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做个媒人如何
作者:酒酿圆子      更新:2021-09-07 05:56      字数:10096
  我正欲说话,张弛已经洗完澡出来了,他换了一身休闲家居服,长身玉立,很是清隽,也难怪徐曼曼为他神魂颠倒,他的确有这本钱。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灼热,苏南不满地轻咳一声,我立马收回目光:“那什么,今晚麻烦你了。”
  张弛看了一眼沙发上熟睡的徐曼曼,转而对我说道:“今晚能不能麻烦你在这里照顾她?”
  “我可以出去。”我还未说话,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瞠目结舌,事情的发展已经超乎了我理解的范围。我记得徐曼曼每日在宿舍里叹息连连,控诉张弛的冷漠,所以到底是徐曼曼的记忆错乱了,还是张弛被外星人附身了?怎么张弛的人物设定突然从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少年变成了缠绵的情圣?
  “不用这么麻烦,这样吧,我也待在这里,这样谁也不用出去。”苏南建议,“这样可以吗?”
  张弛点点头:“这样最好不过。这里有两间房,你和我睡一间,徐曼曼可以和胡乐一间。”
  我的大脑还在理那些九曲十八弯的事情,听到张弛叫我的名字,忽然抬头,有种被老师点名的忐忑感和兴奋感:“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一旁的苏南万分嫌弃地瞥了我一眼。
  我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忙正襟危坐,做矜持状:“我还以为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是谁。”
  “我知道。”张弛道。
  “乐乐,我口渴。”徐曼曼的声音传来。
  “我去给你……”我的话还没说完,张弛已经快步走到厨房,并很快去而复返,手中还端着一杯水。
  我彻底凌乱了。
  我好不容易将徐曼曼折腾到床上,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便打算去冲个澡。徐曼曼已经够臭了,再加上我的一身汗臭,明天张弛这个客房就变成生化实验室了。
  我小心翼翼地带上门,一出来就见到苏南靠着墙,双手环胸,闲适地低着头。
  他见我出来,抿了抿唇:“弄好了吗?我给你买了一次性洗漱用品,还有贴身衣物,你去浴室冲个澡吧。”
  我一方面感叹苏南的细心和体贴,一方面又面红耳赤,他居然给我买贴身衣物。
  许是苏南也觉得不好意思,留下一句话便落荒而逃。我进了浴室,看着干净的衣服,咧嘴一笑。
  洗去一身酒味和汗臭味,我终于活了过来,擦着头发走出浴室,便看到苏南坐在沙发上,正低着头看书。
  他的侧颜宁静温和,睫毛纤长,客厅暖色调的光芒落在他身上。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他似一幅定格的画。
  苏南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对我说道:“我已经将吹风机放在茶几上了,你吹完头发就去睡觉,我先上楼了。”
  “嗯。”我点点头。
  眼见他要上楼,我几步上前拉住他。他脚步一顿,回头:“怎么了?”
  我嘿嘿一笑:“你帮我吹头发吧,我胳膊酸。”这不过是借口而已,其实我只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哪怕十分钟也好。
  他捏了捏我的脸颊:“使唤我上瘾了是吗?算了,谁让我欠你呢。”他拿过吹风机,修长的手指穿梭在我的发间,而我坐在地上,眯着眼睛,微仰着头,别提多惬意了。
  在嗡嗡声中,苏南的声音传来:“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像什么吗?”
  “像什么?”我问。
  “一只刚吃饱的小狗。”苏南笑道。
  我一脸无语的表情,龇牙咧嘴地朝他扑去,他连连躲过:“你恼羞成怒的样子就更像了。”
  我就纳闷了,张弛他家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磁场?否则他们一个两个怎么都变得这么不正常?
  我见苏南笑得双眸眯成一条缝,加了一把劲,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到他身上。
  苏南被我压得闷哼一声:“胡乐,你想压死我吗?”
