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看在眼里，很满意地点头，将手中书籍随手一抛，稳稳落回到原处。
  他化作一团黑雾窜到穆初月身边，绕着她上下飞舞，用缥缈的声音蛊惑道：“连强大的龙家都如此识时务，你又觉得单靠你一人能抵抗得了？现在我可以向你承诺，只要你交出定国玉玺，我不仅保你不死，还可保你弟弟，保你整个穆家都安然无恙。哪怕你杀了苏南阳的独子，我也有办法叫他既往不咎，如何，够诚意了吧？”
  他的声音有些虚无，有些遥远，从四面八方侵入耳中，让人昏昏欲睡，让人心神摇摆。
  “你还是说出你的第四个目的吧。”穆初月只稍微恍惚，很快清醒，不屑道。
  “唉。”黑色帽子摆了摆，在摇头，很失望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为自己的惑心术失败了感到失望，还是为穆初月的错误选择感到失望。
  他飘回书桌边，坐了上去，正对着穆初月，语气稍微变得慎重，“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果真如此！
  穆初月心中明了，口上嘲讽道：“你们三十三天似乎很喜欢和人做交易。”
  “我也没办法，只能怪苏南阳那个蠢货太没用了，十几年都没能拿下荆国，否则举全国之力，足以所向披靡，又怎会让我们畏手畏脚的，全然失去了我三十三天的威风。”黑袍人苦闷道。
  “我可以和你做这个交易。”穆初月突然说道。
  黑袍人诧异，“你知道我的目的？”
  穆初月抬手一挥，一把木椅从墙边滑过来停在她身后，她婉婉坐下，霸气的翘起腿，语调清冷道：“你们不就是怕我告知天下，朝廷背后是你们这些异类在操控吗。想来你们再厉害，在没掌握全国军力之前，也是不敢涉险与天下为敌的。”
  “啧啧，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够聪明，又有胆谋，实属难得，若是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怎么样，考虑加入我们三十三天吧，刚好第十二层天，竺落皇笳天的原天主诡异失踪，主上正急于寻找替补，我看你足以胜任，说不定还能往更高的位置发展呢。”黑袍人惊叹连连，随后生起惜才之心，忍不住出言劝道。
  穆初月冷笑不语。
  “唉，无趣。”黑袍人甚是惋惜，心中却十分疑惑。
  惑心术是江湖二七诡术之一，与洞心术、踏空术、湮空术等其余十三门奇异术法共享威名，他曾意外获得并仔细研究过，也算小有所成，之前用在那些反抗他们的朝官身上很有效果，怎么今日却两次都失效了？
  “要么，她的精神力很强，要么，她也懂得惑心术。”他心中暗自猜测，最后理所当然地相信了前者。
  既然惑心术没用了，他只能叹气，直言道：“也罢，只要你不将这个秘密说出，我们也不会告诉天下群雄杀害太子的真正凶手是你，毕竟是你精心谋划了这么久才有的成果，想必也不甘心失去这股好不容易才骗来的力量吧。如何，交易可还公平？”
  “可以。”
  穆初月很果断。
  事实上，这个交易对二人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因为两边都拿不出证据来，多此一举，也只是一种公平的约战，或者说安抚对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罢了。
  三十三天需要时间来布天罗地网，而穆初月同样需要时间来未雨绸缪。
  黑袍人大笑，“痛快，哈哈哈，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看看你的江湖与我的朝廷，最后鹿死谁手。”
  “好走。”穆初月声音沉稳，语调霸气，表明驱客之意。
  “你真的不考虑我的建议，只要你来我三十三天，不说荣华富贵这些低贱的俗物，就是成为我这样的先天之上，举世无敌，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你就不心动？”
  “不送。”穆初月再次说道。
  黑袍人没强求，“过不了几天，你会后悔的，桀桀桀。”
  他的身影缓缓消失，阴森的笑声却还在回荡。
