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渔歌
作者:王霜降      更新:2021-09-03 20:02      字数:2096
  九天宫阙,万象殿。
  “启禀帝君,风雨雷电四神已归。”一名单膝跪地的神将跪于大殿之上。
  “如何?”
  “烟消云散,和光同尘。”
  神座之上的男子目光跳向殿外,扶桑树遮挡的不远处乃是璨然宫,而璨然宫的极远处便是东荒九夷。
  玄夷,幽篁宫。
  楼欲倾刚落脚,便被连山直径抱回了寢殿,没错,就是抱回去的。
  在归来途中,楼欲倾同连山约定完不久,他便倚在连山肩上睡着了,待到他醒来,便已是夜半钟声时。
  夜色中弥漫着雅致无所求的琴音,幽篁宫内,魔君手下,大多是些不懂风月之人。当然,即便有,也无人敢在他的寝宫卖弄,更何况是在他休息之时。他醒来那一刻,便心知奏琴何人。这般雅致无所求的琴音,自然只有连山了。
  也不只是琴音的缘故还是连山的缘故,这一觉他睡得格外踏实。
  殿门无人自启,连山端坐于亭间,面前放着张五弦焦尾。
  楼欲倾踩着星光近前道:“周兄夜半奏琴,好兴致。”
  连山闻声,琴声一窒,望向来人,含笑道:“浸之言语之时中气十足,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看来确实睡了个好觉。”
  楼欲倾相对而坐,抱拳调侃道:“那也得多亏有了周兄琴音相助。”
  连山回道:“浸之客气了。”
  楼欲倾借着月光注意到了桌上的那张琴,除了十分破旧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就是一张在下界随处可见的琴,不由道:“想不到周兄竟还琴技了得,不知方才周兄所奏为何?”
  连山道:“与心说。”
  “与心说?”
  月下,连山垂眸,指腹轻轻划过琴弦,并未发出任何声音,一如这寂静的夜色。
  连山淡淡道:“溪畔奏山河,更与谁人说?便只能与心说了。”
  楼欲倾眉眼一转道:“哦,想不到周兄也有孤寂之时。”
  连山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过这《与心说》却不是我的孤寂。”
  “那是?”
  连山笑道:“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楼欲倾刚睡醒,精神十二分的好,来了兴致,见连山收了琴,没有讲的意思,便缠着连山道:“周兄,什么故事,你便同我讲讲如何?”
  楼欲倾变戏法似的取出茶盏,为连山添了一杯热茶,端着递到连山面前,讨好道:“周兄请。”
  连山观着茶失笑道:“夜半饮茶,你这是不欲让我入睡了。”
  小心思被戳破,楼欲倾反道无辜胡诌道:“这说故事,自然得边饮茶边说了,如此最是舒适。”
  连山道:“我看是最是清醒罢!”
  楼欲倾眨眨眼睛道:“周兄知晓便好。”
  连山暗叹一声,宿均的第一难缠之名怕是要易主了。
  “多年前,云游之时,我曾去过北海的小渔村,渔村往南,有座孤山,孤山名字便唤作孤山,孤山之上有座茅屋,屋内住着瞎了左目的老人。老人唤作无名,原本乃是孤山上的苍苔所化。”
  “原本是何意?”楼欲倾疑惑道。
  “因为,我遇到他时,他已不是妖身。”连山淡淡道。
  “修成了人吗?不是都喜欢修仙吗?”
  “是喜欢,无名自然也不例外。”
  “那这是?”
  “无名有个孙女,唤作渔歌。”
  “他一介小妖,如何还能有个孙女?”
  “当年无名游山时,曾于溪畔竹篮中发现了个不足月的女婴,女婴之所以被遗弃,乃是因为先天不足,被无名发现时已是气若游丝。无名是个心存善念的好妖,便费了百修为,将女婴的魂魄转移到了游鱼身上。”
  “如此,那女婴岂不成了妖身?”
  “不错,不过虽然成了妖,但也保住了性命,无名便将此女取名渔歌,渔歌幸得百年修为,一成妖便化了形,化形之后的渔歌同寻常婴孩并无二致。”
  “原本无名只是独居孤山,鲜与外界往来,自从有了渔歌,无名便时常下山去渔村用草药换取食物,待渔歌长大成人,便又过了许多年。”
  “小渔村的村民皆为凡人,寿数不过区区数十载,人之繁衍便如同潮起潮落,总归有时。然而,无名同渔歌不同,长生无疾,青春永驻,故而自渔歌长大后,二人便同小渔村逐渐断了往来。曾有渔民误入孤山撞见过茅屋下的二人,再次进入后,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至此,孤山上的无名与渔歌,成了渔村里千奇百怪的传说。”
  “某日,小渔村来了位自京城远道而来的琴师,琴师是奉了皇帝的命令,周游采风,途经小渔村,闻孤山轶事,心生好奇,便慕名前去,突逢急雨,被无名收留,琴师为表谢意,传其琴技,给无名留下了一册乐谱,并答应无名,待他回京之后,来日必将送他一张好琴。”
  “琴师离开后,无名照着琴师的琴,用孤山上的梧桐木,自制了一张同琴师一模一样的五弦琴,无名对琴有很好的天赋,没过多久,便练会了所有。此后,无名总是在孤山溪畔奏琴,渔歌则是在溪中游戏。无名所奏不再局限于那本乐谱,奏与自己听,奏与渔歌听,奏与孤山听。有了琴的无名,仿佛生活中多了除渔歌外的另一种色彩。”
  “琴师奏琴,奏与帝王听;无名奏琴,奏与自己听。一个悦人,一个悦己。二十年后,琴师的儿子子承父业成了新一任的宫廷乐师,奉命周游,离家时,老父亲将自己的琴给他了,让他带去北海小渔村的孤山上,送给自己的一位故人。”
  “那乐师不会同那小女娃生了私情罢?这故事你莫不是在框我,怎的比那话本子里的还俗套?”楼欲倾突然吐槽道。
  刚讲了不到一小半的连山闻言,错愕道:“这故事真的很俗套吗?”
  “自然。如今就连下界的说书先生,人家都喜好讲那些个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早就不兴播这般报恩的话本子了。”楼欲倾满脸嫌弃道。
  “你怎知我这是报恩的戏码?”连山突然神情玩味道。
  “难道不是?”
  “是也不是。”
  “那是?”