  “是的。”我哼哼了两声,“谁让你嘲笑我,我就要用我的体重碾压你,让你尝尝嘲笑我的后果。”
  “你这个傻瓜,哪有女孩说用体重碾压男朋友的。”
  “就是本人我。”我嘿嘿傻乐过后,再看我们现在的姿势,突然觉得有些暧昧,随即若无其事地起身。
  结果我刚动,苏南那双铁臂便一收,将我牢牢控制在他怀里。
  “你干吗?”我稍稍挣扎了一下,“这可是在别人家。”
  苏南愣了一下,然后眉宇之间都是笑意:“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是在自己家,我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你曲解我的话。”我不明白苏南这么一个根正苗红的好少年,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到底是谁教坏他的?
  “放开啦。”我小声道。
  “我要奖励。”他一副讨赏的模样,“刚刚帮你吹头发,手酸。”
  “好好好,我回去给你买冰激凌,给你买大肘子行不行?”
  他定定地看着我:“我不要那些。”
  “那你要什么?”我有些窝火了。
  “胡乐,你知道,你别装傻。”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叹了一口气,要在他面前装傻充愣,我估计还要修炼一千年。在无计可施下,我只好观察了一番四周,确认没人后,才低下头,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唇瓣,随后红着脸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不够有诚意。”他点评。
  我无语望天,正想教育教育他,结果他蓦地起身,稳稳地堵住我的唇瓣。我毫无防备,惊愕地瞪大眼睛,他却轻声道:“闭上眼睛。”
  “喀。”突然,一道不轻不重的轻咳声传来,我和苏南飞速弹开,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只是两人都脸红如血,尤其是我,恨不得挖一个地洞钻进去。
  张弛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是说,我已经准备好东西了,苏南你可以去洗澡了。”
  唯一的一次,苏南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我回到客房后,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唇瓣上还残留着苏南的味道,我抚上自己的胸膛,测了测,觉得我现在的心跳没有两百也有一百八。
  翌日一早,徐曼曼哀号着醒来,她先是迷茫地打量了一番四周,最后看到床上的我,惊愕了三秒后,淡定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脸沧桑:“胡乐,我没想到你……”
  “没想到你个头!你昨晚喝醉了,把我们折腾得够呛!你还吐了张弛一身,是他把你带到他家来,还收留我们住了一晚上。”我一口气说完,果然成功地欣赏到徐曼曼精彩的表情。
  她指了指自己:“我吐了张弛一身?”
  我装作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而且以张弛的座驾和他这套位于繁华地段的房子来看,他那件被你吐得不成模样的外套也价值不菲。”
  徐曼曼张了张唇:“我们现在在张弛家?”
  “是啊。”我继续点头。
  徐曼曼点点头,接着冷静地拉开阳台门。
  当她一脚跨出去的时候,我吓得冷汗直冒,一把擒住她:“你一大早发什么疯?”
  “乐乐,我没脸见人了,还是以死谢罪比较好。”
  当然,徐曼曼不可能真的以死谢罪,最终她还是乖乖洗漱完,然后乖乖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张弛和苏南一早就出去买早饭了,我醒来的时候,看到苏南给我发了短信。
  我看到徐曼曼如坐针毡的模样,感同身受。当年我做了坏事,就是这么忐忑不安地等着父母回家的。
  门“嘎吱”一声开启,徐曼曼一个激灵弹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浴室。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感叹人的爆发力果然是无限的。
  门开了,苏南和张弛走了进来。我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早餐,嘴角微抽,忍不住道:“你们这是喂猪呢?”而且喂的还不是一头猪,是一栏猪。
  苏南淡淡道:“那些阿姨们硬塞过来的。”
  我懂了,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可以靠脸吃饭,我深深地嫉妒了。
  张弛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他将早餐放在餐桌上后,礼貌地问我:“她还没醒吗?”
