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3)
作者:秋晨      更新:2021-09-06 19:09      字数:23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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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应该知道,好多证据已被我们获取。”刘斌对他说。
  “我以前就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只是有些遗憾。”他说得平静,柔和,好像是闲聊,但神色里有一种低落的情绪在弥漫。
  “遗憾什么?”
  “死了一些无辜的人。”
  “你目标之外的人?”
  “是的。”
  “我就来说说你做的案,你杀郑亮之前,遇到杨慧,是杨慧给你提供郑亮到村委会的消息,她帮了你的忙。”
  “如果说她协助我杀郑亮,那就冤枉她了。我只跟她说,郑亮什么时候去村委会,告诉我一声,我想跟他了解一点事,她问我什么事,我说我父亲的事,她知道我父亲跟郑亮以前有过纠葛。那天我在阳庆,她告诉我,傍晚郑亮可能去,我就从阳庆回到梁都。我也想见见她,并让她来村委会。她来了,我们见了一面,她就回去了。”他停顿了几秒,接着说:“所以,我杀郑亮的目的,她并不知道。”
  “你为什么怀疑你父亲的死与郑亮和张平有关?”
  “我堂哥魏震全告诉我,我父亲死后一年,张平父亲曾告诉我堂哥父亲,也就是我大伯,说他儿子张平两年后就可以当上村委会副书记。从这一点可以想到,郑亮一定是许诺过他什么。为什么郑亮会向张平许诺,那一定是张平帮了他的忙,什么忙,杀害我父亲。另一个证明张平杀我父亲的证据是,我父亲离开镇上之前,张平主动约我父亲吃饭喝酒。喝酒的目的是让我父亲醉酒晚归,便于下手。我知道,你已经调查过,我父亲举报过郑亮贿选的事。”
  “那张平为什么没当上村委会副书记呢?”
  “这一点,我知道刘队长也能分析出来,只是想问问我是怎么想的。在这一点上,我相信你的分析跟我的想法不会相差太多,那就是,郑亮刚被撤职,不可能再冒着风险去为另一个人做违纪的事。张平想不到这一点,竟满心欢喜,告诉他父亲,经过几次传播,被我听到。张平见坐上副书记的交椅没有指望,只好安心打工。”他的目光一直看着车外。天已黑,整个城市灯光璀璨,街上车辆川流不息。
  刘斌想起郑亮身上的那张纸条,“你在阳庆一中读书时喜欢模仿别人字迹?”
  “是的。”
  “我的字迹被你模仿,难道那时你就认识我?”
  “算认识。一次你正在教学楼下的黑板上写字,字写得漂亮,便留意到你,问同学,这人是哪一个班的,叫什么名字。于是模仿你的字迹写,我把模仿的笔迹写在一个笔记本上。后来,一次偶然,我问起一个同学,你干什么去了,他说你在阳庆刑警队刚当上队长。”
  “于是你利用我的字迹和刑警身份嫁祸于我。”他没有接刘斌的话,只是笑了笑。
  “郑亮被杀的那天傍晚,你知道我跟杨慧在小店里见面?”
  “当时不知道,后来杨慧才告诉我。”
  刘斌倍感意外。
  他咧嘴一笑,“真是巧了。”
  “既然不知道我与杨慧见面,你就敢确定我有无法洗清的作案嫌疑?”
  “不敢确定,我只是估计你那时候刚好在家里,你的家人无法帮你洗脱不在场嫌疑;另一个是,玩你一下。即使你马上能摆脱嫌疑,也不会查到我,因为你不认识我。想不到还碰上了一个好运气。”
  两人沉默下来,都看着车外。
  刘斌突然问:“你跟北华城外的一个老拳师学了六年拳脚?”
  “是的。你拜访过他老人家?”魏震龙转过脸来看着刘斌。
  “对。他告诉我,2009年的7月22日,也就是张平死在安乐山那天,你根本就没有去安乐山,而是在你师傅那儿。”刘斌顿了一下说:“所以张平不是你杀的,而是你堂哥魏震全杀的,虽然你有杀他的动机。”
  “我没说张平是我杀的。”
  “魏震全为什么说是你杀的,你哥俩商量过这件事,你认为警方抓不到你,便把杀张平的罪安到自己头上,而抓到魏震全,因少了一桩命案,他可以减轻罪责。把一项罪责安到很自信警方抓不到的人身上,是你的计划。”
  他撇嘴微笑了一下,这笑也许是对刘斌准确分析的赞赏。“刘队长,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想到要去我师傅那儿调查2009年7月22日我在哪儿?”
  “魏震全说,他无意杀害张平,而在你动手的时候,他却没有说他阻止你的行为。无意杀一个人却不去阻止,显然是矛盾的,忘记说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是一个重要情节。没有说,实际上就等于没有阻止,所以是否是你杀张平,让我产生怀疑。”
  他仰头长叹一口气,“我栽在刘队长手里,服了。”他沉吟片刻,看着刘斌,“刘队长,有些事,我可以不说,你们也无法查证,但我还是告诉了你,你分析一下,我为什么要说这些。”
  刘斌想了想,说:“你丢在水塘里的东西会给我们提供你犯案的证据,只好如实说。”
  “不只是这个原因。”
  “别的原因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
  “也算帮你们一个忙。如果是另一个人,我大概不会说,对他用处不大,但刘队长你,我愿意说,因为说了,对你有帮助。”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刘斌接着问:“什么帮助?”
  “你慢慢会知道的。”他低头沉思了几秒,“刘队长,自由选择是不可能的,人都是环境使然。我常常想,如果我像你一样成长,可能就是你现在的样子,如果你成长于我的环境,呵呵,可能不会像现在的我一样。”
  “我生长于你的环境也不会像你一样,而是在法律允许的道路上去努力奋斗。”
  “我知道你会说这样的话。”他撇嘴一笑。
  “你除了为自己、你堂哥、两个儿时女伴报仇外,还有更深的动机,就是想要证明你一个底层普通青年的力量。这个力量,既是思考的力量,也是行动的力量,一旦这种力量超越很多人,你就感觉到丰厚的优越感,认为活出了价值。”
  他微笑着说:“不错,我信奉底层青年应该有力量,没力量就是糟蹋自己来之不易的一生。”
  刘斌说:“只是你用剥夺他人生命来体现,显然谬误之极。在法律面前,你走偏了,把自己的一生投进一个你无法爬出的深渊。”
  “警界有刘队长这样的人是一件幸事。”
  “谢谢夸奖。”
  他往后一靠,紧抿着嘴。刘斌知道他不想再说什么。
  姜筱艳来到车窗外,眼含泪水对魏震龙说:“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说不准。”他抿了一下嘴,“回去吧,好好地生活。”说完,神情黯然。姜筱艳听了这句话,知道他与那些命案确实有关系,很难回来了,便呜呜哭起来。她弯着腰,脸因痛哭而紧缩着,身体更弯下去,随时有瘫倒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