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木偶
作者:任由一切随缘      更新:2021-09-08 00:59      字数:4845
  『要想伤害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清’他的伤口,然后‘温柔’加剧。』
  他曾经这么说过。
  瘦弱的身躯走出阴沉色调掩饰的棱形角落,跳到混凝土搭建的墙柱高处,逆光下身影漆黑,视线戏谑如刺骨的冰锥在不属于它的季节里瞬间凝固。
  越过他的光线曲折粉碎了轨道,只留下零星的光点勉强照亮底下。
  木偶兽的双眼看上去很呆滞得睁大,手中的铁锤因为刚刚的一击已经无法继续维持固态而灰飞烟灭。它直视着想看到对方眸子里的光泽,但辉夜却把眼神隐藏在了刘海后。
  木偶兽突然觉得好冷,即使脖子上紧紧裹着围巾还是退不去。
  ——那种被欺骗的感受,远比一开始的不曾拥有还要难受许多。
  这个时候最先回想起来不是那短暂的回忆,而是总说些令人心烦话语的祖利兽,拼命阻止它却被什么都不知道的它亲手杀掉了。不是吧,唯一值得依靠的东西竟然被它毁掉了,不喜爱却独有的玩具被自己亲手砸碎,终于导致现在一无所有了。
  它到底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啊,被利用了还傻傻得像个白痴一样去相信!去接受!!去改变!!!它到底是哪根木条搭错了错位了迟钝了缺失了坏掉了,希翼着天真的转折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得被欺骗!
  受伤了醒悟了才吸取教训了,友情都是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根本就是不堪入目的垃圾!
  浑身是伤尘埃遍布的幼儿体态木偶发泄似地捶打地面,现在的状态却连脚下的石砖都无法破坏。气急败坏扯掉脖子上的围巾,然而刚有反击似举动便被警戒的少年再度用暗红色羽箭贯穿仅剩的手臂。
  想动弹,动弹不得,木质的躯体明明感受不到疼痛才对,但是传递到数码核处的信息却仿佛是撕心裂肺。
  阿武揭开它的痛处趁机离开后,原本决定不会再相信谁不会再奢望什么的它,却在遇到他之后又渐渐动摇。疑惑了,犹豫了,相信了,于是,被伤害了。
  问它‘是否有朋友’,只不过是一种变相的讽刺。
  过去的记忆走马灯一样在其中交错而过。眼前轮廓逐渐鲜明的世界似乎被粉尘聚集形成的阴沉雾霾所笼罩很快变得模糊不清。
  『你这混蛋!欺骗伤害将无聊令人作呕的东西作为手段来利用达成目的很有意思吗!?无聊透顶!我问你,对你来说我是什么究竟是什么是什么东西玩具零件小丑还是受你玩弄的离线木偶你回答我啊!?我才不是那些东西,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不准小瞧我,我可是最强的黑暗四天王!!!无限龙兽说得没错,你这个死小鬼给我去死吧!!!』
  ——站在孤傲与强大的边界渴望友情的卑微生命,挣扎着疯狂反抗。
  自颤抖的指尖窜出来的得意招数,宛如断开的莲藕之间仍然紧密相连的细线,触及之时被看不见的速度一刀斩断。
  『说够了吗?』
  漆黑人影抓住线的那一头,用力把不知所措的数码宝贝扯了过来,掐住它的喉咙,不留余力得头脑按住狠狠砸向地面。『你很啰嗦啊!现在...说不出来了吧!?』
  听厌了,艳丽虹膜里充斥着不耐的情绪,另一只眼被黑发挡住,唇线翘起的弧度彻底暴露了其玩味的心态。
  第一次干掉数码宝贝时的压抑不在了,在第二次第三次的沉淀中渐渐习惯且越来越兴奋。
  『抱歉,对不起,木偶兽...只能说你找错人了。吸血魔兽...是小丑皇的部下,而你们,又是小丑皇那一边的吧。』
  木偶兽重伤破碎的脸已经无法再维持清醒意识,即使如此也丝毫没有被放过的预兆。
  刺啦——
  刀尖划地的声音,与劣质地面激荡摩擦是那么刺耳,碎裂的光线刺入它无神半阖的双眼带给了它第二次刺激。
  辉夜的瞳孔放大,感情的矛盾与强烈的恨意,眸子里的阴霾在这一刻冲破了抑制全部得到释放。
  『也就是说,它做得错事,你们也得...付出相应的责任才行!』
  机械手臂那一刻从反光的角度刺了过来,辉夜没有预料到,利爪几乎与右手擦过划出了怵目惊心的伤口。
  辉夜抓住木偶兽的手臂失去控制得松开并垂落下来,隔着数据构成的铠甲粘稠液体像水流一样止不断得流下。剧烈的痛苦几乎撕裂了神经,甚至差点解除进化半跪了下来。
  失去力量的木偶兽摔落至地,未等站起便被无限龙兽不带丝毫感情得碾过。巨大的身躯加速闪现到了辉夜面前,利爪带动刺破的气流再度刺穿了他的身体把他甩到另一边。
  摇摇欲坠的墙壁轰然倒塌,跳动的灰尘瞬间淹没所有可见景致。
  待浓稠阴暗的色彩褪去,处在冲击重心的人影再度走了出来。
  他的视线焦点从木偶兽身上转移到了无限龙兽,瞳仁里略微复杂的情绪不见了,传递到大脑神经里的伤痛滋生出了极致的愤怒。
  被砍伤的右手暂时无法控制,血液铸就的妖刀被另一只手紧紧攥住。
