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归途  1
  辛昙永远都会记得这一刻她近乎于冷酷的冷静, 在当着祁灿的面将那把锁捏成几瓣，锋利的棱角割破了她的手心，之后她未出一言, 转身上了车，靠在后座，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辛昙能够感受到祁灿的目光如影随形的在她身后, 一直到车辆绝尘而去, 她慢慢的回首, 只看见身后尘土飞扬，艳阳高照, 再无祁灿。
  她终于克制不住, 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掩面压抑的哭出了声。
  而在再也看不到辛昙之后，祁灿缓慢的蹲下身，将地上碎成几瓣的爱心锁捡了起来, 那上面还有辛昙鲜血的余温。
  祁灿告诉自己，不要失意，不要沮丧，他要振作起来。他得相信，分别是为了彼此更好的成长；他得相信, 命运仁慈，他是能够再见到辛昙的。
  他不断的这样对自己说, 只是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坠落在地，摔得粉碎。
  ……
  车辆畅通无阻的驶出了盛城安全区，因为前面就是丧尸的领地, 所以两位护送辛昙的士官不好再往前，只得在这里停下。
  赵士官不忘关心的询问辛昙：“你就这样走出去，那些丧尸会不会攻击你？”
  “不会的。”辛昙轻声回答：“虽然我与他们素不相识。”
  “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祝你好运。”庄士官立在一旁，沉声开口。
  辛昙颔首，她露出一抹笑容，说：“这段时间麻烦二位了，其实我没想过你们反而是对我最为友好的人类。我会记得你们并且感激你们的。”
  “我们也要感激你，你让我们认识到了并非所有的丧尸都如同外面的那些丧尸一般。我想，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你一般的丧尸会越来越多，或许有朝一日我们真的能够和平相处。”庄士官回答道。
  辛昙勾起的唇角干涩，她的状态非常不好：“会有那么一日的，因为我们正在不断的进化。况且安全区不容侵犯，等到他们没有赖以生存的食物，便会尝试更换另一种食物。”
  “有道理，说不定外面那些丧尸有一天也能吃大米饭，到时候我给他们捐米！”赵士官乐了。
  辛昙轻声说：“希望我能看到那一天。”
  最后，辛昙朝着两位士官感激的鞠了一躬之后，便转身往外走了出去。两位士官凝视她的背影直至消失才离去。
  盛城之外的丧尸的确是出乎意料的多，不过可能是经常挨饿，他们蔫了吧唧的，看见辛昙从香喷喷的安全区走出来，他们的眼睛都绿了。
  丧尸一拥而上，将辛昙团团围住，虚心求教：“怎么做到！的！”
  “什么？”辛昙一怔。
  丧尸们七嘴八舌的嚷嚷了出来，辛昙安静的听了一会儿，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我没有饱餐一顿，也没有成为人类王，相反人类很不好惹，你看我们都死了多少丧尸了啊。”
  “你们难道没有想过尝一尝别的食物吗？你们认为难吃无非是因为你们的味蕾还没有习惯。或许从前人类也是吃丧尸的，但我们也曾辉煌过，所以他们不得不改变策略尝试其他的食物。现在的我们，不就是曾经的他们吗？”
  丧尸们七嘴八舌的说：“你怎么知道？我们！都不知道！”
  “或许是我比你们先进，你们看我的脸比你们白。”
  “可是你的爪子！软趴趴！太短！”
  辛昙自从上次掰断爪子之后，之后就一直很注意爪子的长度，一直让爪子保持在能够自保的长度。她十指蜷起成爪，直接朝着大树挥舞，粗壮的树干立刻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裂痕。
  “但依旧锋利。”辛昙回答，然后她眼珠子转了转，说：“你们的爪子这么长，或许会伤害到自己，我可以帮你们修剪成我这样。”
  丧尸们犹豫不决，直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丧尸群中挤了出来，兴奋的说：“让我来试试！”
  辛昙不仅会帮他们修剪爪子，还会帮他们将脏兮兮的手洗得干干净净。在这时候，丧尸们就围在她的身边听她说话，她的声音温软柔和，非常悦耳。
  辛昙发觉这里的丧尸几乎都不太聪明，在委婉的问过之后她才知道很多有理智的丧尸都聪明的去了南方，因为听说那里不会饿肚子。
  “我们不信！才不去！”
  “是真的，我就是从那里来到盛城的。或许你们可以喊上我们的同伴，一起前往南方。”辛昙温声回答：“那儿的人类，也比这里的要友好得多。”
  “那他们给吃吗？”
  “那里人类与丧尸是和平共处，并不会互相伤害的。”辛昙认真的说：“食物是需要用辛勤劳动换取的。”
  他们不知，远处的盛城防线高处，祁安予和雷乘风正在通过望远镜注视辛昙的情况。祁安予以为辛昙不会被丧尸群接纳，狙击枪都准备好了，但似乎并不需要。
