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没有意义的劝说
  祝子俊在抄纸的作坊里找到了祝胜文，他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去自首吧。”
  祝胜文的身体抖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依然在有条不紊地工作着，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竹帘在水池里来回淘舀着，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然后码在已经码好的纸垛上，小心地将竹帘和纸剥离，一张湿漉漉的纸就产生了。
  “那个时候，其实祝佳佳还有救，她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而已，如果抢救及时，她一定可以活过来，可是你却残忍地扼杀了她的生命。”祝子俊冷静地说道，“你放弃救她其实是因为对村长的恨，你觉得是他破灭了你发财的梦想，可是，你自己应该知道，做地下六合彩的庄家，那是违法的事情。前不久，很多村的小庄家都被抓起来了，你应该庆幸，是村长挽救了你，要不然，你也跟那些庄家一样，这个时候正在监狱里呆着。”
  “别说了。”祝胜文猛地扔了手里的帘子，他像是暴怒的牛一样喘着沉重的粗气，眼睛因为愤怒而充血，就像兔子眼睛一般血红，“要不是他阻止我做庄家，我现在起码赚了十多万，我还用得着在这里辛辛苦苦地抄纸吗？”
  “还有，你杀祝国忠也是因为庄家人选的原意吧？一开始镇上的大庄家想选你做村里小庄家，但是你顾虑村长，迟迟不能做决定，所以大庄家才找到了祝国忠，你觉得这是对你地位的一种挑衅，更是一种威胁，所以你就起了杀心。”
  “他？哈哈哈……”祝胜文冷笑了起来，“不自量力的家伙，居然想做我们村里的小庄家，我们村的庄家，除了我，没人做得了，也没人可以做。”
  祝子俊说道：“所以你就杀了他，同住在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多年的感情，大家又还有亲缘关系，你连这点人性都没有了吗？你还是个人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祝胜文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残酷的让人窒息。
  “我有个问题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祝忆凉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做你的替死鬼，他有什么致命的把柄在你手上吗？”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气味能在常温下保留多久我还是知道的，那么明显的圈套我是不会去上当的。但是你说对了，我手里有他的致命把柄，我可以要挟他去，这样不但可以完全地将自己隐藏起来，而且可以借机除掉他。”
  祝子俊说道：“你知道我会等着‘凶手’上门，所以算定我会追他出来，你就事先故意要祝忆凉往你这边跑，然后你在适当的时候和距离绊了他一下，让他可以撞到石阶上，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我都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祝胜文掩饰不住得意，说道：“是的，出脚绊他的时间和距离都是我事先就计算好的，只可惜，他却没有死，不过成为了植物人也行。”
  “能告诉我你手里有他什么把柄吗，让他可以如此地臣服你？”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祝胜文冷冷地拒绝了，可是他的思绪却回到了那个发现了祝忆凉梦游的秘密的晚上。
  梦游中的祝忆凉被祝胜文一拍之后就瘫在了地上，好一会才幽幽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幽暗的山林里，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祝忆凉以为是祝国忠的鬼魂，吓的四肢乱爬，却被祝胜文喝住了：“你给我过来。”
  祝忆凉被震住了，认出来是祝胜文，知道自己梦游被发觉了，于是乖乖地走了过来。
  祝胜文声色俱厉地说道：“是你杀了祝佳佳和祝国忠？”
  祝忆凉如遭当头一棒，急忙摆手说道：“我没有杀他们，他们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祝胜文步步紧逼，“那你为什么会去他们的坟地和祝佳佳的死亡地点？”
  祝忆凉痛苦地抱住了头，然后他把表兄诱惑他盗取尸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祝胜文知道他没有说谎，于是心里有数了，为了以后利用他，便装出一副慈悲的面孔说道：“那好，我相信你的话，这样吧，我绝对保证不告诉别人，但是，你以后什么事都得听我的。”
  祝忆凉如蒙大赦，点头如捣蒜般应允了。
  不久后，祝宇彬在村里散布着旺旺可能依靠气味闻出凶手的消息，祝胜文知道那是假的，本来不想理会，但是他却隐隐地感觉到祝子俊已经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了，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将计就计的办法。
  如果他让祝忆凉去袭击旺旺，那么，祝子俊一定会以为祝忆凉就是凶手。而如果自己在设定好的逃跑路线上将他干掉，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于是祝胜文找到了祝忆凉。
  祝忆凉开始不愿意去，但是祝胜文逼迫他道：“我知道你不是凶手，我只是想试下你对我的忠心，这件事就当是考验你的忠心，如果你通过了考验，我就绝对的相信你，也对你的事情绝对的保密。”
  祝忆凉无奈，只好按照他说的去做，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祝胜文只是让他做一个替死鬼，而且，是必须死的替死鬼。
  当祝胜文的思绪再度回到现实中时，只听祝子俊说道：“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我只想告诫你一句，去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
  祝胜文没有回答。
  祝子俊觉得没有和他继续纠缠下去的必要，他重复了一句“去自首吧”就闪身走出了阴冷的作坊，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那个出现在祝雨身旁的人影，是那么的诡异，让他的心里莫名的心悸。
  可是自己的心里，却莫名地涌上一阵哀伤。
  祝胜文盯着祝子俊离开的背影，突然抓起帘子朝地上狠狠地一惯，他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了如野兽一般的光芒，如同当初扼杀祝佳佳的生命一般，他再一次动了杀心。
  杀了祝子俊，这样，就可以使杀害祝佳佳的事实成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有这样才会让他安心，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祝胜文忽然冷冷的笑了，他掏出了烟，点着了，任凭浓浓的烟雾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祝子俊离开作坊之后就去找村长，他在心里面编织着尽量委婉的话语，试图可以让这个失去女儿的父亲能再一次承受被兄弟伤害的痛苦。
  “村长，我想跟你说个事，关于佳佳的。”祝子俊站在村长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
  村长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可是，这时恰好有人跑过来叫道：“村长，祝老二和祝老三快要打起来了，你赶快过去看一下。”
  祝子俊还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件事情，于是适时地没有说话，村长歉意地朝他笑了一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很用力的样子，祝子俊后来回想，村长拍肩膀的举动，似乎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