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们毕业了
作者:酒酿圆子      更新:2021-09-07 05:56      字数:6113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用白驹过隙造句,总觉得用这词显得自己很有文化,直到长大才明白,有时候四字成语代表的是逝去的青春,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已经一脚踏入成人的门槛。
  青春已经插着翅膀逐渐飞远,我们唯有向前看。
  我们从大一的青涩走到如今的成熟,背后是我们的欢笑和眼泪、美好和苦涩。
  前一秒,我们还是刚踏进校园的懵懂学生,但转眼就已经穿上了学士服,戴上了学士帽,肩并肩,仰望着头顶飞过的白鸽。
  在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光里,有我、苏南、徐曼曼、张弛、赵燃、温洛洛……
  记得刚上大一的时候,我曾和苏南说:“我们的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青春的翅膀才刚刚展开。”可是现在,我们羽翼已丰。
  回想起来,我总觉得过往的一切都犹在昨日,仿佛我成为苏南女朋友这事也是不久前才发生的。
  我与他虽没有海誓山盟,也没有山无陵、天地合,但我们获得了母的认可、朋友的祝福……现在,我们要毕业了。
  我问一旁的徐曼曼她们:“我们真的要毕业了吗?”
  徐曼曼感叹:“是啊,我以为自己还是刚进校的小‘青葱’,结果现在已经变成老‘番茄’了,岁月不饶人哪。”
  我们正说着,苏南穿着学士服朝我走来,一旁的徐曼曼撞了撞我的胳膊:“你家那位来了,哇,手里还捧着花,莫不是想向你求婚,想毕业照和结婚证一起领了?”
  周菁菁和于小年跟着她起哄。
  我白了她们一眼,快步走向苏南,期待又忐忑地看着他手中的花,结果我盯了半天,他也没有将花递给我的想法,更别提求婚了。
  “拍完照了吗?”他问。
  我看了一眼身后,徐曼曼她们挤在一起,挤眉弄眼地看着我,便回头心不在焉道:“嗯,拍完了。”
  “嗯,你今晚怎么安排,是和她们一起去玩吗?”他又问,似乎全然忘记自己手里抓着一束花了。
  我的语气带着怨念:“嗯,今晚我答应和她们一起去唱歌,你呢?”
  他无奈一笑:“我和你一样。晚上你别玩太晚,结束之后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记得别喝酒。”
  “哦。”我点头。
  直到最后,他也没将手里那束花送给我,说我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徐曼曼安慰我,他肯定是在憋大招,不过谁知道呢,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于是,我枉顾苏南的千叮咛、万嘱咐,喝了酒。
  我们三人不仅仅喝酒,还醉后发酒疯,抱团哭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要生离死别了,隔壁包间的客人敲了好几次门,不过回回都被徐曼曼瞪了回去。
  苏南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差不多醉了。
  他听到我的声音,声音微沉:“你还是喝酒了?”
  我又哭又笑:“呜呜呜,我舍不得她们,我不要和她们分开……”徐曼曼神不知鬼不觉地凑了过来:“宝贝别哭,咱们不分开不分开哦,你把苏南这个狗男人抛弃吧。你们在一起四年了,他连婚都不给你求一个,还真爱!你就和我在一起吧,我们浪迹天涯去。”
  我傻乎乎地点头:“好呀,我们去浪迹天涯,惩奸除恶。”
  接着我们再次抱团哭泣。
  一个小时后,苏南出现在包厢中,同时出现的还有阴沉着脸的张弛。
  我看到苏南,迈着蛇形的步伐走过去,还未到他跟前,脚被落在地上的啤酒罐绊了一下,径直朝他栽去。他的双臂一展,稳稳扶住我,接受我的投怀送抱。
  我抬起头,晕晕乎乎道:“苏南,你有两个脑袋耶,不对,三个,咦,怎么又变成一个了?你是哪吒吗?”
  苏南一脸无语:“你喝了多少?”
  我竖起三根指头:“不……不多,也就八罐而已。”
  他面色一沉:“我回去再找你算账。”他又对旁边糊成一团的人影道,“我先送她回家了,待会儿于小年和周菁菁的男朋友也会过来,徐曼曼就交给你了。”
  那团模糊的人影沉沉地“嗯”了一声。
  一直到坐上出租车,我还在半梦半醒中。想起早上那件事,我正襟危坐,十分严肃地看着他:“苏南同学,你是不是忘记一件事了?”
