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明空目和关门弟子
  这小孩儿奶声奶气、一本正经地说话，让人颇有些惊喜。师父见他一双黝黑明净的眼睛里仿佛有星空闪烁，不由得看痴了，回头问萧家老爷子道：“这孩儿的眼睛很有意思，你有没有查验过，是不是传说中的明空目？”
  听师父这般郑重其事地说起，我也有些惊讶。要知道这明空目就如那二郎眼、天眼、法眼或者佛家的天眼通一般，是一种极为厉害的天赋神通。拥有这种特质的人，在符箓之道上最是擅长，他能够很好地掌控自己的意志、身体以及与上苍的沟通，整个人达到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而且还十分聪慧，能够举一反三，最是了得。
  经常听说有人开启天眼，轻清者为阳，上浮而为天，重浊者为阴，下凝而为地，天地之间自有奇葩而出。但是这明空目，百年以来，能够开启的只有一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李道子。
  李道子成名多年，很早便有符王之名，百年来没有一人能够在符箓之道上超越他，享誉世间。如今竟然又有一个身怀明空目的孩子现世了吗？
  萧家老爷子极为得意，抚须笑道：“然也，我家二子自小便没有什么修行天赋，不过生的这个儿子倒是满堂芬芳，五彩祥云于天上垂落而来。上天如此厚爱，我唯他恐遭了嫉妒，特意用影子石、蜜蜡石、玫瑰金、法体盐、赤鱬鳞制成石碑护身符，配合血玉、结印册，做成三元风水阵，用了三年方才将其锋芒缓缓消解了去。”
  我师父点头赞叹道：“令祖当年也是茅山长老，你句容萧家世代传承倒也不差。不过这孩儿当真是宝玉良才，不知道你对他未来的规划打算是个什么想法呢？”
  萧老爷子微笑着说道：“我萧家乃茅山一脉，后生晚辈自然是想送入茅山门下修行。我育有四子二女，除了老二和大姐之外，天赋都不错，只可惜现如今也就只有小囡入了茅山，正想着将这小子再拉扯大了一点儿，托关系送上茅山让你们栽培呢。没想到您今天却找上门来，我也就厚着这老脸求您收留了。”
  萧老爷子说得谦逊，不过脸上的神色多少还是有些得意。要晓得似他大孙子这般的资质，即便入不了茅山，送到任何一个名门大派都是抢手货，现在说这话也是为了照顾大家的面子而已。
  师父听到萧老爷子这般说，波澜不惊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笑意，又问了一句：“这孩子可曾读书？”
  萧家老爷子回答道：“年纪太小，不敢奠基，只是送到我们这儿的小学插班读书。他自小就聪慧，别人比他大一两岁，考试的时候却远远没有他厉害，从来就没有拿过第二名。”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小萝卜头，没想到竟然已经上了小学。我虽然没有经历过正常的教育，但是也晓得一般小孩儿上学的年纪大概是七岁，如此说来，萧家倒是挺有能量的，竟然能够让这小屁孩提前上学。
  当然这并不是师父关心的重点，他蹲下身去，看着这个模样可爱的小萝卜头，微微笑着说道：“小弟弟，你可想学道？”
  这小孩儿一脸惊喜地说道：“当然了，当然了。”
  师父又问：“你为何想要学道？”
  小孩儿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这才奶声奶气地说道：“我要到全国各地走一走，领略那大好河山，看到坏人就揍他，看到好人就跟他学做人的道理。我有好多想法，好羡慕你们这些高人。另外，我好想我小姑姑，我也想上茅山，跟我小姑姑在一块儿。”
  小屁孩子唠叨不停，师父却是有了主张，站起身来，对着萧家老爷子说道：“萧兄弟，你先前说想让你孙子入茅山门墙，我觉得这是最好。正巧贫道缺这么一个关门弟子，你若觉得合适，便让这萧克明做我徒弟吧。”
  我师父何人？那可是茅山的掌教真人，闻名天下的真修，能够被他收入门墙之中，那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萧家人听了自然是兴奋莫名，萧老爷子也是催促自家孙子赶紧跪在地上，叩首拜师。
  那小孩儿也是个机灵鬼，得知这机会不易，立刻跪倒在地，连着九叩首，将这名分认了下来。
