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作者:
棉棉 更新:2021-09-07 02:30 字数:7213
第十二章
一个月后,小虫对我说他持续低烧已经两个星期,还拉肚子,而且还有更严重的。我说你什么意思?他说来,跟我来。他把我拉到厕所,他脱下了他的裤子,他没有穿内裤,他拿着我的手,他说你摸。我说干什么?他拿着我的手摸他大腿内侧,我感觉他大腿内的肌肉好像隔着层什么,是死的。
我说这里好像应该是淋巴,你的淋巴好像是肿的。
小虫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我看着他的两腿之间,我再看小虫的脸,他脖子挺直,头朝上,目光朝下穿过我的脸,然后正视着前方。他说我想过了,想来想去,我觉得我得了艾滋。在美国我见过一些艾滋病朋友,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的脖子肿起来的话,那就说明我快死了。
这时小虫的call机响了,他找了一圈。
他说不是我的,我没带call机。
我说那刚才是什么在响?
他想了一会说对啊!我再找找。
我说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会和艾滋有关呢?这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呢?
首先,你有采取措施的习惯。
我从来不用。
天啊!可以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我不喜欢。
我问你有谁喜欢?
我不滥交。
你跟多少人睡过?
不多。
跟你睡过的人又跟多少人睡过?
她们都是很单纯的女孩子。
越单纯的人越危险,你所谓单纯的女孩大多挺无知的,我这么说你别生气。
你越说我越害怕。
我想你不会是艾滋的。我想艾滋不会和你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
不因为什么,我就是这么感觉的。
但现在这些又怎么解释呢?我想去检查。
去哪里检查?
去医院。
哪个医院有检查?
不知道,但是可以去问。
去问谁呢?这又不是普通的性病。我倒是查过两次hiv,但那是在戒毒所查的。
小虫坐在我的沙发上,不停地嚼着口香糖。他说我怎么会这么倒霉呢?为什么是我呢?
我说现在别说这些。不管怎么样都得先查出来再说。
小虫不想回家,他在我家住了下来。我天天给他吃各种感冒药和治拉肚子的药,每天都会摸他的额头数次,每次我都希望摸到他是退烧的,可每次的结果总令我烦躁。我就是不明白事情为什么是这样。每次从厕所出来,他都会悲伤地瞪着我,然后说我又拉肚子了。我们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大多时间是在一起看盗版vcd(现在哪里都是vcd,录像带已不流行了),什么烂电影都看。最后我说我实在等不及了,我们为什么不上网络去查一下呢?
我们上了hiv的所有专栏,那里除了介绍hiv的历史及医学方面的进展,没有非常具体的症状描写,除了持续低烧、拉肚子、淋巴肿大、皮肤出现小红点之外,没有更多的。而我们想要了解更多更多。那里倒是有很多电话号码。我想这大概是他们并不鼓励人们在家里瞎猜的缘故。但这些电话都是国外的热线电话,我们这边没办法打过去。而且我们英文都不好,在这边能看清楚网上的内容已经费了好大的劲儿。
我们通知了我们共同的朋友小春和小花。
我说现在的情况有多严重我想你们已经了解了,怎么办?