  空气好像被散发出来的浓稠黑暗凝固冻结,而后在突然晃动的地表上空剧烈引爆。
  合金打造的强硬身躯被对方的一脚踹出了蛛网的裂缝,没有丝毫反抗利爪又被锋利的刀身砍成粉碎。
  单薄的身躯来不及闪避选择强行承受庞然大物舍身一撞的沉重冲击并不断地后退,被禁锢的双手无法再作出进攻了。脑袋蓦然凑近,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撞向了它的额部。
  咔嚓——
  金属碎裂的声音清晰的穿透骨膜达致耳内,下一刻又被对方抽出来的手臂紧紧贴住。
  『夙夜之羽。』
  无数犀利暗红色的羽箭密集且迅速地留下巨大的空洞,混合金属宛若晶体般破碎留下一闪即逝的光点。
  人影幻化突然出现在十余米的上空,急速向下,没有任何阻碍地把坚硬的身躯砍成两半。坚不可摧的钢铁君主无限龙兽就那样轰然倒塌。
  钢铁帝国,纵横交错的地底城,因为失去无限龙兽的控制秩序乱成一团。
  所有的电路都停止运行,棱角分明的高楼建筑从城镇边境向内部迅速崩塌,数据乱飞一片斑驳。
  正在与太一他们讨论计划的安杜路兽忽然停止了交谈,谈起头,白色眼膜泛起青蓝色的电光。
  『无限龙兽被打倒了。』
  机械的混合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成分,却给人的感觉是那么沉重与不详。
  『是小夜做得吗?』
  即使回复只是一个没有头绪的沉默,太一却像是肯定了自己猜到的答案。『太好了,没想到他变得那么强了。』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干掉了黑暗四天王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足以放松的消息。
  『但,但是,哥哥,黑暗的力量并没有丝毫消退反而是越加沉重了。』
  嘉儿忽然痛苦得抱住脑袋紧紧捂着发痛的太阳穴,不知所措得蹲在那一片阴影里。
  『嘉儿,你怎么了!!?』
  『好冷。』
  『冷?烧...不是已经退了吗......』
  『不是,哥哥,我好害怕,现在的那股黑暗,比我们之前所见到的都要恐怖。』
  身子虚弱的女孩,失去力量地倒了下来,触地之际被几乎失去冷静的哥哥紧紧抱住。
  真的好冷。
  不明不白的,不是那种气流的冷暖交替或者急速下降。在抱住嘉儿的那一瞬间,太一感觉自己的感官基本都要被冻结,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是妹妹在温暖的天气里像秋天的树叶一样瑟瑟发抖。
  即使安杜路兽也无法分析出大致情况,它摇摇头。
  棕发少年本已平和的眼神又坚定起来,只是安抚着担心害怕的妹妹,瞬间,眸子里之前的那份对战斗存留的阴霾消失不见。
  『即使出现新的敌人也不要紧,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不会再让谁牺牲了,无论如何我也要打倒黑暗拯救数码宝贝世界!』
  与此同时,根据电脑上显示的坐标赶到现场准备为无限龙兽报仇的坦克兽和机械装甲兽,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得被看不见的身影砍得支离破碎。
  零散的四肢头脑如花瓣一样洒落满地,在这柔和的午后,空气似乎都被铁锈的味道所锈蚀而变得浓稠不畅。
  洞顶在攻击的肆虐中终于崩塌,在一片轰鸣沉闷的坠地声中,无数巨大的巨石把没能力避开的数码宝贝们全部淹没。
  捂住伤势狼狈从生死边缘逃出来的木偶兽身影转入了一道金属大门,即使尽了全力仍然被辉夜捕捉到了痕迹。绝美的暗红羽箭电光交织缠绕着,在空气中留下来不及消散仍激烈碰撞的粒子轨迹。
  在金属制造出来的大门被强行破开后,眼前是数量极多绿色粘稠物体,而它们面前,正和木偶兽对立的恶霸熊仔兽转过头,稍许惊讶又很快极为恐惧得注视过来。
  它在监控室里看得很清楚,一直畏惧的无限龙兽——最强的钢铁帝国君主在面对这个孩子时的无力,那种程度的战斗不是它所能触及甚至是遥望无期。所以那个时候,恶霸熊仔兽脸上狰狞的表情忽然收敛了许多,几乎是臣服得弯下腰。
  它害怕死亡,害怕被面前这个带给自己恐惧气息的孩子杀死。
  然而,辉夜的身子只是迅速绕过了它的肩膀,目光焦点没有落过去,却留下了呓语一样的话语。
  『滚吧。』
  从来没有被这么对待过,一向只是奚落惩罚玩弄奴隶的恶霸熊仔兽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猩红的双眼瞬间凶狠得扩大,强烈的情绪在其中一闪而过,但是,它没敢做什么表示。
  出门的时候,视线在极好的角度发现了躲在角落的几道身影。到了现在还会在地底城乱晃的,也只有那群被选召的孩子们了。
  『你们这群死小鬼!』
  想到刚刚辉夜那种仿佛注意不愿在它身上多停留一下的淡漠语气,负面情绪就压制不住一下子涌上了大脑。
  这几个孩子看上去没什么威胁,那么就把他们全部解决来为钢铁帝国报仇吧!