  她不仅醒了,醒后还表演了“跳楼”“歇斯底里”“自我安慰”,现在正在浴室里思考人生呢。
  “她……她在浴室。”我说。
  张弛可能以为她在洗漱,便没去打扰。不过半小时过去了,张弛再蠢再笨也不会以为她是在洗漱。
  他正要起身,我先他一步走过去,道:“我去叫她。”
  我在浴室门口拍门:“喂,徐曼曼,徐大姐,徐大爷,你快出来吧。你继续在里面待着,张弛和苏南会以为你怎么了。”
  徐曼曼继续装傻充愣:“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我点点头:“很好,既然你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了。”
  我回到餐桌前,对张弛微微一笑:“我无能为力了,你去吧。”
  三分钟后,徐曼曼垂头丧气地回到餐桌旁,乖乖地吃早饭,全程低着头,仿佛名门望族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我瞠目结舌。
  吃完早饭,我和苏南收拾残局。徐曼曼几欲逃跑,不过在经过天人交战后,她还是选择面对事实。
  “那个,衣服我会赔给你的。”徐曼曼轻声细语道,“还有昨晚麻烦你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张弛淡淡道:“那现在去吧。”
  “啊?”徐曼曼一脸蒙。
  张弛起身走到她身边,身高差带给她强烈的压迫感。我看她已经很努力地挺起胸脯踮起脚,奈何无论是气场还是身高,依旧输给他一大截。
  “去买衣服。”他说。
  我替徐曼曼掬了一把同情泪。
  苏南有事,先行离开,而我也不好意思当电灯泡。徐曼曼几次三番暗示我和她一同前往,不过我觉得此时此刻我已经不能为朋友两肋插刀了,所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徐曼曼,我对不起你。
  我一个人慢悠悠回到学校,想着无聊,便去跆拳道社逛逛,结果刚到跆拳道社,便见赵燃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他长得人高马大、剑眉星目,配上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还真是违和感十足。
  虽然上次我和他在食堂不欢而散,但是好歹我们有些交情,而且看在他小外甥的分上,我就大发慈悲,原谅他的口不择言吧。
  “师父,你在这里干吗?”我问。
  赵燃吓了一跳,见是我,又松了一口气:“是你啊,我还以为是……”
  “你在躲谁呢?”我十分好奇。
  “别提了,一个狂热粉丝,天天像尾巴似的缠着我,防不胜防。”赵燃一脸怨念。
  “什么狂热粉丝?”我继续问。
  许是我的表情太过八卦,赵燃嫌弃地瞥了我一眼:“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无聊一问而已,既然你不回答,我就走好了。”我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宿舍补眠。
  我昨晚睡得并不是特别好,徐曼曼倒是睡得十分习惯,一觉到天亮。
  “走什么走。”赵燃拉住我,“你多少天没来跆拳道社了,有没有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陪我练练。”
  “不是吧?”我真是追悔莫及,早知道直接回宿舍了,现在不是找虐吗?
  练了一会儿,我已经汗流浃背,赵燃却还是一副精神百倍的模样。他递给我一瓶冰水,我摆了摆手:“放着放着,我待会儿喝,免得苏南又唠叨。”
  他愣了一下,原本噙笑的嘴角微僵:“苏南可真是把你管得服服帖帖。”
  我挑眉:“大哥,你这么说就没道理了,什么叫他把我管得服服帖帖?他说得有道理,我自然听,你这人的心咋这么阴暗呢?”
  他打了一下我的脑袋:“怎么跟师父说话呢?”说罢,他用手焐着这瓶冰水。
  瓶身冷,掌心热,冷热交替下,矿泉水瓶身上凝出一层薄薄的水珠。我又想到苏南给我科普的物理知识了,我觉得在他的影响下,我有可能成为业余物理大神。
  “不冰了,喝吧。”过了一会儿,赵燃重新将水递给我。
  “谢了。”我也不好辜负他的好意,喝了几口,又问道,“对了,你到底在躲谁啊?”
  “你这人真是奇怪,不该好奇的好奇,该好奇的又装傻。”赵燃自嘲一笑,“是我们系的小学妹,叫温洛洛,我就偶然帮了她一次,结果她铁了心要加入跆拳道社。就她那小胳膊小腿,哪里是学跆拳道的苗子……你干吗这么看着我?”
