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回归
作者:九五夫人      更新:2021-09-30 06:53      字数:6163
  有了钱,他莫语就可以买到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尤其是他一世未曾尽兴未曾满足的“性”。现在,他只要拿食指轻轻一勾,便可以勾来一大堆绝色美女。她们个个年轻漂亮,极富性感,而且能够尽量满足他莫语的一切要求。就是说,他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无论是星期一还是星期六,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甚至他莫语在合适的场合,众目睽睽之下,摸摸捏捏亲亲她们的任何部位,也能听到一阵阵娇柔甜腻的浪笑。
  有一阵子,莫语沉溺其中,日日买欢,夜夜销魂,如腾云驾雾般地尽情享受着胜似神仙的生活。嗬嗬,这才是生活,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的生活!所以,当妻子孙诗乐提出离婚,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签了字,还顺手甩给她一大笔钱,嘿,这有什么?那不过如同九牛一毛,花钱能买到男子汉的自由,这笔生意划得来嘛。至于儿子,他们不还是我莫语的儿子吗?而且,只要我想要,还可以像唐朝那什么皇帝一样,生他妈的几十上百个呢!那有什么意思?太累赘了。我莫语需要的只是女人那柔滑如凝脂的肉体,那才是男人的天堂。
  刚开始,莫语的**如同久未喷发的火山。他只要一触及女人那些令人激动得血液沸腾的部位,便能够雄壮而长时间无休无止无厌无足地反复进行男性的发泄。完事以后,他还会怜悯爱惜的看看那些个不胜娇倦的女人们,然后掏出商定价格一倍或几倍的钱,轻轻放进她们的小钱袋里。后来,他便只对那处神秘的地方感兴趣了。往往那应招而来的女人衣服还没脱完,他就急不可耐的压上去干完他要干的事,然后又换一个。再后来,他需要更强的刺激,便同时招来两、三个,三、四个各具特色的、更年轻的。完事时,他给几个女人的报酬,用他疲倦的双手塞入她们的胸罩或内裤衩里。不到两年,他发现自己像吃腻了山珍海味的人一样,不仅难以提起胃口,而且不容易坚挺雄壮了!“啊!这可不行,我还没享受够呢,我不能就这样废了。”于是,莫大老板不仅开始寻医问药,还开始使用小剂量的兴奋剂,果然效果绝佳!那种快感,那种神仙般飘飘然的感觉,更令他心花怒放,废寝忘食。可是,好景不长,一年以后,莫语便落到完全依赖于那银白色的注射器针头,在皮肤上,肌肉里,血管中的抽抽插插才能活着。如果离开这种生活,他便形同废人,生活起居都不能自主,更惶论那种曾令他销魂蚀骨的放纵。
  渐渐地,莫语原本开始发福的身体消瘦了。他迅速苍老,面色灰白,他私人医生无数次劝过他,让他停止这种缩短生命的自我摧残。可是,为时已晚,他已经不能自拔。其实,他未尝一点儿不知道这些“享受”的恶果,甚至可以说他是有意识这样做的。因为,从他开始占有那笔不属于他也不属于任何个人的那笔横财之后,他的心灵便不曾得到过片刻安宁。他常常梦见大海,那山一般的浪;那瓢泼桶浇似的雨,那恶龙翻卷似的风;还有那座终于坍塌的大坝,以及大坝上那一群有如豆芽的黄色身影。更有小阿青跟小虹羽撕肝裂胆的声声哭叫。
  他常常在梦中惊魂不定的东躲西藏,却怎么也逃不脱林大森那深沉锐利的双眼,还有凌汉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和那双似乎明白他莫语内心深处的一切丑恶卑劣的眼神。哦,还有战士们水淋淋的身体,那一双眼睛,满是疑惑不解,满是愤怒不平,满是质问满是追讨,满是对他莫语狗彘不如苟活人世的嘲讽和讥笑。于是,莫语便用高价买来异性陪伴他,供他玩乐。因为,他需要忘却,需要发泄,需要用活生生的富有青春活力的肉体来与那些不即不离的幻影抗衡。这样,莫语便能活得稍稍轻松一些。岂料,这便是他偿还债务的第一步。