  雷乘风放下望远镜，由衷的说：“祁少爷的这个丧尸女朋友可真是不一样，在盛城的时候我以为她有社交恐惧症，没想到是地方不太对，到了对的地方，她是真的社交牛/逼症。不过话说回来丧尸竟然也存在社交牛/逼症……”
  祁安予没吭声，转身离开。
  ……
  辛昙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耽搁在盛城外的丧尸群中，在这里待了几天时间之后，她成功问到了陆啸来时的路线，沿着同伴所说的方向，朝着那座废弃的城市走去。
  因为身体原因，辛昙走走停停。分明已经快要入夏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天气却渐渐的阴了下来。在辛昙找到那座城池之时，天地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辛昙意识到，或许丧尸的第二次进化，就要来了。也不知道这一次，他们会进化成什么模样？
  不过这并不是她现在需要思考的问题，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梁芊，虽然不知道梁芊是不是还活着。
  辛昙记得她在医院陪祁灿时，和陆啸短暂的会面中，陆啸说梁芊在一个研究所中。这座城市并不大，研究所的数量也不算多，她一家一家的找过去，最后终于在最后一家研究所找到了靠在墙角，不知是死是活的梁芊。
  梁芊的身边散落着几块发霉的面包，更多的是空空如也的针管，辛昙看出里面残留的液体都是维持人体机能的营养液。
  辛昙大步走过去，蹲在梁芊的身侧，她这才发现梁芊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与正常的皮肤拼凑在一起，说明梁芊现如今是半尸化状态。
  也是，如果她不是半尸化状态，这么多天的时间里，不可能凭着几块发霉的面包与营养液活下来。
  “梁芊，我来找你了。”辛昙的手按在梁芊的手臂上，她轻声说：“你睁眼，我告诉你科学院的结果是什么。”
  梁芊没有反应，呼吸微弱。
  辛昙的手按得重了重，她知道既然梁芊还有呼吸，就一定听得到她说话。她深呼吸一口气，开始一字一句的复述当日她和林教授得出来的结果。
  等到长长的一段话说完了之后，辛昙发现梁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安静的看着她，认真的听着她的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梁芊颓然的向后倒去，说：“我苦心经营多时，却没想到我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辛昙，我的实验失败了，而我也要死了。”
  “研究本就是为了造福大众，只要你的研究帮助到了一个人，便不算是适才。”辛昙攥着梁芊细瘦的手臂，认真的告诉她：“你的血清帮助了我，你没有失败，你是成功的！”
  梁芊听着，忍不住笑了。她轻声说：“你不要安慰我了啊，我没有成功，在实验的过程中我杀了不少的人和丧尸。妹妹，现在就连你，都因为我的血清，虚弱不已，性命垂危。对不起。”
  “不，我想赌一赌。赌你是成功的。”辛昙坚定的说：“我要再继续注射血清，平衡我体内的物质。”
  此时也只有这一个方式了，梁芊费力的给辛昙指明了她存放血清的地方。辛昙便坐在她的旁边，为自己注射血清。
  梁芊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说：“我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已经不能再看见丧尸的第二次进化了。妹妹，如果你活了下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我会帮你，但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去完成。”
  梁芊没回答，只说：“我把方野甩开了，他或许此刻正在这座城市的各处游荡着找我。如果你见到他，能把他带回云城吗？”
  “他是个死脑筋，变成丧尸了也还是个死脑筋，就知道跟着我，但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还差点害死他。我这么糟糕的一个人啊，他还傻乎乎的跟着我。我唯一的、最后的善意就给他吧，我想让他往后没有我的日子里，好好生活。”
  “你一定要帮我呀，妹妹，欠你的人情，我是还不清了……”
  当血清注入体内之后，辛昙不知是因为那突如其来的致命疼痛，还是因为梁芊绝望的话语，她的眼眶红了。
  当天地间彻底陷入黑暗的时候，辛昙也支撑不住，完全失去了意识。
  ……