  我斜眼看他:“你是不是有一个武侠梦,怎么到处行侠仗义?我告诉你,你这么做就是现代版张无忌,再加上你这副皮囊,我怕到时候一堆现代版赵敏、周芷若、小昭、殷离围在你身边,让你头疼不已。”
  我又问:“那你觉得你现在救的这个是谁?赵敏,周芷若,还是小昭?”
  他顿了顿,定定地看着我:“我曾经救过赵敏,可惜人家根本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当然,温洛洛是有那么一点像周芷若,不过仅限于外形像,性格一点都不像。”说到温洛洛,赵燃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我被他后半句话吸引了,全然没去关注前半句,后来我因为听话听一半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胡乐,帮我个忙吧。”他说。
  “不帮。”我很坚决,我可是经过苏南的专业训练,除非忍不住,否则一定会坚持原则。
  “请你吃饭,你随便挑。”他下血本。
  “师父,请吩咐吧。”我说过,我经过专业训练,一般不会轻易妥协,除非忍不住。
  赵燃将温洛洛的资料给我过目了一遍,便让我随意制定计划,让我随便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赶走温洛洛就好。
  这就好办了,我本来还束手束脚,既然他让我大展拳脚,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找了一个时间,约了温洛洛出来。这孩子挺实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我碰面,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胡乐,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我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出手了。
  我惊疑不定地签完名后,一米七的小学妹温洛洛捧着签名,高兴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裙角飞扬,像极了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我在想,赵燃可真是暴殄天物啊,这么漂亮的周芷若居然不喜欢。
  她兴奋完,一把握住我的手:“胡乐,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偶像!我看了你向物理系学神苏南告白的现场直播了,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气。”
  我欲哭无泪。
  “是赵燃让你来的吧?”她兴奋归兴奋,却不傻,“他是不是叫你来拒绝我?”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本以为她会一脸挫败,结果我想多了,她面色不变,眼里还多了几分坚定:“果然是我喜欢的人,很有原则。”
  “啊?”我实在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温洛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看赵学长并不为我的外貌和身材所吸引,说明他不是只看外表,不看内在的庸俗之人。如果他以后喜欢上我,肯定是因为喜欢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皮囊,那我人老珠黄之后,他对我肯定始终如一,不会多看其他娇花一眼。”
  我现在明白赵燃为什么要躲着温洛洛了,这孩子就是一个走火入魔的周芷若,还是自恋版的。
  “其实……”我开口。
  “你说……”她虔诚地看着我。
  我被这双眸子盯着,压下所有愧疚感才敢说出准备已久的台词:“洛洛,其实我并不想打击你,不过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了,你一定会介意。我想赵燃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将你推得远远的,其实他也很心痛,不过他没办法。”
  “胡乐,你到底想说什么?”她一脸疑惑。
  我表情凝重:“其实他有儿子了。”
  空气瞬间静止,温洛洛真诚的表情一寸寸龟裂,她张了张唇:“有……有……儿子?”
  反正都已经说出口了,我也不在乎将赵燃的形象塑造得更加悲惨一些:“其实他有个深爱的女孩,可惜那女孩出车祸永远地离开他了,因此他颓废了许久。后来。他在孤儿院看到了一个小男孩,想起了他女友曾说过,以后要领养一个可爱的孩子……”
  我还没说完,温洛洛已经开始抹泪了:“原来他还有这样的过去。”
  “所以……”
  “没事,以后有我陪着他,即便他现在忘不了他的前女友,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我也会让他慢慢走出阴影的。”
  我好像把事情越弄越糟糕了,赵燃,我对不起你。
  这件事发生过后,赵燃声称自己的名誉受到前所未有的伤害,扬言要砍死我。我生怕他天天拿着四十米的大刀来追杀我,吓得寸步不离地跟在苏南身边。
  苏南一脸无奈:“你说你去惹他干什么?”