  穆初月在黑暗中安静地坐了许久，才微微吐出一口气，卸掉身上山一般的压力。
  像这种实力远超人们所认知的强敌，连一个时辰都不需要就能血洗整个穆家，说能淡然应付绝对是假的。
  也就她心智异于常人，才能表现得全程镇定，就是换穆初辰在此，只怕也瞬间被仇恨蒙了双眼，要失去理智。
  更别说其他穆家子弟了，估计在听到穆家二位老爷被抓住时，就会陷入崩溃绝望。
  突然，书房门外响起不小的动静。
  像是有什么重物由远而近狂奔而来。
  穆初月刚刚转过头，就听‘嘭’的一声巨响，狂风肆虐。
  房门整个被轰碎了。
  巨大的木块飞得到处都是，有些还砸碎了珍贵的古玩字画，灰尘四起，一片狼藉。
  门口处出现一道巨大身影，是一头黑熊。
  血口獠牙，仰天咆哮，凶恶至极，厚重的熊掌还抬在半空，显然这一切都是它掌下的杰作。
  黑暗的屋子顿时明亮起来。
  穆初月一眼就看到了黑熊背上的穆初辰，正阴沉无比、静默无声地在屋中来回扫视搜寻着什么。
  此时春鱼也赶了过来，看到屋中狼狈的场景，又看到正坐在椅子上神色淡然的穆初月，局促不安地说道：“小姐，我，我拦不住他。”
  穆初月抬抬手，示意她无妨，只静静的看着穆初辰。
  “你一个人躲在门窗紧闭的书房干什么？”
  穆初辰扫视了一遍，没发现异常，终于将深邃的目光锁定在穆初月身上。
  “安静的想一些事。”
  穆初月知道他此时正处爆发的边缘，不打算和他争吵什么。
  穆初辰死死盯着她的胸前，那里有一小片鲜红，而地面同样有未干的血迹。
  “你受伤了？”他冷声问道。
  “练功出了点问题。”穆初月依旧淡然。
  穆初辰额角青筋凸起，怒喊一声：“春鱼！”
  房间都似乎震动了。
  春鱼冷不防吓了一跳，立马明白他的意思，她走到穆初月身边，苦涩说道：“小姐，得罪了。”
  随后她蹲下身，轻轻握住穆初月的手腕，三指齐搭经脉，闭眼诊断起来。
  穆初月安然坐在椅子上，也没反抗，任她探查，只觉得心中苦涩，她并不想隐瞒，但更不想让穆初辰陷入危险。
  春鱼微微皱眉，五息后睁开眼，向熊背上的穆初辰犹豫的说道：“中过剧毒，心脉受损，而且有些严重。但好在另有一股药力在慢慢中和毒性，静养几天便能无恙，只是……只是心脏可能会留下暗疾。”
  穆初辰瞳孔缩了缩，居高临下看着她，声若寒霜，“你不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穆初月从春鱼手中抽回手，平静道。
  穆初辰握紧拳头，忍住了，沉默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当初伤我的那个老妖怪是不是来过？”
  穆初月没出声，但受不住穆初辰不死不休的尖锐目光，只能无奈说道：“你别问了，这些我都能处理，你只管安安静静地养好伤就行。”
  穆初辰缓了缓情绪，翻身要下去，黑熊连忙用手掌托住他的脚，把他稳稳的放在地上。
  由于伤势太重，又心如火烧，他的脸色呈现苍白和憔悴。
  步履艰难地走到穆初月身前，穆初辰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穆初月的怀里。
  他将头埋在她的双腿上，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道：“你不需要瞒我，我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随意发狂的疯子了。”
  穆初月欣慰地抚摸他的头发，什么也没说，只将他抱紧，抱得很紧。
  一切话语都体现在两人相同频率的心跳之中。
  春鱼虽然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敏感的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多余，当即轻手轻脚识趣地退了出去。
  看到门口的黑熊还在傻愣愣地望着拥抱的二人，熊脸上一副疑惑好奇之色，她不禁脸色一黑，毫不客气地踹了它一脚，这才令它吃痛清醒过来。
  面对春鱼不善的眼神，黑炭狠狠打了个哆嗦，像个小猫咪一样跟在她后面蹭着她的手臂，屁颠屁颠出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