  当那小孩儿脆生生地喊“师父”的时候，师父笑容满面，将他拉了起来，摩挲着他小小的脑袋，说道：“我来得匆忙，也没有什么礼物。不过你我有缘，此乃我往日从那神秘的天山神池宫中所得的洗髓伐骨金丹一枚，可以祛除杂质，还原本我，对你这种没有入过门的孩童最是有效，你且收着。”
  我瞧见师父伸出的右手上有一粒金色丹丸滴溜溜地转动，香气四溢，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口水直流。
  这是我第一次瞧见这丹丸，师父这些年为了茅山的崛起，也收过许多徒弟，却没有哪个有萧克明这般的待遇，可见师父当真是喜欢这孩子。
  我仔细地算了一下时间，突然想起五年前，李师叔祖闭关之前曾经说过，大约就是五年后会有一个小孩儿入山，而那个时候正是他出关之时。
  莫非就是应在了萧克明的身上？
  如此想想，我骇然发现应当就是了。举世之间，身怀明空目之人，一个是李道子，一个便是这孩儿，李师叔祖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收徒，想必就是在等着这么一个机缘吧？
  只不过，师父又是出于哪般考量才会将他收为徒弟，而不是留给师叔祖呢？
  难道是不想再认一个师弟？
  我满心思胡乱的想着，不过道门之中，不同的门派有不同的规矩，我茅山对于辈分之事不是很在意。“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强者为尊，自然不会守这陈规旧律。
  不过也有些好笑，如此一来，这萧克明可就跟他姑姑是一辈了。
  这开堂收徒授业，需要上禀祖师，下传世人，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特别是我师父说了“关门”二字，更显珍贵，也就是说，师父从此之后不再开堂收徒，而是专心地授业传道。
  萧克明这九个头磕下来，便是我师父的记名弟子了，待回了山门，才是正式的传道授业。当下萧家杀猪宰羊，摆开流水席，邀了村里人前来庆祝。
  茅山道士虽不忌荤腥，但也只是浅尝辄止而已，所以我们几个自然是另备一桌素席，在房间里面用餐。我这人贪肉，不过在师父面前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夹着青菜豆腐，还要装作津津有味的样子。
  办过酒席，次日清晨我们便出发回茅山。这回一行总共五人，带上了小颜师妹，还有这个叫萧克明的小师弟。
  为了讨好小颜师妹，我一路上对这个小师弟十分照顾。那小孩儿刚刚离家，虽然之前表现得十分镇定，如小大人一般，但到底还是有些发怯，故而对我这个主动示好的大师兄迅速产生了依赖心理。或许是因为性别的缘故，他特别黏我，就像我的小跟班儿一样，亦步亦趋。
  我没想到自己对小孩儿有这般的亲和力，瞧见小颜师妹无可奈何的笑容，我颇为得意，想着我若是跟这小子混熟了，以后跟小颜师妹又有许多亲近的借口了。
  接触久了，我便感觉这小子有着普通小孩儿所没有的机灵。路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他当初回答我师父的话，不由好奇地问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要学道？”
  这小子嘻嘻笑着回答：“哈哈，我大伯伯告诉我，要是有了一身本事，以后就会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姐陪我玩儿了。”
  好吧，听到这个说法，我对这个年代出生的小孩儿彻底无语了。
  返回茅山后，我师父立刻昭告各峰，办了关门弟子的收徒仪式。这孩子因为年纪太小，所以一直扔在竹林小苑那儿养着，也算是和师父的孙女陶陶做一个伴儿。没过几天，符王李道子也出了关，传话让那个身具明空目的小孩儿每月去茅山后院待上十天，教他符箓之道。
  师父在收了最后一个徒弟之后，便坐镇山中，开帐授业。山中无岁月，如此又过了两年，在八十年代的最后一年，师父找到我，告诉我一件事情，那就是茅山准备让一批子弟出山入仕，而只有通过考验，方才能够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