小春说别随便去查,查出来肯定被抓起来,会被关在一个荒岛上,永远别想有自由了。这话把我们给吓着了。小春是那种整天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的人,这种事上我们绝对相信她。
我们想着那个所谓的荒岛,想不出来那会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想不出来,所以就更害怕了。
小虫脱光他的衣服做全身检查,他在小腿上找到两个小红点。他说,看,你看见没有。说这话时,他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又过了几天,他发现他自己的舌头上长出了一个灰色的斑点,接下来拉肚子和低烧持续交替。
总之每天都有新的情况,每天都有,像中了邪一样,生活的车轮向着黑暗飞速转去,这种情况让我们每天都是嗨着的。我们什么也不干了,胃口突然变得好起来,我们的新陈代谢能力增强了,每天狂吃各种调料的方便面,除了吃和睡,就是想这个hiv的问题,但是什么结果也想不出来。
我们开始一起分析每一个和小虫有过关系的女人。
我们很快就发现跟小虫好过的女孩起码有两个共同的特点,一是都没有坚持让他采取措施;二是和她们好过的其他男人中,小虫都能找出起码一个是他认识的。而那些男人又跟其他什么女孩有过?小虫也可以起码找出一个是他认识的。以此类推,我们越算越害怕,知道得越多就怀疑得越多,我们飞到最高处,感觉像是和千千万万的人做了爱(由于我和小虫是最要好的朋友,我很快就被传染上了这种恐慌)。这么算来算去,想想谁都有问题。
第二天早上,我在洗手间碰到小虫,他正对着镜子发呆,他说我可以在这里刷牙吗?他温情脉脉的眼神让我心痛。我说当然可以,但是千万别用我的杯子,因为我们都有牙龈出血的毛病。小虫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说我知道了,我为什么会有这个病了,在美国我起码用过三个以上的人的剃须刀。我说他们怎么会同意被你用呢?他说他们不知道我用了他们的剃须刀。
我们又开始以此类推生活习惯可能会带来的危险,小虫用过别人的牙刷,不过那是他情人的,总之都是危险的。
我最好的朋友小虫,他的私人生活渐渐真相大白。这些都是我以前不了解的。他说完他的我又想我自己的。生活是如此难以预料,谁又能确定真相呢?我谁都不敢相信了。
我给在日本办事的赛宁打电话。赛宁说我可以提早回来,我知道上海有一个地方是老外医院,我持国外身份证,我可以在那里查,我们可以跟外国医生谈谈,让医生答应替小虫检查,或者让他答应用小虫的血写我的名字。我说这么严重的事情,别人肯定不会答应。小虫坐在我身边,头朝下,两眼盯着一块地方。我说要不让他去日本查吧!赛宁说日本的签证太麻烦了,还是办旅游去香港查吧!
我们着手给小虫办香港的旅行签证,小虫没钱了,我只有借给他,我想我是不指望他还的了,这么一想我突然就接受了关于艾滋的事实。我想我亲爱的好朋友小虫一定是得了艾滋。我想到他那双湿润的中国眼睛,我想着他华丽的长发将被剃掉,他将是个光头,我想着他的手指在吉他上弹出了血,我想着天才吉他手将死于艾滋,我想着他一直想有自己的唱片,我想着以后我不用再害怕他到我家来把我家搞得乱七八糟,不用担心他会吃光我的食物,我走在马路上的时候想着以后小虫不会再晃在我的身边,我想着以后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要面对,我们怎么面对呢?我们什么也没有。我开始无法停止哭泣,在任何地方,在做任何事的时候,只要想起来就会哭,一阵一阵的。
我找来小春陪我们,我怕夜晚,我怕白天,我怕想,想到这个身边的人将滑入漆黑的洞里找不到鞋子,我的每一次呼吸都带上了危机感。小春陪我坐在那里。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如果老天要把他带走,那是他的时间到了,也许是因为他不想老,你看他总是这么天真,这么漂亮,你有想过他老的样子吗?没有。其实那就是一种预感。最后她说我想我们可以这样,让他先去查查普通的病,比如内科,比如皮肤科。我说不,我绝不让他去冒这个险,如果他要死,我要让他死得很美。小春说现在谁也没确定他就是,对吗?一定要去查。我说香港的签证马上会下来,还是去香港查比较好。
小花始终没有打电话过来,我打电话给小花,我说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你应该多关心他一下。小花说我需要知道他的检查结果,在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病之前我很混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你们需要多少钱我都可以帮助你们。但是请不要到我家来了,千万别碰我的任何东西。
我说就算他是,难道说话也会传染吗?难道碰一下你的东西也会传染吗?你们是最好的朋友。
小花说这和是不是好朋友没关系,关键是你们要去查,你要知道如果是艾滋的话,它的早期症状是肝炎,而肝炎是很容易传染的,我不想有肝炎,我需要工作。
我说肝炎?这他妈是谁说的?你现在怎么有空想自己?你想想他吧。
小花说你别把自己搭进去,我们并不是不帮他。
打这个电话的时候,我按了免提,小花说的话小虫全部都听见了。小虫愣在那里对我说还是把我送医院吧,哪儿也别去了。然后他哭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成这样,我突然觉得身边这只可爱的会唱歌的大鸟哭起来的样子真难看,他浑身发抖,整个脸抽成一团,对此我很尴尬,我习惯了他漂亮的样子。
我说别抱怨,千万别抱怨,我们都不抱怨。
小虫说我不抱怨,我自作自受,可为什么是我呢?