  我十分无辜:“我没惹他,我真的是好心好意帮他。”
  怪只怪温洛洛的脑回路太清奇,想法异于常人,我才会好心帮倒忙。听说现在温洛洛对赵燃的热情更上一层楼,已经从爱心早餐发展到午餐、晚餐,还增加了夜宵。
  “唉,忧伤。”我担忧道,“你说在温洛洛的投喂下,赵燃那八块腹肌会不会变成一块腹肌?”
  我刚说完,一回头,就看到苏南眼神深邃地盯着我。我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你这是什么眼神?”
  他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八块腹肌?你看过?”
  我深知苏南的吃醋绝技,赶紧表明立场和态度:“怎么可能,我只看过你一个人的腹肌,别人甭管是八块腹肌还是十六块腹肌,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苏南握拳轻咳一声,耳根慢慢变红,他像小媳妇一样羞答答地低下头:“胡乐,你怎么……”
  我怎么这么口无遮拦,这么诚实?紧接着,我就跟事前诸葛亮,事后猪一样,刚哄他开心,又说道:“唉,也不知道一直看你的腹肌会不会看腻,而且你能不能保持你的腹肌还是一个问题。”
  好了,继我成功惹怒赵燃之后,苏南也彻底被我惹急了,口无遮拦的我突然想抱着徐曼曼哭。
  说正事,虽然我很皮,但苏南并不会丧心病狂地抛弃我,他只是要陪教授去国外参加一个物理研讨会。想想苏南年纪轻轻便有此殊荣,我好生得意,也有些担忧。
  毕竟,此次与苏南同去的还有林雪薇和另外一个学长。
  林雪薇便是上次去医院探望苏南的女孩,也是他们实验室的一枝花。她对苏南的心思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好在苏南心志坚定。只是在舍友们的狂轰滥炸下,我也有些疑神疑鬼了。
  于小年说:“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尤其是在异国他乡,寂寞难耐,很容易管不住自己的。”
  周菁菁说:“也许苏南对你始终如一,但万一那个林雪薇半夜偷偷潜入苏南的房间,然后把他放倒呢?”
  徐曼曼自从被张弛拉去买了一次衣服以后便傻了,她的回答是:“苏南去干什么?林雪薇又是谁?你们干吗一脸苦大仇深?”
  完了,我们宿舍的最强大脑傻了。
  我们一脸忧伤地看着徐曼曼,她终于将魂魄从天外拉回来,疑惑地看着我们:“你们不是在讨论苏南吗,看着我干吗?”
  我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很好啊。”徐曼曼神态自然。
  “嗯,你的确很正常。”于小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把鞋油当牙膏,把牙膏当鞋油,衣服洗了一次后重新扔进洗衣机,点餐只点了饭,上课连书都忘记带,甚至你连我们叫什么都忘记了。”
  “哪有,菁菁你乱讲。”徐曼曼义正词严道。
  众人无语望天。
  我一脸严肃:“徐曼曼,张弛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们,我们帮你讨回公道。”难道因为那件价值不菲的衣服,可怜的徐曼曼被迫……
  一提起张弛,徐曼曼瞬间面若火烧,支支吾吾,呼吸急促,最后丢下一句“我啥也不知道”便落荒而逃。
  这周末苏南去国外,我亲自帮他收拾行李。其实他的衣服不多,是我反反复复地叠,心中总有那么一些忐忑不安。
  我们又一次要分开了。
  他似乎注意到我心神不宁,走过来把我拉到一边,给我倒了一杯水:“你休息吧,看看电影也行,剩下的我自己来。”
  “苏南。”我幽幽道,“你在外头可要守身如玉呀。”
  他手里拿着一件衣服,转身看着我:“你突然胡说八道什么?”