  他被折腾出一身汗,此时被我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眉头微蹙:“什么事?”
  我嘴巴一噘,肩膀一耸,一脸怨念:“苏南,你是不是不爱我,不喜欢我,不要我了?”
  苏南一脸无奈:“你喝醉了。”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要逃避我的问题?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连一句‘我爱你’都不说,你这个大骗子。”
  苏南捏了捏眉头,看了一眼前面的司机。司机轻咳一声,眼观鼻、鼻观心地开着车,见此,他才小声道:“别闹了,我们回去再说。”
  都说喝醉酒的人是疯子,既然是疯子,那么便将疯贯彻到底吧!
  我突然捧着他的脸,义正词严道:“你不爱我没事,但是我爱你。苏南,我要向你求婚,你嫁给我好吗?我会给你吃最好的,你要嫁人,千万不要嫁给别人,要嫁就嫁给我……”接着,我不等苏南回答,头一歪便睡着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听到浴室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撑着额头环顾四周,下一秒顿觉异样。我展开五指,愣愣地看着稳稳当当套在我无名指上的戒指,脊背上冷汗直流。
  完了完了,我该不会在喝醉酒的时候抢了别人的钻石戒指吧?现在我是在逃命?
  我抬眼望去,入目是暖黄温馨的床头灯,这是一个标准的酒店房间。我咽了咽口水,踮着脚悄悄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到浴室旁。
  酒店浴室都是磨砂玻璃,加上灯光笼罩,里面一道修长劲瘦的身影若隐若现。水声潺潺,在我心底如瀑布一般飞溅。我猫着腰,蹲在地上,压住强烈的心跳,打算悄悄开一条缝隙,偷偷看一眼。
  结果还没等我奸计得逞,苏南猛地拉开浴室的门,于是我像蘑菇一般蹲在地上,仰着头与他大眼瞪小眼。
  气氛莫名有些焦灼和尴尬。
  一分钟后,我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粉饰太平道:“嗯哼,口有点渴,我是来找水喝的,你自便自便。”说完,我转身就想跑。
  结果我还没踏出一步,苏南猛地拉住我的手,一阵天旋地转后,我已经被他压在床上了。
  怪酒店的大床太过柔软,也怪苏南系浴巾的方法太不专业,我垂眸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浴巾,既想帮他扯掉,又想帮他盖起,心情着实复杂不已。
  “你偷看我洗澡?”他开口,声音如砂砾磨过一般低沉沙哑。
  “怎……怎么可能,我真的只是路过,干吗偷看你?我是那种人吗?哈哈……”我最后的笑声实在虚弱。
  他的双手握着我的手腕,上半身没穿衣服,我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他的六块腹肌。他的手臂肌肉有力,线条流畅,精致凹陷的锁骨完全可以养几条小鱼。
  我觉得我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鼻血了。
  苏南轻笑一声:“你看够了吗?想看得再多一些吗?如果你有要求,我可以满足你。”说着,他欲伸手解开身上围着的浴巾。
  我这人向来有贼心没贼胆,见此闭着眼睛道:“好汉请饶命,我还没准备好,我我我……”
  一声轻笑溢出来,接着轻笑变成放肆大笑,苏南压在我身上,笑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我羞恼不已:“你耍我。”我红着脸起身,他再次拉住我。我们在床边坐好,他关心道:“头还疼吗?”
  我点点头:“还有点。”
  “我……”
  “我……”
  我俩异口同声开口,又同时闭上嘴。四目相对,我脑袋一热,指着自己手上的戒指问他:“这枚戒指怎么回事?”
  他的表情有几分怪异,又带着几分释然和好笑:“你忘了吗?”
  我的心猛地一窒:“我真的抢了路人的戒指?我是不是犯罪了?”
  苏南面色一变,一副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胡乐,你的确是抢了别人的戒指,不过你抢的是我的戒指,明白吗?”
  我松了一口气:“那还好那还好,抢你的东西不算抢,我还是一个根正苗红的良好市民。”
  他一只手撑着床,缓缓俯身靠近我,当他的脸离我只有寸余时,他蓦地停下,长睫微垂,眸光如水:“胡乐,有些东西抢了就是抢了,你不能再还回去了,明白吗?”