小虫说不要小花的帮助,他说他不想面对她,因为当她面对朋友的厄运,就像在做一道数学题。而他现在其实就需要朋友和妈妈,因为每天睡觉的时候他都不确定明天醒来会在哪里。他知道这样想很傻,一切并不会那么快,但他就是会这样想。他说这种滋味我们是体会不到的。最后,他实在没法表达,他说我现在每天都很嗨。我觉得自己很傻,对很多事都不了解,现在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你身边的一条无知的小狗。
小虫有时也会忘记这事,照常照镜子,唱歌,弹琴,这种时候我都会特别绝望。我想作为他最好的朋友,除了帮他安排去检查以外,我还必须想想如果“他真的是”我该怎么办。
我想我应该想办法帮他录出他自己的专辑。我找到了我们的一位朋友,他有个不错的录音棚。当我很严肃地告诉他小虫可能得了绝症现在我们得帮助他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是不是艾滋?我说你为什么这么想?他说你们这种圈子是高危人群,你不知道吗?我说你帮不帮他?他说我无所谓,反正录音棚空着也是空着,只是录音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这你知道。我说你什么意思?你到底帮不帮?他说我的意思是现在你不要他的命了?现在还想着音乐,赶紧带他去治,或者去国外,或者帮他找个老外假结婚,让他混个国外身份证,然后好好治病,你该想这些,你有病呀你还想着在这里录他妈的音,神经病!真他妈有病!我以前也怀疑过自己有艾滋,当时我就想去一个美丽的小岛,慢慢等死,后来我知道我不是。我说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他说我是皮肤过敏,没别的,简单处理一下的问题,肯定不是。
苹果给我们介绍了一个北京的艾滋病专家,他说你可以打电话给他。我们立刻就拨通了电话,我用了化名,介绍了小虫的情况。小虫蹲在我身边一直看着我。医生说他听下来小虫似乎不是,他说小虫可能是白血病,或者梅毒。医生说如果他是艾滋的话,根据现在的这些症状,他起码在五年前就已经感染上了。
我在纸上迅速地写下“梅毒或者白血病”,我举起来给小虫看,小虫立刻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医生说还是应该去医院检查。我说我们怕被抓起来。医生说这纯属胡说八道,你们可以到北京来,到我的医院来看,这里都是艾滋病患者,他们和普通病人一样,他们是病人。我说真的吗?他说当然,绝对相信我,你的朋友绝不会被抓。
我们不敢相信这些“好消息”,白血病也很可怕,但起码小虫不必去面对更多的压力。我们决定立刻去检查,我们决定去华山医院性病专科。
第二天早上我帮小虫找了一套运动衣,我说你就穿这去吧,找个帽子把长头发遮住,你别怕,我会帮你和医生说的,你不出声就是了。
我们到了华山医院,那里的性病科有很多拐角,大房间里套着小房间,小房间里套着走廊,我和小虫转晕了,还把彼此给搞丢了,我们大叫着彼此的名字,我越叫越绝望,我们好不容易来到了可以查艾滋病的地方却把对方给搞丢了。
最后,我们两个终于来到可以查艾滋病的房间,我尽量大声说话,用来掩盖我的慌张。
医生说查什么?我说他拉肚子,发烧。医生说我明白了,你要查hiv对吗?我说再让他查查梅毒。医生看看小虫,小虫居然对着他傻笑。医生给了我单子,我去交钱时一直担心钱不够,我想好不容易站到了这里,可千万别钱不够。结果总共才七十二块钱。