  太一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他们的行为会不被发现,但是也没想到会被发现的这么快,本来打算先观察一下再决定偷袭的计划梦一样的转折而失败告终。
  『我要把你们...全部撕成碎片!』
  周围墙壁因笨重身躯强有力的急速踩踏而晃动依稀布上了细密裂纹,通身补丁的数码宝贝面容被敌意和疯狂所扭曲,它的注意完全被即将触及的亚古兽所吸引,自然没有留意到身后疾速射过来的那一抹寒芒。
  羽箭精确贯穿了它最脆弱的部位,失去大脑的身体还保持着被攻击前的姿态,仍然拥有暂时活性的双眼目视着接下来的资料横飞,它最后望见了站在门口处的身影,唇线蠕动着,可是,没等它出声,下一道羽箭便让它陷入绝望的死寂。
  『啊!!!』
  过激的场面透过双眼带给神经巨大的刺激,嘉儿无法抑制得抱着脑袋尖叫了起来。
  『嘉儿!我知道了,这只数码宝贝就是新的敌人了吧!』
  太一抬起头,用自己的身躯把娇弱的女孩守护在了身后,警备得拿出手心已满是汗水的神圣计划。
  『资料...太一,你小心点,这只也是究极体!帝鹰兽,魔人型,究极体,黑暗领域,绝招...暗夜之羽,灵魂怨曲,替身...必杀技区域竟然完全没有任何资料!!』
  视线死死注视着面前反光屏幕,无论手指怎么敲击键盘都没有出现想要的结果。光子郎擦了擦额头上不觉间冒出的那层汗膜,手里握着的神圣计划随时都打算让甲虫兽进行超进化。
  对面的辉夜没有走近的意思,他还在思考光子郎电脑显示出来的资料。原来帝鹰兽这个形态还蕴藏着更强大的能量,稍微有些不可思议。
  『没有事了,各位。』
  太一愣住了,即使对这音色的认识再怎么熟悉,但对面的数码宝贝所具有的气息,尤其是带给嘉儿那么沉重的压抑,他还是有些不确定得看过去,震惊对方的变化,『等等,你是...小夜!?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对了,你不要紧吗!?』
  『?不要紧的,我现在感觉非常得充实也非常的有安全感了。』虽然不太清楚太一指的是什么,辉夜还是心不在焉得回答了。身后那一阵巨大的骚动迫使他转过头,也同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遍体鳞伤的鼻涕兽们,身后是无数透明的细线,站在幕后的木偶兽复仇性地笑着。『这里的玩具可是要多少有多少,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杀了你这个骗子!!!』那不是木头能具有的表情,精神上的折磨让它的一切都出现了变质,木偶兽的眼神里多了份扭曲和疯狂,『我曾经...曾经可是真的把你当成了朋友对待啊混蛋!!!』成群的鼻涕兽在之前就被地狱般的生活摧残了身体,即使如此也不得不服从木偶兽的操纵舍身冲了上来。
  『羁绊那种东西...真的太脆弱了...』恶魔兽也好你也好他的家庭也好,脆弱得不堪入目,所以...也没必要去奢望了,因为已经绝望,『各位,往后退一点,我现在就删除它们!』
  紧握于手心的妖刀被举到了至高点,如月牙一样的挥砍凄寒的森忙瞬间抹去数十个生命。
  飘散的数据与怵目惊心的伤,烛光摇曳的诡异的背景里惨叫声不绝于耳。
  『鼻涕兽...』
  看不下去的女孩口中念着模糊不清的话语,铅笔灰一样的压抑笼罩她的内心,终于爆发了出来。一个很少哭的女孩,在这一刻却很大声了喊了出来,哭了,像是要把积聚许久的生理盐水全部释放出来。这个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啊!!!『不要,请住手,住手啊!!!』
  即使如此也没有谁听到,惨叫声很快就淹没了她。
  『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