  我握着杯子,一脸忧伤:“其实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大千世界充满了诱惑,尤其是外国,那么多金发碧眼的美女,我怕你把持不住。”
  “你怕我把持不住?”苏南放下衣服,慢吞吞地走到我面前,双手压在我的座椅扶手上,俯身看着我。
  他的眼里闪着两簇小火苗:“这么担心的话,你和我一起去。”
  “呵呵,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和你一起去。”我讪笑,“跟你开玩笑的。”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弹了弹我的额头:“也不知道你这小小的脑瓜子整天想些什么。”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正经且严肃,“胡乐,你这么怀疑我,让我有些伤心。虽然我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我可以告诉你,在我眼里,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你,一种就是别的女人,而别的女人在我眼中如同打了马赛克。”
  “可是马赛克也分很多种呀。”我多嘴了一句。
  “虽然我放心你,但是我不放心林雪薇。”我捧着他的脸,“你一定要随时保持警惕,你一个男孩子在外边,尤其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给别人可乘之机。”
  苏南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可真是一个活宝。”
  “错,我是国宝。”我纠正。
  “是,你是国宝。”他轻啄了一下我的唇瓣,“国宝放心,我会为你守身如玉的。”
  我这才心满意足。
  饶是如此,我送苏南去机场的时候,还是依依不舍,不过我十分矜持,并没有像八爪章鱼一样攀着他,更没说什么甜言蜜语,只是说:“你记得带特产哦。”
  一旁的教授和学长都在憋笑,唯有林雪薇一脸高冷。
  我投给她一个凌厉的眼神,警告她离我家男人远点,可眼神出了错,变成了抛媚眼。接收到莫名信号的林雪薇一直没敢再正视我。
  “我不在的时候,你乖乖听话,知道吗?”说完,他俯身,也不顾旁边人来人往,给了我一个深吻。
  我再抬头的时候,林雪薇眼里已经有了泪光。
  他凑到我耳边低低一笑:“现在她应该会死心了。”
  我突然觉得苏南好卑鄙,不过我喜欢。
  苏南上飞机了,我看着飞机变成一小点,逐渐消失在云层中。
  不久前他还在我身边,现在他已经慢慢离我远去。
  以前我看《情深深雨濛濛》的时候,特不能理解何书桓回家探亲,依萍那一段“想他想他”的独白,当时,小小年纪的我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依萍有凑数字的嫌疑。
  老师让我们写游记,我写不出来,便在日记开头这么写道:“今天老师带我们去春游,我们很开心。在车上的时候,老师开始点名……”接着,我把全班同学的名字写了一遍,回家的时候,重复以上。
  小时候我觉得自己分外机智,苏南便认为我在投机取巧,并且预言我这篇日记会换来一顿批评或者毒打。
  苏南预言成功了,小小年纪的我在还没尝到社会的毒打时,已经尝到了老妈的毒打。
  但是有时候,想念真的只能用最简单的词汇表达出来,我现下明白依萍的心思了。我也无比想念苏南,他走的第一天,我想他,他走的第……多少天来着?
  我被苏南宠习惯了,没了他,我仿佛退化成三岁孩童,饭卡忘记充钱,交上去的课业作业也丢三落四,“姨妈”来之前乱吃冰激凌和火锅,导致来“姨妈”的时候痛不欲生。
  苏南很忙,不过无论他怎么忙,每天都会想方设法和我视频。每当我看到他眼里的疲惫,我便将心疼他的情绪藏起来,在他面前插科打诨,想把自己的快乐传递给他。
  苏南告诉我,再过一周他便回来了,我面上很淡定,心里的思念之情却如翻江倒海,好似到了一周后一样。
  可能是能量守恒的问题,我变成魂不守舍的那个人之后,徐曼曼奇迹般地恢复了过来。不过她每天都十分忙碌,忙着巩固交际网,忙着学习,忙着化妆,就是不忙着追求张弛。
  是的,自从那次的醉酒事件后,徐曼曼突然脱胎换骨,又坚定了“单身才是真理”的理念。
  徐曼曼倒是自由了,我却被张弛缠上了。
  张弛约我聊一聊,我答应下来,正好我也好奇他的态度因何才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讨厌徐曼曼到非她不可,还有那条围巾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我特意和他约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张弛来得比我早,很绅士地替我拉开椅子,打开菜单,和他之前冷若冰霜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有些不自在:“那啥,我随便吃点就可以,你有话直说吧。”