在抽血之前,小虫必须填写一张详细的个人资料,护士说别担心,这只是一份调查表。在这份调查表上有一个问题小虫不知道该怎么填写:你以何种方式进行性行为?小虫看着我说这怎么回答?我说我不知道。他说那我就写没有吧。我说什么叫没有呢?你是处男吗?你怎么跟个白痴似的。由于我声音太大,整个病房的人都看着我,再看看小虫。小虫低下头,想了想,他填上了:异性恋,从不用套。
前途依然神秘莫测,在我们等报告的时候,我拉着小虫的手,我说别担心,如果有什么事,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死了也不错,还可以给大家留下个教训。小虫说如果我真有什么事,你答应我一件事。我说什么事?他说我想把我从小到大的故事告诉你,把我的体会告诉你,你把它写成一本书,然后把卖书的钱给我妈行吗?我什么也给不了她。你也不用为我难过,起码我可以死在自己的国家,我才不要去国外。
报告很快出来了。小虫不是梅毒,也不是艾滋病。我不相信这个结果,我说您再查查行吗?医生说如果他没做什么坏事,你这么慌干什么?我们用的是快速检验法,绝对不会漏掉一个。我们是国家一流医院,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说对不起,我不是不相信,我只是不放心。我说你看看他的身体好吗?再查查,再查查。医生说好吧!你跟我来。我跟着医生和小虫进了一个小房间,护士在我身后喊你进去干什么?我说我是他姐姐。她说姐姐也不行,他是在查性病。
医生和小虫很快就出来了,医生说他很好,什么问题也没有。
最后我们问医生那你说这些症状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说你应该去看内科。这个血我们会继续化验,三个星期后有情况会通知你。
我们去了内科,内科又给他查了血,医生说他什么病也没有。
我们恍惚地走出医院,我还在想那么我的家到底还需不需要消毒呢?
第二天小虫肿胀的淋巴突然退下去了,也不发烧了。我觉得这一切太歇斯底里了。
我们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小春分析说你有没有想到过那种三块钱一瓶的药片,或者是小虫的神经出了问题,神经过敏呢?
我们立刻冲到药房买来了这种药片,我说小虫你再吃一次看看。
果然,所有的症状很快都回来了。
真相终于大白。可我们为什么没早点想到呢?
小春说那是老天在考验你们的友谊,老天在给他一个警告,只能这么解释。
好像有什么人在恶作剧似的。为什么当时我们都只有一根神经,为什么我们都只认为他是得了艾滋病呢?想想我们受了那么多折磨,还整天想着怎么到处借钱。
小春说老天就是要给我们所有人一个提醒。
小花依然不相信内地的医院,她说她仍然愿意出钱让我们去香港检查。她总是这么说,每次见到我都说这话。
小虫变了,连小虫的吉他音色都变了。
他说做人很复杂,这我才懂,但我真的不想懂,所以我现在尽量不出门,尽量不跟人接触。
八百左右的人在这么黑的地方一起对着我摇头。
我平时喜欢去的俱乐部一般都有我喜欢的dj,今晚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世界。这里跳着舞的人,看上去长得像出租车司机,纺织女工、小卖部营业员、黑市里换外汇的,他们全都对我摇晃着他们的脖子,面无表情,连嘴角都不会抽一下,有的戴着那种交通警察的大镜框墨镜。
赛宁说我去过goa、kop hangan等最法克特阿婆的地方,所有的人都是怪物,所有的人都法克特阿婆,但我从来没见过“摇头”这么法克特阿婆的情况。这里的e文化太法克特阿婆。