  漆黑褪去之时狂风骤雨跟随着停歇，不知几日过后的天明艳阳高照，空气中的燥热代表夏天正式来临，万物似乎都随之焕然一新。唯独倒在地上的辛昙与梁芊，始终都没有睁开眼睛。
  直到墙角里的老鼠难忍饥饿，从缝里钻了出来，大着胆子靠近了她们。一只老鼠耸动着鼻子，凑近了辛昙垂在地上的手，然后开始啃起她的爪子。
  丧尸的爪牙锋利，绝对不是小老鼠可以啃得动的，那只小老鼠就暗戳戳的往上啃，在啃了一口辛昙的手指之后，原本昏睡的辛昙被吓醒。
  辛昙惊恐的尖叫出声，为什么老有老鼠啃她！上次是脚这次是手！
  同样惊恐的还有小老鼠，它的大板牙磕在了她坚硬的爪子上，碎了。
  辛昙把爪子收回来擦干净，她望向寂静无声的梁芊，长久的沉默过后，她告诉梁芊：“你成功了。”
  虽然不知是因为这一次的进化还是因为梁芊的血清，她终是活下来了。
  第74章 归途  2
  辛昙不记得她昏睡了多久, 只记得她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双腿一阵发软。她伸出手按住墙，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一些力气，然后, 她望向外面，走了出去。
  辛昙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研究所的后面是一座高山, 她顶着大太阳爬上了高高的山峰, 发现这个位置能够轻易俯瞰下面的研究所, 更能看见整座城池。
  这是一个很好的位置，辛昙决定将梁芊安葬在这里, 她耗费了很大的精力才挖出一个可以容纳梁芊的坑, 用以安葬梁芊。待到傍晚来临, 辛昙将最后一捧土浇在矮矮的坟包之上，然后将从山峰上采得的一捧色彩美丽的野花，放在了梁芊的坟前。
  辛昙凝望着梁芊最后的栖身之所, 她低声温柔的说道：“来年春天这里会开满漫山遍野的鲜花，你会得到最宁静的长眠。下辈子不要做这样的梁芊啦。”
  夕阳的余晖在辛昙温柔温柔的陪伴下慢慢褪去，天幕一片漆黑之时，辛昙离开了这里，迈向城市。她并不打算找个地方休息, 她需要找到方野。
  据梁芊所说，方野可能一直游荡在城市中想要寻找到她的踪迹, 所以辛昙也需要走遍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却不想，在辛昙刚刚下山绕到研究所前之时，意外的看到了一道还算眼熟的身影，正站在研究所外。他似乎是有些迷茫的凝望着眼前的建筑物，辛昙走了过去。
  “方野。”
  方野听见辛昙的声音, 回过头去，他看见辛昙，立刻说道：“你在这里，那梁芊呢？她在哪里？”
  辛昙发现在经过了第二次的进化之后，面前的丧尸方野皮肤的青白不再，而是变成了冷白，比人类的皮肤要白很多。肤色有细微的差异，却依旧可以说丧尸在外貌上更趋向于人类。
  她听见方野的问话，不由沉默了一瞬，方野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但他若是知道梁芊的死讯必然难以接受，甚至会一直留在这里。这不是梁芊想要看到的。
  所以，辛昙决定，她需要对方野说一个善意的谎言。
  “我不知道，但我明天就要去云城。你可以与我同行，我们一起找梁芊。我们两个的力量更大，不是吗？”
  方野沉默一瞬。
  辛昙接着说道：“你有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是否与我同行，现在你先跟我一起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吧。”
  他们最终在一片毁损的建筑物中凑活度过这个晚上，在夜色宁静的时候，方野怅然望向外面的一片黑暗。
  “你为什么没有和那个人类在一起？”方野忽然问她。
  辛昙睫羽微颤，回道：“因为很多原因，我和阿灿分手了。”
  “你真不知道珍惜。”方野沮丧的说：“我懂得珍惜，但我没有机会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珍惜呢？”辛昙这段时间一直避免让自己想起祁灿来，因为这会让她难受，但方野此刻冷不丁的提起来，让辛昙也开始沮丧。
  这一话题就这样终结，很快，第二天清晨来临，方野已经走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一寸土地都没能找到梁芊，所以他跟辛昙一起离开了这里。
  但方野却没有选择与辛昙同行。
  “云城是我和梁芊的家乡，等我找到她，我就和她来云城找你。”方野似乎是笃定了他可以找到梁芊，他还对辛昙说：“希望到时候能看见你与那个人类，重新在一起。”
  辛昙又听方野提起祁灿，她轻抿着唇，想，虽然她现在依旧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她依旧不可能再与祁灿再续前缘。他们之前依旧存在着很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