  后来,他想起东方的超度与西方的弥撒。于是他便来到白浪湖投资建造了一座新的异常坚实高大的新型现代化的大坝。还建了一座造价昂贵的大理石烈士塔。塔上塑了镀金的烈士塔三个大字,黑色底座上,恭楷雕刻了七十四位大海啸中牺牲的烈士的姓名。在修建的过程中,他想到这片荒地上过去曾发生过的一切。他想在这里陪伴他们。也许,这会使他的心,得到安宁和宽恕。于是,他又决定增加投资,建成了这座白浪湖度假村。由于“外面”的风声渐紧,他那以走私为主的外贸进出口公司经营艰难,他便想出在这里开设赌场的主意。出于本性对金钱的贪婪追逐,又使他的这一赎罪行动更添上一层罪恶的阴影。不过他决不允许一般人知道这一秘密。往来这里的,只是一些与他素有来往的外国商贾和国内权贵。开业一年多,虽然这里的开销甚巨,他却不曾亏损。而且还稍有盈余,顺便还做成了几笔较大的文物、化石等极赚钱的生意。
  然而,尽管他名下钱越来越多,莫语却觉得他心中的黑色空洞越来越大。那洞里什么都不能存留,只是不停地穿流着寒森森冷冰冰的风。那风没有给他的心带来丝毫他日益渴盼的,属于人世间的温馨暖意真诚挚意,而只能给他的心带来似乎原该属于地狱的冷酷、欺诈、虚伪和绝望。金钱在他眼里渐渐失去往昔的辉煌与诱惑力,不再万能。因为,它不能填补他心中的空洞,甚至不能挽救他已然失去的健康和性行为能力。他因而产生对人世间所有的一切无法遏制的厌倦。当然也包括对金钱、女性,甚至对他自己的生命。原来,金钱这东西也跟世上任何物质一样,当它得来极其容易,它的魔力便会消失得与得来一样的迅速。它能使人发疯,能使人迷失,使人眼睁睁地走向死亡。“啊啊,那么就让死亡尽快来吧,我莫语已经受够了。人生一世,不过尔尔。生命的形式不过只是一架躯壳,而这躯壳于我却只是痛苦与折磨。那么,生命于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中秋节那天,莫语整天盼着妻儿能够应邀前来白浪湖,与自己度过他最后的团圆佳节。他以为,他派专使送去的信中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单只是为了那三分之一的巨额遗产,她们母子也不应该拒绝一个垂死的父亲和丈夫的最后请求。不料那那直升机空空飞回来,妻子的回答是“没时间。而且,他和她,都不需要。”莫语很明白妻子这句话的全部含义。她是说,他不需要亲情,她和儿子们也不需要他的遗产,所以,他和她都不需要虚假形式上的“团圆”。
  这天晚上,莫语坐在轮椅上,空洞无神的双眼,无聊无奈地看着天上那一轮满脸嘲讽恶虐的圆月,心中的空洞里,充塞着由凄凄苦苦的绝望之泪结成的坚冰。他毫不理睬两个安国人妖娇声劝他品尝些儿精美的月饼和各种极新鲜的外国水果。他没有情趣,没有食欲。他挥挥手,让他们自去享用。圆月的清辉,照着白浪湖今非昔比的繁盛,也照着灯光灿烂的新拦海大坝。莫语心里,第一次涌起对往昔的战友情,师生情的美好回忆。啊啊,那些个逝去已久的挥汗如雨,敞开心扉;那些个亲密诚信的切磋争论,直言无忌;那些发自心底畅爽欢快的笑声;那些双孜孜以求渴盼指导的眼睛!为什么自己从前并不觉得如此珍贵如此难忘?为什么今晚却令我如此神往如此回味呢?呵啊,这些我都已然失去,再也不能重新获得。今生今世,永远不能享有了!难道,这些,才是人世间最可宝贵的?莫语的双眼不知道是由于月光辉映,还是由于泪水朦胧,渐渐变得模模糊糊,恍恍惚惚。恍惚中,他似乎看见那高高的烈士塔,在月光下晃动着,幻化成一个个高大的人影,向他走来。呵,凌汉洋,依然那么年轻英俊,笑容可掬。
  他问道:“你快乐吗?你健康吗?”
  莫语心沉沉地答曰:“不,我不。”
  啊,林大森,他依然那么苍老严峻,他问道:“你心安吗?你得意吗?”
  莫语心虚虚地答曰:“不,我不。”
  啊啊,于铁蛋,宁宝,钟班长,等等、等等。一大群死于大海啸的兵们,像一根根直挺挺的黄豆芽,向他莫语围上来了。“你快乐吗?”“你健康吗?”“你心安吗?”“你得意吗?”
