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迟来的报应
作者:莫默      更新:2021-09-06 17:29      字数:2965
  五十
  迟来的报应
  晚上,祝胜文的心情很好,他独自一人喝了点烧酒,然后慢慢地走到作坊里,他开了灯,暗黄的灯光驱散不了浓浓的黑暗。
  也许是该换个新的灯泡了。祝胜文想。
  作坊的门突然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个人影突然在门口,祝胜文心里一惊,急忙看去,却是村长。
  祝胜文紧张的心稍稍地安歇了。
  村长的手里还提着一些酒菜,他小心地放在方凳上,招呼着祝胜文说道:“来吧,一起喝点酒,我们兄弟两个也有很长时间没在一起喝酒了。”
  祝胜文点头说道:“是的。是有很长的时间了。你总是那么忙。”
  两人在方凳前席地而坐,斟了酒,轻轻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祝胜文发现酒有点腥,似乎是血的味道,他定睛一看,那酒瓶里哪里是酒,分明是血!
  祝胜文仓皇地叫了起来,他蹦起来,退后几步,惊慌失措地看着村长和那些血一样的酒。
  村长却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察到,他继续喝了一杯,说道:“好酒。”
  祝胜文隐隐地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他觉得村长可能知道了一切。
  也许自己又该做点什么了。祝胜文的手慢慢地摸向靠在墙上的木棍。
  村长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来,刀锋雪亮,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看来村长是有备而来,今天晚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祝胜文突然举起木棍向村长打去,村长轻巧地避开了,然后祝胜文只觉得小腹一阵冰凉,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蔓延全身……
  “啊!”祝胜文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小腹间隐隐还有疼痛,借着月光一看,幸好没有刀插在里面。不知是热还是做噩梦的缘故,他的一身已经湿透。
  祝胜文长吁了口气,他起来喝了一瓢水,感觉清凉了许多,再躺回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恐惧。
  天渐渐地亮了,祝胜文在床上赖了许久才起来,他懒洋洋地洗了把脸,然后扛起犁赶着牛向黑头冲走去。
  黑头冲是祝家庄一个很是偏僻的地方,三面环山,只有一个进出口,形似口袋。黑头冲里各式的蚊虫野蜂甚多,劳作的人们往往会被咬的一身的包,奇痒无比。由于现在外出务工的人员越来越多,因此像黑头冲这种偏僻地带的稻田就渐渐地被荒废了。祝胜文因为承包了黑头冲里的山塘用来养鱼,所以顺便也耕作了山塘附近的农田。
  黑头冲一旁的山上,有着几十座坟,给寂静的田野平添了几分诡异。
  祝胜文听到了一群鸭子的叫声从山塘里传来,心中疑惑,怎么会有人到这里来放鸭子,走上山塘的坝,却只见山塘水面平滑如镜,根本就没有一只鸭子。
  也许是自己听错了吧。
  祝胜文先是让牛吃一会草,这样它才会有力气干活,而自己就在山塘里捉泥鳅。
  祝胜文的手气似乎格外的好,他居然发现了一个泥鳅湾,里面缠绕着数不清的泥鳅,泥鳅湾里一点泥土都没有,除了泥鳅,只有一些细小的白色的泡沫,那些泥鳅根本不用捉,只需要用手去捧,大捧大捧的泥鳅就轻而易举地被他扔进了桶子里。
  祝胜文眉开眼笑,他提着一大桶的泥鳅喜滋滋地走上岸来,这时他的头皮有点发痒,于是伸手狠狠地抓了几下,痒意消失了,只是头发上沾了一些泥鳅的腥水,粘在了一起。不过,祝胜文并没有在意。
  有时候,人的一个不经意的疏忽就会要了自己的命。
  祝胜文仿佛看到一群鸭子向自己游了过来,然后伸出长长扁扁的喙来咬自己,麻麻痒痒的,稍微有点疼,却又感觉很舒服。
  祝胜文感觉这群鸭子看起来似乎很熟悉,猛地想了起来,这不正是祝子俊家的鸭子么?