  “等等,我捋一捋思路,我现在有点乱。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戒指?而我又为什么要抢你的戒指?抢了我为什么又要戴上?”我问。
  苏南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你真不记得了?”
  我摇头:“真不记得了。”
  他轻笑一声:“还好我有证据。”他说着拿出手机,递给我看。
  我点开录像,发现一个大脑袋杵在屏幕上,是我对着镜头傻兮兮地笑,问:“你在干吗?”
  虽然苏南没出现在影像里,但他的声音录了进去:“我在拍你。”
  “哦,那记得帮我拍美一点,我要做小仙女。”我继续傻兮兮道。
  “好。”这是苏南忍笑的声音。
  看到这里,我已经有种想将苏南的手机毁尸灭迹的冲动了,但我深知这么做的后果,于是按住了蠢蠢欲动的手,红着脸继续看。
  接下来,画面一阵摇晃,一分钟后恢复正常。此时,我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的绒盒,得意扬扬地看着对方。
  我问:“这是什么?”
  那端是苏南温柔得快滴出水的声音:“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顺势打开绒盒,低头看了一会儿,抬头傻乎乎一笑:“咦,是钻戒耶。苏南,你怎么有钱买钻戒?你要和谁求婚吗?”
  他的声音轻柔舒缓,像夜间的一阵清风:“你说呢?”
  “我不知道。”我迟钝地摇摇头,低头看着钻石戒指,“很漂亮,我好想戴戴看。”
  “那你戴上。”他循循善诱,“我不介意。”
  “好呀。”我毫不犹豫地将戒指套上自己的手指,画面一转,苏南已牢牢握住我的手:“胡乐,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更别乱戴,否则会付出相应代价?”
  “什……什么代价?”我大着舌头问。
  他低头看着我无名指上的戒指,俯身轻轻吻了吻我的手:“你戴上了,就是我的人了。”
  “好好,你的人,你的人。”我眯着眼睛,“我好困哦。”
  画面就此定格,我一动不动地握着手机,心跳如雷,面色如火。我这是在不经意间把自己卖了吗?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我……”我的话才刚出口,苏南便打断我的话:“胡乐,你可要说话算数。”
  “可是我……”
  “你戴上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
  “可是……”
  他拿过我手里的手机晃了晃:“这可是证据。”
  我败下阵来,有些怨念:“哪有人像你这样求婚的,我根本什么都不记得,而且我们刚刚毕业,未来都还没确定,我……”
  他倏然握住我的手,我一颤,抬头看他,他的眼神专注且郑重:“胡乐,你相信我吗?”
  我点点头。
  他说道:“我想和你在一起,这念头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自我懂事开始,我便把你当成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小时候,我仅能用自己微薄的能力帮你,甚至更多的时候力不从心。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快些长大,这样的话便可以挡在你面前,为你遮风避雨。庆幸的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请求,你不曾离开我半步。我从记事开始,便已将你纳入我未来的计划中。在我未来几十年的人生蓝图中,你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如果你缺席了,那么这张蓝图便作废了。胡乐,别让我苦心营造的未来分崩离析好吗?”
  我吸了吸鼻子:“可是我不是学建筑的,我怕将你的蓝图打乱。”
  “我会收拾好。”他笑。
  “苏南,你真的确定了吗?”我指了指自己,“你真的确定要和我结婚吗?娶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冲动的时候总会做错事,做错事了还总让你收拾烂摊子的胡乐?小时候我妈总说我,以后谁娶我就要当一辈子老妈子。”
  “我确定。”他一字一句道,“胡乐,你很好。”
  “好到值得你用一辈子去赌?”我笑中带泪。
  “胡乐,这不是赌。”他捧着我的脸,怜惜地吻了吻我的额头,“胡乐,因为有你,未来可期。”
  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不是跑过其他兄弟姐妹,成功来到这个世界上,而是认识苏南。在他刚出生,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便知道这个人我要定了。
  毕业之前,学校开展校招,我本着试一试的心态投了不少简历,没想到刚领到毕业证,几家公司便通知我去面试。
  我挑选了其中一家生物制药公司,经过层层面试,过五关、斩六将,终于顺利通过。公司在市区,我查了查附近的租房价格,顿时冷汗淋漓,萌生了些许退意。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南问我:“你的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找到了。”我说。
  他停下筷子,双手环胸,定定地看着我:“继续。”
  “继续什么?”我一脸不解。
  苏南淡淡道:“以你的性格,找到工作,你应该乐得跟一只傻狍子似的,可你现在忧郁得就像草原上的羊驼。说说,你遇到什么难题了?”