  这些任何人都听不见的声音,有如风暴海啸前的滚滚沉雷,向莫语心头袭来,令他无从躲避。
  莫语语无伦次的回答着,辩解着,挣扎着。只是喉间声带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瞬间便已全身冷汗涔涔。他的双眼更为昏花,那些在他眼前晃晃悠悠的豆芽们,似乎全都弓成一个个淡黄色的问号,在他眼前飘飞旋转,转出一种唇齿叩击挫磨的锐声,刺耳锥心。那声音夹杂在呼啸的风声、海浪的撞击里,断断续续却又清晰可辨:“你、觉、得、你、有、罪、吗?吗啊?啊啊啊啊啊???”莫语被这延绵不断的如山般回响逼问得心胆俱裂,他的身体直僵僵地拼命后仰着大叫:“不,不,我不!”轮椅翻倒了,莫语被倾出椅外,不省人事。两个人妖吓得尖声大叫“救命,救命哪!”
  这叫声在空旷的楼房里回荡着,飘出屋外,撞击在高高的塔尖、坝身上,立刻被撞成粉碎,瞬息便飘落得无影无踪。只有坝外的海浪,依然在月光下沙哗沙哗地拍打着沉寂的海岸。
  上午10点,凌虹羽开完公司高级职员例行简短的月结会议,安排完下月工作计划,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前天,袁助理和艾炼老兄提早平安回来,无灾无病的,让虹羽很为高兴。只是,罗星却到今天还未回岛,很让虹羽惦念。她看看台历上自己划上的红勾,那也只剩下六个小空格了。
  “这家伙,真能耐得住劲儿!说一个月,难道就不能提早几天回来吗?或许,他当真要远远躲开我?嘿,这可由不得你了!你就是回到美国去,我也要把你找回来。不,不,据民政局的老洪说,这位盲人华侨已经申请回国定居,还是他到公安局给代办的呢。石局长也证明这事是真的。罗星他一定是带他那小美国佬,游览祖国的名山大川去了。他不会让他的儿子忘记祖国和中华民族的。对,一定是路上耽误了,他一定会如期回来的。
  他虽然从小就喜欢撒些不得已的谎,却是一个极诚极信的人。奇怪,这人怎么会去了大洋彼岸的呢?那沈飞霞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丈夫残疾了就离婚,这可不太道德。对了,一定是罗星主动提出来的。美国那个竞争的国家,可不是罗星这样性格的人能呆得下去的。或许,他是因为想念我的缘故?哈,别臭美了,以罗星的为人,他是不会愿意拖累我的。大喜、白梅这几个人可真鬼,电话里支支吾吾不说,人也不肯来,太不够意思。嗨,别瞎想了,把个人的情绪带进工作时间可不好。兴许,罗星嘱付过他们几个,大喜从小最服罗星,这又成了大喜的小师叔,当然更得怕他啦。嗨,今天我这是怎么啦?说不想了,还老是停不住。反正,一切等罗星回来再说。哪怕他上天入地呢!他也不是孙悟空齐天大圣,还能七十二变不成?哟,我这可真越活越小了!”
  电话铃叮叮响着,凌总经理伸伸舌头,伸手按下受话键。
  海珊告诉虹羽:“我阿爸在下面大门口等着呢,有急事。务必请你下去一趟。”
  虹羽应着关掉电话,匆匆赶到门厅一看,艾炼正在一辆闪亮的卡迪拉克轿车里向自己招手呢。虹羽走过去。艾炼叫她上车再说,虹羽坐上车,车就开了。虹羽问这是去哪里?艾炼说机场。
  虹羽说:“机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没跟海珊交待呢?”