  祝胜文只觉得身体打了个颤,就在这时,他看到自己的小腿上已经被鸭子的喙钻出来了一个洞,红色的肉向外翻着,露出了白色的骨头。一只鸭子的喙已经伸进了那个洞里面,像在探寻者美味一般,继续在里面搅动,然后,很多白色的蛆从里面涌了出来。
  “啊!”祝胜文大叫起来,他猛地踢了一下腿,刹时,鸭子,小腿上的洞,白色的蛆都消失了,只有一只黑色的蚂蝗,正附在他的腿上,贪婪地吸食着他的血。
  “去死吧。”祝胜文狠狠地咒骂了一句,然后将蚂蝗捏起来,甩在岸边的石头上,缩成了一团。
  祝胜文觉得不解气,捡起一块石头朝蚂蝗狠狠地砸去,直把它砸的血肉模糊,仅在石头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
  祝胜文无心再抓泥鳅,于是上了岸,小心地将桶子放好,泥鳅在里面滑动着,丝毫感觉不到即将被烹煮的恐慌;然后给牛套上犁,准备犁田。
  黑头冲实在是太安静了,除了牛在田里行走时发出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别的声响了,没有鸟叫,没有蛙鸣,也没有昆虫的叫声。
  这似乎有点不大正常。
  不过,祝胜文却非常大意地忽略了这一点。
  一只拇指大小的马蜂突然嗡嗡地飞到祝胜文的头顶上空,盘旋了一阵又飞走了。
  牛似乎有点暴躁不安了,它突然大踏步地向田外面走去,祝胜文急忙拉紧了缰绳,并且大声地呵斥着,牛这才稍稍地安歇,但它又紧张地哞哞地叫了起来,并且一直没有放弃要逃跑的念头,它似乎看见了人类的眼睛所看不见的东西或是感觉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
  据说动物的第六感比人类要强烈而且准确很多。可是这依然没有引起祝胜文的警觉,他依然沉浸在捕捉了满满一桶子泥鳅的喜悦中,并且一直在盘算着怎么烹煮它们,首先,泥鳅钻豆腐是少不了了,还有红烧泥鳅,烤泥鳅……似乎依然吃不完,那就送一点给村长吃吧。
  祝胜文面带着微笑,馋液在口腔内蔓延。
  这时,他突然又听到了一阵可恶的马蜂的嗡嗡声,那只马蜂在他头顶上空盘旋一阵之后却没有再飞走,而是停在他的头上。
  祝胜文大气不敢出,只好停了下来,如果被马蜂蛰到,那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祝家庄有句俗话说:十只马蜂蜇死一头牛。
  祝胜文焦急地等待着马蜂离开,可是马蜂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却招来了越来越多的马蜂。然后,祝胜文的肩膀,手臂,脖子,甚至脸上也开始布满了马蜂。
  祝胜文的整个头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马蜂,它们蠕动着,远远看去,已经看不到祝胜文的脑袋了,就好像一个人的肩膀上扛着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牛也不敢动,因为它的背上也聚集了一些马蜂。
  祝胜文想不通黑头冲里怎么会聚集这么多的马蜂。这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那不同寻常的安静意味着什么了。
  在一个马蜂肆虐的地方其他动物是难以生存的。
  而他也明白马蜂为什么会聚集在自己的头上了,因为他用沾满腥味的手去挠了头发,就是那腥味引来了贪婪的马蜂。
  牛终于忍耐不住了,它突然发足狂奔起来,祝胜文没来得及松开缰绳,身体被往前带了一步,刹时,马蜂被惊动了,它们发狂似地蛰着祝胜文。
  祝胜文凄厉地嗷嗷叫着,他狂乱地挥舞着双手,试图扫开聚集在他身上的马蜂,却只换来马蜂更加残忍的进攻。
  祝胜文朝着山塘发足狂奔,他试图跳进山塘,将身体浸在水里就不会受到马蜂的攻击了。
  可是,他的脚步开始沉重,他的意识渐渐地模糊,他的身体开始肿胀,就像是一个晒干了馒头突然被水浸泡过一般,猛地膨胀了起来。
  祝胜文仿佛看到祝子俊牵着穿着洁白裙子的祝佳佳慢慢向他走来……
  祝胜文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田里。
  等到人们发现祝胜文的尸体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在尸体的一旁,还有很多马蜂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黑压压的一片。
  人们手忙脚乱地将尸体抬出了黑头冲,有人还带了火把,防备着可能的马蜂的进攻。
  不过,据说从那天以后,黑头冲再也找不着一只马蜂了。有人说马蜂都死光了,也有人说马蜂迁徙走了。孰对孰错,至今未有定论。
  慌乱的人们都忽略了放在田埂旁的桶子,阳光注满了桶子,里面空空如也。
  那满桶的泥鳅哪里去了呢?我不知道。也许,它们逃走了。
  可是当我反问你一句,你也许会感觉到深邃的恐怖——你确定临死前的祝胜文抓的是泥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