  “这样吧,我先和你说一个故事。”张弛说道。
  我心内摩拳擦掌,面上却十分矜持:“你说你说。”
  “从前……”
  一听从前,我便想到我爸妈给我讲的故事。他们二老从小就会敷衍我,最常讲的故事就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小和尚和老和尚……这导致我现在一听“从前”二字,心里便发怵。
  好在张弛后面讲的故事弥补了这两个字的俗气和缺陷,我也是此时才明白,读法律的人并非一板一眼,只会满口专业术语,他们同样会用最简单的词汇说最干净、最美好的故事。
  “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因此我不爱说话,身边人都以为我是哑巴,我也懒得解释,直到遇到她。”说到她的时候,他眼里多了几分温柔。
  “因为我不合群,加上长得瘦小,所以经常受欺负。我并不是不会反击,虽然我确实打不过他们,但我多的是方法让他们不再靠近我。我不反击是因为唯有我被欺负后,爷爷奶奶才会打电话告诉我爸妈。”
  “很可笑,很幼稚,是吗?”张弛笑笑,满不在乎,“小时候我太幼稚了,以为自己能用这办法让他们重归于好,但我忘记了,有时候裂开的东西再怎么样也拼凑不回来。”
  “一次,我被他们欺负狠了,爆发了,和他们扭打在一起,徐曼曼便是在那时候出现的。虽然我当时并不知道她叫什么,但她一来便像小兽一样和他们扭打在一起。她被其中一个小胖子推了一把,额头撞到了花盆上。”
  “那天我吓坏了,爷爷奶奶来找我,火速将我们送到医院。医生给她缝针的时候,她握着小拳头,一声不吭。后来,她理所当然成了我的朋友。其实与其说她是我朋友,不如说她在护着我,带着我一起玩游戏。每次她家人来找她的时候,都会唤她芬芬,我天真地以为她就叫芬芬。”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只知道她每天都会出现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然后冲我甜甜一笑,说一声‘我来了’。可是有一天她消失了,我在原来的地方等了她三天,可是她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用了各种方法也没能找到她。她的面容在我脑海中越来越模糊,我唯一记忆深刻的便是她额头上那条像小青虫一样的疤痕。”
  我咽了咽口水,徐曼曼额头上的确有一块突兀的疤痕,她平常都用刘海遮着,并声称这是她小时候惩恶扬善留下来的勋章。
  “所以你是……”
  张弛顿了顿,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徐曼曼。照片中的她露着额头,因此她额头上的那块疤痕也异常明显。
  “我偶然看到了这张照片,认出了她额上的那块疤。”他说道。
  “可是天底下额头上有疤痕的人那么多,你凭什么确定她是你小时候认识的小女孩呢?”不是我质疑,只是万一他认错了,到时候又变成一场乌龙闹剧怎么办?她已经伤心一次了,经不起第二次打击了。
  张弛自嘲道:“我查过资料,确定就是她。”
  “那围巾是怎么回事?”我问。
  他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条围巾,我惊愕地瞪大眼睛,便听到他解释:“上一次是一个误会,徐曼曼并没有直接将围巾交给我,而是交给了我舍友。另一个舍友好奇地打开看过,随后不小心将围巾和要丢弃的垃圾混在了一起。”
  我无语,心道这条围巾可真是多灾多难。
  “那你和徐曼曼解释过了吗?”我实话实说,“这可是她第一次织围巾,她熬了好几夜,眼睛都看花了,结果发现自己的心意被人如此糟蹋……说实话,当时我都想拿着菜刀去砍你了。”
  张弛看着围巾,眼里有悔意。
  不用他多言,我便知道他所思所想。在这段时间内,他用尽办法拒绝徐曼曼,对她冷嘲热讽,拒她于千里之外,却没想过,他频频拒绝的女孩就是他一直寻找的童年玩伴。这真是天意弄人不是吗?
  我有些担忧:“可是徐曼曼现在好像想开了。”我也不是想打击他,只是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他没在最合适的时候珍惜,现在唯有追悔莫及。
  “这也是我今天找你的原因。”张弛诚恳地看着我,“胡乐,你愿意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