  我垂头丧气:“公司在市区附近。”
  苏南一点即通:“我知道了。”
  我什么都还没说,他咋就知道了?在我疑惑的眼神中,苏南夹了一块排骨放进我碗里:“你安心吃饭。”
  以这座城市的交通状况,公司九点开始上班,我必须五点就去坐车。因此,权衡利弊之后,我咬咬牙决定在市区租房。
  只是我看了好几天房子也没找到满意的,就这样纠结了几天后,在我去公司报到的前一天,房屋中介主动告知我:“有人想合租,你愿不愿意去看看?”
  在大城市里,合租是降低个人财政风险最好的方法之一,不过有利也有弊。弊端是我要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合租,这前途未卜啊。但在租金一人一半的诱惑下,我还是决意前去一看。
  房子所在的地段很好,距离我的公司也不远,小区干净卫生整洁,整体管理得井井有条。
  我和中介一起乘坐电梯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这里房租不便宜吧?”
  年过四十、笑容和蔼的中介蔡姐说道:“你先看看。”
  看看就看看,反正我不一定住在这里。
  可我很快打脸了,蔡姐给我看的这套房三面朝阳,位于十六层,不高不低,视野极好,屋主已经简单装修过,沙发、床一应俱全,如果再添一些小物件,这俨然是一个很温馨的小家。
  我看了那么多房子,这套不是最大的,却是最符合我心意的。
  中介蔡姐见我流连忘返,笑道:“你觉得怎么样?”
  “好是好,就是太贵了。”我说。
  “那我们等另一个客户过来吧,到时候一并看看。”十分钟后,蔡姐接了一个电话,笑着说道,“他马上就到了。”
  苏南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惊讶不已,这才想起之前我没问蔡姐,想合租的是男是女。
  蔡姐笑笑:“你们两人先看看,商量好了再联系我。”
  蔡姐一走,我拉着苏南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说,你是不是预谋已久?”
  苏南一脸淡然闲适:“你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考察过了,这里离你公司最近,你每天可以比别的上班族多睡两至三个小时,而且这里离市中心很近,附近商场、超市一应俱全。”
  我皮笑肉不笑:“苏南同学,你考虑过这里的租金吗?”
  他点点头:“算过了。”
  “啊?”
  “完全在我的承受范围内,你不必为此忧心。”他摸摸我的脑袋,“你都看过了吗?还满意吗?满意的话,我待会儿就去签合同了,这里可是十分抢手。”
  我又环顾一圈,心里蠢蠢欲动。
  苏南轻笑一声:“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说完,他便开始打电话。蔡姐上来得很快,当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雷厉风行地交完定金,签完合同。
  蔡姐将钥匙分别交给我和苏南,好奇道:“你们是朋友吗?”
  “不是。”苏南毫不犹豫回答。
  “那……”蔡姐有些犹疑,她估计担心我一个未婚单身女性被苏南这人高马大、年轻力壮的男人欺负。
  苏南突然揽过我的肩膀,说道:“她是我女朋友。”
  蔡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我仰头看他:“我们真要住在一起吗?如果我爸知道了,我怕他会砍死你。”
  “我不怕。”他一本正经道。
  “你为什么不怕?”
  他低头,一脸严肃:“为了你,我受点皮肉之苦算什么。”
  我无语凝噎,这是皮肉之苦吗?这可是挫骨扬灰的事情。结果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我妈的时候,她老人家已经打电话过来了。
  她开口第一句便是:“行啊,我的铁板棉袄,看你平时做事瞻前顾后,跟你爸似的,就这件事做得还像一个爷们,像我。”
  我干笑:“您都知道了?”
  我妈乐呵不已:“苏南一早告诉我了。你一个人在外头,我和你爸也不放心,亏得有苏南照顾你。我们家真是祖上烧高香,你这辈子才能这么幸运。你好好把握,争取把苏南拿下。”
  我多嘴问了一句:“怎么拿下?”
  “你看,这还要我教你吗?趁他不备的时候啊……”
  我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就这样,我和苏南兵荒马乱的合租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