖。当然,那山路比罗星小时候好走得太多了。小青山走得跳跳蹦蹦不甚费力,时常还指东划西的问虹羽一些问题。尽管这些问题在大人听来十分可笑,虹羽还是很认真地回答她。
  “妈妈,这个带这么多小角的帽子的人是谁呀?”
  “这是***老爷爷呀。”
  “他不老呀,怎么是老爷爷呢?”
  “这是他年轻时候的像嘛。”
  “妈妈,那些有角的帽子是什么帽子呀?”
  “那是红军戴的八角帽呀。”
  “妈妈,你为什么不给我买呀?”
  “山山,这帽子是没处买的,当了红军才能带呢。”
  “妈妈,太阳为什么那么忙呀?”
  “他在追求生命的永恒呀。”
  “妈妈,什么是生命呀?”
  “那就是你呀,孩子。”
  “妈妈,什么是永恒呀?”
  “那就是永永远远呀。”
  “妈妈,那我能够永永远远吗?”
  “呵,这可要靠你长大去追求了。”
  “妈妈,什么是追求啊?”
  “哟,这我可说不清楚了。问你爸爸好吗?”
  “不,爸爸,看不见,我不问他。”
  “不,爸爸能看见的。来,爸爸带小山看老爷爷座位上的字。爸爸念给你听,好吗?”
  “这是一位伟大的老人,他曾为古老的中国创建过划时代的不朽功勋。他是中华民族壮丽史诗中应该永志不忘的时代巨人。
  同时,他也是一位有血有肉的凡人,唯其如此,他也曾犯过受时代局限的凡人们谁都不易避免的错误。犯过一些与其功绩相比较仍然显得微不足道的错误。”
  靠山村的这座半身铜像,正在村口老金桂下。每当金风送爽、金桂飘香季节,那位笑微微的老红军战士头上、肩上便会洒满碎碎的细细的金桂花瓣,闪闪烁烁、久久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