我们离开时天已经亮了,在门口我看见很多人在陆续走来,还有那些从别的disco出来到这里继续摇头的人。
我说这个地方的太法克特阿婆,但比那些老外酒吧真实。
这个夜晚以后我长时间地保持着清醒,我被吓坏了,连写作的意义都找不到了。
对我们来说每个周末都一样,不同的地点一样的垃圾,对上海的夜生活我们已经没有了渴望。可我们还是会在周末的夜晚出门。周末的夜晚,就像一个舞台,我们都是演员,却渐渐失去了台词。我们走在茂名南路上,可能在一个酒吧通往另一个酒吧的路上。groove没有了,被永远地关了,那儿现在是茶餐厅。yy’s没人了,没人了我们就不去了,我们就是这么没意思。dd’s也换地方了,完全变了。dkd还不错,颓废杀死沮丧。dkd太黑,我们害怕待在太黑的地方。也许新的俱乐部就要产生。现在,只有虚情假意的茂名南路。还有,就是那些摇头的地方。
她穿着红色的外套走在我身边,她的表情有些不确定。当寒冷降临,所有的雨伞、手套、围巾都不能带来温暖。我们出来寻找那可能会出现的小小的乐趣。我想象着那个小小的乐趣慢慢滋生的时候,当脚底的空间慢慢扩展,有一条隧道将我领至此地,给我一种正确的平衡。但是正确总是在南方的南方。现在已是数羊入睡的时刻,我们走在这条街上,我们可以买酒在家喝。但她说这样会再次成为酒鬼。我说不能成为酒鬼。她说是的所以我们想喝的时候到外面去。
这条街的灯光很资产阶级。
干燥的梧桐把灯光变成无数小黑点在我眼前晃动。醉的时候只有一只眼睛是必要的。我听着他的呼吸,他的到来并没有令一切回来,他已无法控制天气,不知名的欢愉已无影无踪。
恐惧和欢乐养成了危险的生活习惯,我们注定会古怪地死去。她说我们还很年轻,她说事情一定会好转。我喜欢她这话。她总是给我带来希望。不知道她是否依旧在为解决“作家的问题”而苦恼。我知道改变总是令人头疼,我们无法脱身。我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总在为一些事情而苦恼。应该快乐地工作。我们应该考虑一下前方。也许她会认为我想得太远,并不能在最后一秒解决问题。无论如何,我会继续研究这场“成为作家的改变”。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会告诉她。
月光使路面倾斜。
我们依然幸运。我们可以看到月亮,可以看到月亮的孩子总是有希望的。有时我们会看到一个大广告牌,它向我们指出下一个可以买到威士忌的酒吧——manhatan bar,一个外国男人和长发上海女孩搞来搞去的地方。我想我情愿去goya,情绪化的女老板有点狠,化学的音乐带来想象,而她总会在你喝得差不多的时候送你免费酒。总之她喜欢看着你彻底醉着离开。醉过头是件无趣的事情,那是个危险的地方,而且是那种不断被重复的危险。现在女老板也走了,有意思的人在上海都待不长,或者越待越傻越难看。女老板去了北京,她说现在一想起上海她就恶心。我想,这是她的问题,不是上海的问题。我们在一个又一个party的路上,我们在出租车上讨论男人。我们每天不高兴。
她沙哑的笑声温暖而又松散。
我们品尝着早已知道的无聊,就像活在世界末日。看着那个人,在那里转来转去并不是因为女人,看上去像那种在找毒品的样子。这个城市不对,不好玩。我想要我的小提琴。但是我必须得穿过下一个威士忌酒吧才能回到我们的家。我的小提琴在我们的家里等我。布谷鸟钟的回响,还有莫名的香气围绕,当所有的折磨结束,我会和我的小提琴在一起。在这之前我会对着这个红衣女郎说晚安我们又过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