  艾炼说:“我交待过了,这事你也别问,一时说不清。去了就知道了,很近的。”
  虹羽觉得艾炼今天神情很怪,脸沉沉的,他可从来也没有这样端过老大哥的架子。虹羽想:“得,听他的吧。这人要不是艾炼,这可就真成了绑架凌总经理。事情一定很严重很紧急,不然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到了机场,只见一架六座红白相间的直升机早已加速,只等虹羽三人一上飞机,便迅速升空飞去。虹羽上了飞机才知道,去阿岩公司协助处理一件涉外法律事务的潭秉义也在机上。直升机内没有耳机根本不宜对话。虹羽只好默默等待着。不过四十来分钟,飞机开始下降。虹羽朝下一看,不觉惊得目瞪口呆。这,这不是白浪湖吗?对,这是大浪山小浪山!呵,大坝!新的大坝!这是什么?烈士塔?谁修的?当地政府?部队?啊啊,艾炼,他把我绑架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他不知道这里,是最令我心痛心伤的断肠之地吗?难道他仅仅是让我来,凭悼这座让人心疼心碎的烈士塔吗?不,不,那他无论如何会跟我商量经我同意的。
  虹羽缓缓向烈士塔走过去,轻轻抚摸那塔座上一排排冷浸浸的熟悉的名字,泪水不由夺眶而出,不能遏止。那串串珍珠般的热泪,洒落到刻满黑色塔座的红字上,温温润润,使那红字倍觉亮泽。艾炼和谭秉义向高塔低头致哀。因为,他们都看见了刻在最前面的林大森、凌汉洋的名字,他们都知道,那是虹羽最敬爱的两位亲人。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匆匆向三人走来,轻声说:“三位贵宾,总裁有请。请,请吧。”虹羽说:“贵宾?你们总裁是谁?”那人答道:“莫长风,远东环球外贸进出口公司的总裁,特别邀请三位贵宾,有要事面谈。请,请。”虹羽看看艾炼,艾炼的眉头紧紧锁住。但他很坚决地向虹羽二人点点头,然后径直带头跟那人向一座外型庞然的建筑走去。虹羽不再提问,她看看已经成为白浪湖度假村的诸多建筑,并不认为这些气派的建筑与她本人有丝毫关联,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已经没有了水洼、箭茅、火红的海蒜花和孤独的老榕树,更无处再觅自己的三位亲人和诸多活生生的兵大哥的地方。
  尽管那座高塔颇为醒目,雄视虎踞,所费不菲,却已然只是一件意义暧昧而且不具任何生命特征的摆设。它默默地站着,任风雨浸浇,却不能向任何不曾经历过海啸的人们,诉说那次灾难的真实。或许,还会成为违背真实,模糊人们意念的粉饰与装点。
  凌虹羽手持几页措词准确、意向清楚的授权委托书,神情漠然。她听明白了那位商港大律师颇为难懂的华语诵读,更看明白了这份实际上应该属于忏悔、赔偿、赎罪等等并非“授权”范畴的遗书。她只要在这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委托书便具有了完全的法律效力,她凌虹羽便会成为数十倍于林凌地产全部资产的的远东公司合法继承人。虹羽避开室内数人内涵各异的眼睛,尤其不愿意再向躺在床上的那具活枯髅看上一眼。她觉得,这位徒具人形,只剩下唯一一双活着的眼睛的人,太像自己跟阿青28年前在山洞里看见过的,那具原来是守着无价之宝却活活饿死的古代木乃伊。虹羽转身缓步向空气充足的阳台。她觉得室内的空气又浓又沉,充满金钱与死亡的双重压力,不适合她此刻需要迅速作出决定的独立思考。
  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太重大,而且任何人都不能代替她凌虹羽做出任何决定。这是她自己的事,只能由她本人决定。
  当虹羽掀开厚重的紫红色天鹅绒落地窗帘,跨向阳台的那一瞬间,她回头看见床上的病人眼里向她追来的目光。那极为复杂的目光里,满是焦急渴望,期盼祈求,甚至乞求。似乎只要她凌虹羽的头轻轻一点,那垂垂将死的人的有罪灵魂,便会得到宽恕和解脱,还有欣慰与轻悦。
  “病床上,那具活枯髅、活死尸,真的就是当年的莫志刚莫团长?就是自己曾尊敬过、钦佩过,最后又令自己失望过的救命恩师莫语吗?呵啊,莫长风?远东环球?这人生,真有如白驹过隙,变幻无常啊!”
  虹羽甩甩头,尽力使自己的心平静些,因为只有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面对这么一大笔天文数字的财产,还有用当年阿青的黄挎包装着的那半包价值连城的珍宝黄金,没有人会无动无衷的。最起码,她凌虹羽可以像阿里巴巴一样,用这些财宝,给更多的鳏寡孤独,贫穷受难需要帮助的人们以援助。让他们生活得好些,得到他们所需要的生存条件,给他们带来欢乐。这样做,对那垂死的罪人也是一种临终的安慰。
  可是,这些财产应该由她凌虹羽来继承吗?或者说应该归她凌虹羽所有吗?从莫语转述林大森当年留下的信中内容来看,那位老军人并不完全认为这笔财产应该属于阿青和她本人,老人只是留给她们“处理”而已。那么,莫语窃取这笔财产,用它进行走私、投机、赌博、甚至贩毒,从而使这笔财产增值,直致成为如此庞大数目的资产,全都应该“属于”他莫志刚、莫语、莫长风吗?否则,他有什么权力授予任何别人呢?!现在,从表面上,从某种“法律”的角度来看,似乎是这样的。不过,这只是在一切秘密都不公开的情况下,才可以说是这样的。这份堂而皇之的授权书,可以保证这笔财产形式上的归属,它将受到法律的保护。这一点,凌虹羽毫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