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江城，万家灯火，车水马龙。江城虽然比不过京城、魔都、深城等，但也是国内排名前列的大都市之一。
  一辆大奔拐下高速，进入城来。
  穿着中山装的郭中衡坐在后座位上，神色带着疲态，正伸手慢慢捏揉着额头。
  包括司机在内，车上还有三名差不多年纪的男子。
  坐在副驾位的男子开口说道：“老郭，等会到哪儿吃晚饭？”
  开车的司机说：“老规矩不是该去食指私房菜吗？”
  那男子呵呵一笑：“老郭都奔波一天了，你看他的样子，哪里还能下厨做饭？”
  又一名男子说道：“也是，食材什么的都没，不必要再折腾了，随便找个地方就行。燕来楼挺不错的，上次在那吃的炖盅，真材实料，味道很赞。”
  郭中衡点点头：“我同意……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去听湖巷那边一趟，要安排些事。”
  司机问：“老郭，这私房菜，你真不打算继续开了？”
  郭中衡回答：“老了，各种事忙，做不过来了。既然如此，不如关掉，租给别人做生意好了。”
  副驾上的男子道：“这也不错，你那房子位置好，不愁租。”
  郭中衡笑了笑：“是的，不过有个学生在店里当兼职，得跟人家说清楚。”
  司机笑道：“你倒是敢放手，让个学生在店铺开张掌勺做生意，不过无所谓啦，反正你都决定关掉了。”
  郭中衡说：“这学生炒菜水平还行，家里是开饭馆的，有些手艺。”
  三人闻言，不再多说。
  所谓“还行”，估计也就那样。大家都是多年老朋友，知根知底，郭中衡本身的厨艺，心照啦。说白了，不难吃。
  平时在食指私房菜聚头吃喝，主要是吃个氛围，吃个交情，又不是真奔着饭菜去的。
  车子速度不慢，大半个小时后，到了听湖巷外的停车场。
  郭中衡下了车，问道：“怎么样？你们在这等，还是一起进去？”
  那司机也下了车，跺跺脚：“坐半天了，一块走走吧，松松筋骨。”
  于是四人结伴，进入听湖巷。
  时间九点一刻，听湖巷开始热闹，学生来来往往，男男女女。
  司机瞧见，喟叹一声：“年轻真好，这些，都是青春。”
  一男子打趣道：“老宋，要不要即兴吟诗一首？”
  老宋嘴一撇：“肚饥，吟不出来。”
  他们开了半天的车，只胡乱吃点面包，着实饿了。
  又去问郭中衡：“老郭，你把店铺扔给那学生，这几天没问过什么情况？”
  郭中衡一摊手：“有什么问的？我跟他说得清楚啦，自负盈亏，当是免房租给他练手的。”
  老宋摇摇头：“他只是个学生，能有多少经验？恐怕门可罗雀。”
  一男子笑道：“习惯啦，老郭掌勺，不也门可罗雀？”
  郭中衡一瞪眼：“好哇，老周，你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
  那老周摆摆手：“我可不是挖苦你，反正你开饭店又不是为了赚钱，生意多了，反而觉得辛苦。”
  郭中衡看着人来人往的听湖巷，想着要把饭馆关掉，终究有些唏嘘和不舍：“扪心自问，我的确没有做厨师的天赋。”
  三个男子听到，对视一眼，忍不住大笑起来。这话，他们可都闷在肚子里好久了，以往不好当着老朋友的面说出来，打击人。现在听郭中衡亲口道出，那意思就不一样了。
  自嘲，有着不同一般的趣味。
  “咦？”
  四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过不多久，已经来到食指私房菜外。
  郭中衡抬头一看，吃了一惊，见到门外居然有人在排队，而里面，早已坐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
  “我这是走错地方了吗？”
  郭中衡左顾右盼，再确认门额上的招牌：
  食指私房菜！
  没错，是自己的店铺。
  老宋三个也是惊愕。
  作为老朋友，他们可没少在这儿吃饭，几个老男人碰头，喝喝小酒，吃吃小菜，悠悠然。
  他们自然清楚食指私房菜的生意行情，店里头，几乎从没有出现过满客的情况，甚至半满客都算是罕见，更不用说排队等吃的情景了。
  郭中衡忍不住问门外排队的：“同学，你们在这做什么？”
  “排队等号吃饭呀。”
  那学生瞄他一眼，似乎对于他问出这种白痴问题很不理解。
  郭中衡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呢？”
  “这不废话吗？当然是这儿的东西好吃啦。”
  在学生鄙视的目光中，郭中衡越发觉得难以理解了。他尝过陈非马的手艺，番茄炒蛋，做得还行，可口。
  但也仅此而已，称不上真正的美食。
  这年头，人们生活水平高了，要求也高了。
  “难不成这小子用了什么特别的宣传手段，把食指私房菜打造成了一处网红地，从而招揽食客？”
  郭中衡想到这个可能性。
  在网络时代，有个好噱头好点子，再加上有人推波助澜，搞个直播之类，便能包装成网红。
  这样的事多了去。
  好比最近有个孟婆汤，便是带着面具来包装的，一下子生意就火了。
  人人都能直播，人人都能当自媒体，可比以前依靠电视广告那些便利多了。
  在听湖巷，其实好几家店铺都有类似的宣传行径。
  郭中衡是有个性的佛性老板，懒得去折腾那些，不参与其中。
  眼下，他自然而然把陈非马归类到那边去了。
  那么食指私房菜的生意做起来，也就能够得到解释。
  “这小子，果然头脑灵活。”
  郭中衡嘟嚷了句，作为老派的人，他其实并不十分赞同网红的宣传手段，尤其是其中泥沙俱下，鱼龙混杂，为了出名，许多人甚至不择手段，一味去追求新奇，博出位。本身实力不过硬的话，终究只能昙花一现。
  “啧啧，老郭，这学生能折腾呀，居然帮你把生意做起来了。”
  老宋说道。
  郭中衡一撇嘴：“还不知怎么样呢？走，进去看看。”
  四人入内，见里面食客满座，显得拥挤了，几乎都没落脚的地方。
  郭中衡径直往里头走，来到柜台那儿，陈非马正端着一盘菜出来，看见了他，“啊”了声：“郭老师，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